时冉瞥了陆黎一眼，陆黎没再看她。此时时百亿正在围着他和他的那帮朋友轮番恭维，陆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真是太久没有见到时谦扬了，全家上下，只有时谦扬跟三妹和她关系最好，不同于三妹的可爱与不谙世事，表哥时谦扬是冷静又理智的。
“表妹生日，表哥哪有不回家的道理，”时谦扬伸了个懒腰，“要不是飞机延误，昨晚一定给你来一个盛大的零点庆生。”
说完，时谦扬面带微笑，迎上陆黎投过来的目光，又在那目光之下，凑到时冉耳边：“你若不想嫁给他，表哥帮你解决。”
时冉没说话，只是看向陆黎。
看到他为自己做的事情，还有那五年里平静表面下，暗流涌动般的关注和在意，说对陆黎没有任何情感，是假的。
甚至很多次她都觉得，陆黎真的是个很不错的伴侣。
只是一切的开端错了，所以后面全都错了。
如果陆黎一定要从她父亲这里，用这种方式得到她……她不会一次又一次的成为交易工具。
时冉挪回视线，其实她从没看透过这个人，如果陆黎的目的是她，自由恋爱也比这种方式来得简单，所以她一直无法接受。
陆黎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他的目标，到底是借自己接近时百亿，还是借时百亿接近自己，如果两者都有，那哪个多，哪个少？
五年她也没有看明白，再来五年，能有什么不一样？
时谦扬的出现打乱了时百亿的计划，本来要宣布大事的夜晚变成了一场纯粹的聚餐。
时谦扬见到陆黎，很是有青年才俊间的惺惺相惜，两个人的场面话说得很好听，互相追捧也做到有理有据，时谦扬喝了很多酒，陆黎也一样。
觥筹交错间，话题一直不断，时谦扬笑着看着陆黎：“小弟冒昧问一句，陆兄有没有钟意的姑娘？”
陆黎挑眉：“有。”
时谦扬诧异了一下，没想到陆黎会直接承认。
这种心防极重，心思深沉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时谦扬笑着举起酒杯：“那太遗憾了，我十分崇敬陆兄，还想着能跟陆兄多层关系，是我这话问得太过草率，我自罚一杯。”
说完，不给陆黎说话的机会，直接一杯见底。
时谦扬想开启另一个话题的时候，看到陆黎笑了。
“不用遗憾，”放下酒杯，陆黎一口都没有喝，甚至看起来今晚都不打算再喝，眼睛盯着时谦扬，“我钟意的人，正如你希望的那样，今天就坐在这里。”
说着话，陆黎站起身来，旁边的时百亿显然更加激动，也跟着一起站了起来，握着酒杯的手都在发抖，本来他还有种种顾忌，可是时谦扬突然杀回来扰乱他的计划，瞬间让他坚定了必须尽快促成这件事情的决心。
时冉想嫁也得嫁，不想嫁也得嫁。
陆黎走到时冉旁边，理了理袖口，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小巧的戒指：“准备了这么久，虽然有些唐突，但实在不想浪费这样一个美好的夜晚。”
“时伯父一直很认同我的想法，时兄也想促成这样的关系，我也该表个态。”
陆黎低头看了时冉一眼：“很感谢大家都很同意，我真诚地想要和时冉开始……以尽快结婚为前提交往的这件事。”
第9章
时冉歪着头，目光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的表情。
时百亿是兴奋又忐忑的。
时谦扬表情错愕又有些忍耐着的恼火。
时渭努力在掩饰震惊和鄙视，但整个人是掩不住的失落和忿恨不平。
时谣拿了水果回来，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沉默了，也不敢多说话，怕被父亲责骂。
最后，时冉抬头看着陆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虽然事情的过程有些不一样，但这件事发展到现在的这个结果，和那次的一模一样。
当时她看着陆黎这样强取豪夺的土匪样子，不顾时百亿的面子，严词拒绝了他，并且强势与他划清界限，狠狠地驳了陆黎的面子。
现在虽然也困惑，也恼火，但比从前冷静得多。陆黎不蠢，知道她的性格宁折不屈还要这样做，该是早就做好会被她仇人相待的准备。
明知道这样做最适得其反，还必须要做的原因，是什么？
来不及先培养好感，循序渐进，什么原因导致他必须立刻完成这件事？
总不会是活不了几年，至少那仅有的一次亲密接触，表明了陆黎的身体，非常的健康。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陆黎，他们甚至不看看时冉对这件事情的反应，时谦扬想到对妹妹的承诺，该站出来说些什么。
可是他没想到陆黎竟然把事情做到这一步，缓和了几秒，时谦扬笑：“陆兄，我这个哥哥也不太负责，一直都不够了解妹妹的感情生活，据我说知，二妹她从没……”
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陆黎回头看向时冉：“我和时冉确实不算太熟悉，所以未来需要很多时间单独相处来培养感情。”
时谦扬攥紧酒杯：“陆总为何对我二妹格外倾心？二妹在我心里确实优秀可爱，但你们似乎之前从来没见过面？”
时百亿震怒非常，却又不敢有任何动作，时谦扬摆明了要坏他的好事，可大哥在上面压着，搞不好以后都要看时谦扬的脸色，他只得忍着，盼望女儿能卖个好价钱，然后翻身为王！
陆黎并没有半点恼火，只是平静地：“我早见过令妹，可惜她不记得了，我也不过是赌一把，万一她哪天想了起来？”
时冉看着各方的反应，直到陆黎说完，她才浑身一惊。
之前陆黎从来没提过这件事，他完全是以一副突然出现又突然深情的状态快速进入角色，赌上一切要不管不顾地得到她，可是……时冉实在想不起来和陆黎有什么交集。
她唯二的出国经验，还都是高中以后，正值记忆力最好的时刻，总不能是陆黎去了某热门景点，隔着某个玻璃门看了她一眼，然后一见倾心，追来国内吧？
时谦扬抿着嘴，再说什么就显得他刻意为难了。
见所有人都不再说话，时冉默默起身：“父亲，哥哥，陆先生，作为事件的主人公之一，我很好奇，为什么从没人考虑我的意见？”
陆黎脸上难掩惊讶，他已经做好准备去迎接那一巴掌。
两次做了同样的决定，第一次是不理智，是一意孤行，第二次……他已经想好解决潜在危险的办法，事实已经表明，在他身边的时候，时冉拥有比现在更多的自由和更舒服的环境。
还能避免被后续的事情殃及到，水深火热之中，他自认给时冉建造了一座堡垒用来抵御攻击，舒服过活。
如果她愿意一辈子待在自己身边，陆黎不介意她永远讨厌自己。
“只要不是拒绝，”陆黎盯着时冉的眼睛，不想错过任何细节的情绪，“我接受你的任何提议。”
“我需要时间考虑。”时冉盯着陆黎的眼睛，“陆先生，我想不起来我们有过的交集，不过我也确实不讨厌你。我可以接受从现在开始，和你以不限期结婚为前提的恋爱，这是我的态度。”
“如果你依然坚持之前的……”时冉声音慢下来。
“我接受。”
陆黎没再看她，只是拉起她的手：“它属于你，希望你不要拒绝。”
是早前被威逼暴力戴在她手上的订婚戒指。
时冉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本能地抗拒，感觉到陆黎的手在用力，时冉低头看过去。
他的手在抖。
不管表面如何镇定，看起来多么随意和轻松，陆黎的眉间嘴边都是只有她这个角度才能察觉的慌乱。
时冉突然想逗逗他，在他停止动作的时候，低声地：“陆先生，身体不舒服……需不需要我的帮忙？”
陆黎本不想强迫她，也做好再等一等的准备，只要时冉表现出愿意给他一点机会的意思，他都能按捺住心情。但是时冉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这一幕他怕是梦里都不敢想。
“谢谢你。”
没有再一次推开我。
陆黎慢慢把戒指给时冉戴上，朋友们都在起哄。时谦扬对时冉的表现一脸不解，但也得装作恭喜的样子。
时渭低头看着脚边的两条狗，嘴上祝贺着妹妹拥有幸福，一边把手心抠出了血。陆黎做的所有选择时冉的决定，在她看来都是羞辱。
她是时家上下的骄傲，没有人不知道。之前陆黎回国，还有小报报过与陆黎符合“郎才女貌”定论的登对女性。
她以契合度80排名第一。后来陆黎与时家交好，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为她而来……连她自己都那样信了。
现在一切都成了笑话。陆黎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给她，反而义无反顾地去选另外的人。
她恨。
时百亿松了口气，虽然时冉还是不够听话，这么一闹不知道钱什么时候才能到位了，但好在没有闹崩闹僵，陆黎也没生气。
勉强算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时谣看着时冉手指上的戒指，吓得手上的饮料都洒了。她不明白，姐姐怎么就被胁迫了。
时冉眼神安抚三妹，示意她没什么事情以后，就专心吃饭了。
说起来也挺有意思，明明上一秒大家的情绪还都波动的很厉害，此时此刻更是暗流涌动，可是所有人都在装作平静和谐。
时冉看着陆黎像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和朋友平淡谈天，然后低头余光瞥过他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攥着的拳头一直没有松开。
时百亿喝了不少的酒，看起来心情非常不错。
晚上送走陆黎一群人以后，时冉回去房间收拾行李，大四上半学期还有三个月的实习，做完毕业设计，就彻底解放。
毕业以后的那几年，她一直做着专业相关的工作，还算没有落下，总体来说是更容易的。
时谣一边帮她收拾，一边欲言又止，时冉把行李箱放到墙边，洗了点水果，拉着妹妹坐到桌子旁：“姐姐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我是在开心的，没有被谁逼着……”
“可是二姐，”时谣捂着眼睛，“你和那个冷面男才认识第二天，就是各种结婚的话题，我看出来了，爸爸就是看上冷面男的钱，要把你卖了！”
时冉揉着她的头发，谁卖谁，还不好说。
“放心。”时冉看了眼从下午开始就不停闪动的手机，今天和五年前的那一天天气差不多，等到这个时间，应该冻得心都凉了。
五年前她等的那一次，心没凉，还为吴彻找了无数的理由，希望这一次，吴彻也别让她太失望。
为了不再看时百亿小人得志的嘴脸，第二天一大早，时冉喊时谣起床吃了早餐，又等她睡上回笼觉，就准备出发了。
拎着箱子到一楼，时渭正坐在沙发上等她，估摸着昨天饭桌上的主角们，除了她和时谣，没有睡得舒服的。
时冉面无表情地从她面前走过，时渭就站起来喊住了她。
“时冉。”时渭脸上没带一点妆容，穿的也是最普通的睡衣，和姐姐在同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她从来没看到大姐不精致的样子。这是头一次。
如果时渭不害她，时冉从没从心底里真正讨厌这个大姐，时渭虽然唯利是图，但自律到极致，也确实为整个时家任劳任怨。
“我赶时间，大姐，”时冉回头，“有话请快说吧。”
“你不过是陆黎用来羞辱我，羞辱时家的工具，你以为他真的看上你了？”时渭的表情里，丝毫不掩饰内心的恶毒情绪，“他那样一个人，会沉溺于小情小爱？不过是想找个好控制的软包子，等着被吃得渣渣都不剩吧。”
“你开心不了太久的，他绝对不会娶你。”
时冉回过头，伸手开门，出门前，平淡地：“时渭，你也太自信了些。陆黎想要的，会赌气忍着不要？他应该最明白这样做会失去什么。很显然，他不怕失去你的注视和在意。”
说完，就直接推门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