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突然的示好,在以诺心里是绝对不能信的。
  可这人闭着的双眼,轻颤的睫毛,和温润轻颤的舌尖,都像是打在他心尖上。
  年轻的主教闭了眼。
  放纵吧,沉溺吧
  不然,他会哭的。
  谁让他,哭起来那么可怜呢。
  所以,以诺后退一步,抬手拖上他下颌,看着这人亮晶晶的眼里映衬着的,他这一身白衣,轻轻地笑了。
  加文,我可不是好招惹的善类,若是再被我发现你扯谎,不管你背后臧着多少人,都救不了你。
  这句话听得该隐心里一抖。
  再被发现他撒谎
  那,以前扯过的谎现在还没和他坦白,是不是可以不算数?
  小吸血鬼还没把人骗到手,就已经开始盘算退路了。
  要不去耶路撒冷躲一躲?路西法那边现在应该比较缺人,毕竟他在准备天魔战。
  唔,把母亲一个人留在这边也不好,万一被当做人质要挟就不好了,到时候把母亲也带上,举家迁徙吧!
  该撩完就拖家带口潜逃隐,抬头露出个自以为甜甜的笑:不会的,不会再撒谎了。
  见惯人间各色冷暖的以诺怎会看不出小吸血鬼暗怀鬼胎?
  他摸上这人小耳尖,咬牙切齿好一通揉捏。
  小骗子。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分明是气急败坏的话,说出来又满是无可奈何。
  *
  两人在该隐房间呆了小半会儿,连那个没接了一半吻都没来得及完成就被夏娃叫去吃了晚饭。
  晚餐气氛还好,除了侍女刚开始给该隐上了一杯腥红的血汁。该隐被吓一跳,疯狂调动面部神经和夏娃示意,面部肌肉都抽搐了才让夏娃看明白。
  母子俩好一通圆才把以诺给骗过去,一顿饭也是吃了个鸡飞蛋打。
  饭后,夏娃热情地让以诺住上一晚,也不管当事人同不同意,直接就把人推进了该隐房间。
  说起来这还是该隐第一回 和以诺睡一起。
  此时,小吸血鬼看着眼前干净的床单,和小媳妇似的红了脸。
  那个,她就是这样的,你别介意,明天我们就回家去。
  他小声说着,掀开被子。
  因着刚洗过澡,两人身上带着相同的沐浴露香味,就连身上穿着的衣服都是夏娃特意准备好,一模一样的款式。
  而且操心的妈妈只给他们准备了一床被子,撮合的心不言而喻。
  该隐倒没什么,毕竟从一开始就是奔着走肾来的。可以诺心里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他怕这样明目张胆地撩,会适得其反。
  小吸血鬼盖着被子跟煎蛋饼似的,一会儿翻个身,一会儿又翻回来。
  心里直哎哟:怎么就选了这么个看不清也摸不透,还不好招惹的主。
  直到被人一把拎住了,才终于老实下来。
  睡不着?
  他听到以诺说。
  小吸血鬼张张嘴,啊了一声,下意识地舔舔两颗小尖牙,调侃说:你抱着我就能睡着了。
  说完就后悔了,因为房里一片死寂。
  身旁那人什么回应也没有,刚才还平稳的呼吸声传进该隐耳朵里,这会儿轻得几乎没有。
  就这么僵持着过了好一会儿,该隐才扁着嘴开口:我自己睡就是了
  话音才刚落下,胳膊上的拉力骤然加大。再一眨眼,整个人都落进了温软的胸膛。
  黑暗里,他看到年轻的主教把他拉进胸口,胳膊轻轻环着,虚虚箍着他的腰。
  可以睡了?
  以诺在心里咬牙:这只粘人的小骗子,小蝙蝠!
  该隐眨眨眼,伸手把主教大人虚虚搭着的手握住,缓缓下移,放到软软的臀上。
  而后看着眼前宽阔的胸口,满足地找个舒服的位置趴下,找准衣衫不整的位置,啾一声亲了口。
  然后,那被迫放在他臀上的手微微一紧,两人的腿就纠缠到了一起。
  啧,无法无天!
  耳边是以诺咬牙的声音,该隐笑弯了眼,紧紧缠在他身上:谁让你对我这么好。
  *
  翌日,两人都睡醒,该隐又对着主教大人好一通撩,被死死按在床上警告。心里偷笑着磨磨蹭蹭地穿衣服,想着,走肾大计指日可待。
  而后便听见外面一阵兵荒马乱。
  他耳力好,隔着门都能听见外面的说话声。
  快!陛下让我们去门口!
  统共就一座佛罗伦萨城,值得三番五次造反?
  小公子不是在吗?他们还敢这样明目张胆!我可听说小公子是血族的始祖,厉害着呢。
  纷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还能听见那群女巫间的议论。
  该隐有些愣怔,穿好衣服开门看个究竟。
  门口是两位守着的女巫,见他开门纷纷行礼:小公子殿下。
  该隐问:怎么了?
  是东城二支系那边反了,正在逼宫集权中心。这几日,女王陛下本已将他们压制住,没想到今早他们联合南城三支反扑回来。陛下正在布阵应战,她嘱托您不要随意去前厅,她应付完了就来找您。
  以诺也已换好衣服,站在该隐身后。
  怎么了?
  该隐抿抿嘴唇,说:好像是有巫师造反,他们在处理。
  说话期间,外面的走廊轰隆一声巨响,两位守门的女巫都变了脸色。
  小公子殿下,您先回房间不要出来。看样子,有人动用黑魔法,您若是出去,可能会误伤您。
  说完,猛得将两人推回房间。
  厚重的房门轰地一声关上,随后便听到外面响起的施咒声。
  该隐握着门把手拧了好几遍,又用脚踹了好几遍,都没能把房门给弄开。
  操!打不开!
  小吸血鬼急得连形象都顾不得了,开口都是脏话。
  那双乌黑的眸子里泛着淡淡的血红色,还有一点亮晶晶的水光。
  他才和分别上万年的母亲见面不到三日,怎么就遇上了这样的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以诺: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动他
  该隐:QAQ某人每天都在口嫌体直
  第二十七章
  该隐很难过,明明说好要护住母亲的, 到最后却连个和她并肩作战的机会都没有。
  不管过多久, 在母亲的眼里,他依旧是以前那个喜欢窝在她怀里,听她叫一声隐宝的孩子吧。
  他用蓄满力的拳头砰一声, 狠狠砸在门上, 骨头都要断了, 大门却依旧纹丝不动。
  最后, 只能无力地趴在门框,满身颓然。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自己做不了的事要学会求助?
  身后忽然响起以诺温和的声音,他转身就看到一袭教会白袍的人,手上托着半透明的书本,正一页页翻看。
  那书页制作极其精美,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漂亮的希伯来文,每一个字都闪着淡淡的白光, 仿佛笔墨之间都带着一股神圣的气息。
  小吸血鬼抿抿嘴唇, 一双眼睛因为惊诧而撑得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睫毛上还带着因为疼痛而濡湿的泪珠。
  以诺手上这本书, 看起来与大天使梅塔特隆手里捧的那本有些相似。只是大天使手上那本,要更大,看起来也更加厚重一些。而且,外观上似乎也没有这么透明。
  以诺,这是什么?该隐抬手戳戳那散发着圣光的书页, 巨大的圣光之力顷刻间自他指尖涌入,险些将他骨头都烧成酥饼,再多碰一秒都能搁嘴里嘎嘣吃了那种。
  以诺发觉小吸血鬼手指碰触书页时,嫩白的皮肤立刻变得通红,连忙把书合上,收入虚无之中,抬手便弹上他的脑瓜:教会圣物,别乱动!
  这人哪里是蝙蝠,分明是属猫的吧,每天在他各式各样的圣物上摸来摸去,被弄疼了也不知收敛。好歹也是活了上万年的血族始祖,生存常识都和着人血喝肚子里了?
  该隐被打了,神色有一瞬的愣怔:倒不是委屈什么的,他是觉得,今天的主教大人比昨天要温和很多,弹在脑袋的这一下分明带着淡淡的宠溺,就连讲话时眼里也是无奈多过先前的疏离和淡漠。
  以诺看小吸血鬼望着他愣神,抬手便把人拉到自己身后:挡着我了,加文。
  而后便解下脖子上惯常带着的十字架,置于掌心双手合十,默诵符文。
  躲在他身后的该隐起初还好奇地看着,但随着符文的念诵,越来越多的圣光聚在以诺身上,他连忙退得老远。
  同时,以诺身上环绕的圣光越来越浓,几乎凝成实质,如水雾般一缕缕萦绕在他周身,那模样像极了守在上帝身边亿万年的高阶天使,恒久、强大。
  就在该隐看呆的时候,以诺忽然睁了眼,拿起桌上水果刀划向掌心。
  汩汩的血立刻自掌心流出,浅红的血液里掺着金色光晕。每一滴落地,都好似万物之灵,在坚硬的石砖地面催出一个又一个的新芽。
  那是蕴藏了天地的勃勃生机。
  以诺以血为墨,在门上画出精细的符文。随着符文成型,他身上那股圣光之力也逐渐消失,待符文完成,门外响起咔哒一声。
  是巫术被破除的响动。
  一瞬间,脱离了巫术保护的房间不再安静,轰隆隆的巨响一阵接着一阵,地面也在微微震颤。
  门外,喊杀声、巫术吟唱声,和巨物被破坏的声音交织一起,令听力极佳的该隐振聋发聩。
  该隐紧张得咬着下唇,两颗小尖牙几乎扎进肉里。他一步步朝着以诺逼近,趁他不注意,握住他脖颈,便将獠牙狠狠刺进去。
  大量属于吸血鬼的毒液自皮肤注入,以诺身上力气如流水般流泻而出,眼前看得也越来越不清楚。
  刚刚耗费大量光明力打开巫族的咒术,这突如起来的毒素着实让他吃不消。
  他握紧手上水果刀,想狠狠给这只作天作地的小吸血鬼来一下。只要抬手,向后一刺,便能捅进他心脏。
  却在动手的瞬间,听到小吸血鬼说:对不起,对不起,你出去会没命,等我回来就帮你把毒液吸出来。忘了我刚刚对你做的事,你是太累才昏倒的。急迫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抖。
  以诺松开那把水果刀的瞬间,心里想的是:这不仅是只小骗子,还是只小白眼狼!
  *
  该隐把以诺放到床上,又幻化出几只小蝙蝠,栖落在床头的小木枝,这样只要以诺有事便能立刻得知。
  有条不紊地布置完一切,他才取了个巫师专用的假面戴上,随意披了个袍子便踩着高傲的步子往外走。
  前厅打得火热,巫师间的战争,除了最常见的各种术法还有各自驯服的猛兽。
  该隐才进了走廊,便看见一只挥着翅膀的恶龙盘旋在上空的天花板。
  果然,这些造反的巫师动用了黑魔法:早在几万年前,圣天使长米迦勒在路西法堕天之后,与巨龙撒旦大战七天七夜,才胜利将它踩在脚下,一剑砍进巨龙翅膀,削了他的羽翼。而今,那只巨龙撒旦都被锁在地狱最底层,每日经受冰冻火烤之苦,备受折磨。
  龙,是黑暗而邪恶的生物。能催动这种生物的,必然也不是善类。
  不过,若是巨龙撒旦,该隐是铁定斗不过的。但现在这么一只小龙嘛根本没在怕的。
  该隐唇角勾着轻蔑的笑,脚尖一点,便化成一只蝙蝠朝天飞去。
  小蝙蝠太小了,甚至连龙身的百分之一都不到。在这术法大乱战之际,根本没人注意到他的存在。那只盘旋着四处喷火的龙,也在一边释放火球,一边躲避着巫师们刻满符文的箭矢,更是无暇关注一只小蝙蝠了。
  每一只射过来的箭矢都发着深蓝色的光,飞向恶龙的时候,如流星般拖着长长的尾巴。
  可他们尽力射出去的箭矢,却没有一个成功钉在恶龙身上,反而在天空转了一圈之后,纷纷落地。
  带着毁灭符咒的箭,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巨大的裂缝,甚至有几次戳到奋战的巫师身上,令人顷刻毙命。
  该隐挥着翅膀飞在高空。
  他眼神不好,可是听觉却很好,能够很好地定位急速移动的物体。
  他还隐约看到,有些箭矢纵然没能插进恶龙身体,但只要稍稍蹭到恶龙身上,就会传来浅浅的焦肉味。
  所以,只要把箭矢插进恶龙身上,就能将它解决了!
  想好对策的小蝙蝠挥着翅膀,朝着到处躲避的恶龙缓缓靠近。
  又是一支拖着尾巴的箭矢飞过,小蝙蝠耳朵一动:就是这支!
  谁也没有反应过来,天空之中何时突然出现一个身披黑袍的人,也不知道那电光火石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到一声来自恶龙巨大的哀嚎,再一抬头,便看到带着华丽假面的男人,正自空中急速下降,黑色衣袍翻然而动,像是不近人情的修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攻气满满的,隐宝!
  隐宝辛苦了,来,加个鸡腿!
  以诺:逞了威风的小白眼狼,等我醒了再算账:)
  *
  注:1. 圣天使长米迦勒在路西法堕天之后,与巨龙撒旦大战七天七夜,来自百度百科,权侵删。【个人增加设定:撒旦和路西法不是一个人。撒旦是一个称呼,代表最厉害的恶魔。
  2. 撒旦被锁在地狱最底层,设定取自旦丁的《神曲》
  *
  下边是我自己的叨逼叨:
  今天听了张春老师的《抑郁症自救手册》
  里面有一段话,我很喜欢,想要讲给你们听:
  宇宙里的一切都在一张网上,星云也好,星星也好,一棵大树,一条金鱼,一只蚂蚁或者一个单细胞的什么生物,所有一切连在一起成了一张网,人也不例外。
  每个人都是网上的一个点,这个网四面八方连着其他的东西。
  你看你留在刚才那段盘山公路的歌声,哪里有一些虫啊鸟儿的听到了,又好比你在必胜客坐的那个椅子,你的前面后面都有人坐那个椅子,但是那个椅子那个时候就是你坐着。
  你坐在那里的时刻和别的时刻连起来,形成那个椅子在宇宙里所在的一个点。一个点消失,和这个点相连的一些东西就断了。
  当然那些东西还是会因为别的东西仍然连接在这张大网上,因为每个东西都和无数东西交叉着。但是和你相连的地方永远断了,这张网多了一个永远补不起来的洞。
  张春老师说:不管我们擦肩而过的以后互相是否记得,但擦肩而过的那时,我们是连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