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头，逼回涌出的眼泪：“你在哪里？”
江建军没有说：“我明天上午有空，十点钟在民政局门口汇合。”
甄秀珠像是没听见他的话，重复一遍：“你在哪里。”
江建军无言，话筒里只有他的呼吸声。
甄秀珠胸口闷得难受，心底翻涌的那股酸气顶住她的喉咙：“我明天上午没有空，离婚要打证明。我给你开了证明，现在给你送过去，你明天拿着证明去办手续。我父亲给那边打了招呼，会给你办出来。”
甄秀珠听到话筒里的呼吸声像是滞住了，另一只没有握住话筒的手，紧张地握成拳头。
“我在华联招待所。”
甄秀珠得到答案，挂断电话，叫上司机送她去华联招待所。
她从车上下来，一眼看见男人站在招待所门口，他的头发之前是寸板头，现在长长了一些，下巴上的胡子也没有修，一双眼睛在夜色中很深沉。
甄秀珠克制住情绪，脚步坚定地朝他走过去。
江建军从甄秀珠一下车，视线便放在她的身上，看她焦急地走过来，那双乌黑的眼睛含着水光，眼尾微微泛红，像是哭过一场，失去了平常的端庄典雅。
他撇开眼睛：“证明。”
防止再看下去，会要自作多情了。
甄秀珠看着他冷淡的态度，内心涌出一股委屈，她强自镇定道：“这里人来人往，不适合谈话。”
江建军愣了一下，看一眼身边，的确有三三两两的人走过去，他没有多疑，目光看向停在一旁的小汽车。
甄秀珠脱口而出：“有些话不方便给司机听到。”
江建军总算将视线落在甄秀珠脸上，似乎是觉察到她的异样。
甄秀珠在他的注视下，一颗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她害怕被江建军看出自己的不对劲，直视他的眼睛：“去、去你的房间？”
江建军本来想说找个茶馆，听到甄秀珠的提议，迟疑了一会，转身朝招待所走进去。因为附近也没有茶馆，折腾来折腾去会浪费不少时间。
甄秀珠慢了几步，发现他走得很慢，依旧在迁就她，心里那股涩意更重了几分，连忙跟上他的步子，来到二楼的房间。
江建军打开门，进去的时候，忽然停下来，整个身体堵住门：“你在门口等一下。”
甄秀珠脚上没穿高跟鞋，身高只到江建军胸口的位置，看不清房间的情况，她点了点头，看着他挤进房间，然后紧紧关上门。
一路赶过来的时候，她内心焦灼急迫，没有别的想法。现在站在他的门口，那种焦灼的情绪消退，压制住的紧张感像巨浪反扑而来。
甄秀珠攥紧了手指，不知道他有没有对她失望，她想要反悔，打算假戏真做，他会同意吗？
从刚才江建军对她的态度来看，心里越来越没底，脑子里乱成一团麻线，整理着思绪，待会应该怎么说？
没等她理出思绪，紧闭的门打开了，甄秀珠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男人。
江建军侧身让开：“你可以进来了。”
甄秀珠走进房间，发现房间很干净整洁，窗户打开了，他的旅行包放在窗户下。
江建军没有将门关严实，留了一道缝隙，一只雪白的手压在门板上，“砰”地一声，门关紧了，他的心脏紧缩了一下，诧异地看向甄秀珠。
房间的氛围似乎转变了，甄秀珠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有一只无形的手推动着她靠近他，在他震惊的眼神下，抱住了他的腰。
第311章 我舍不得放不开你
甄秀珠一辈子的勇气全都用在这里了，第一次这么主动地拥抱一个男人，紧张到心尖都在颤抖。
他的胸膛宽阔坚硬，身上带着香皂的味道，很淡很温暖，那颗飘荡的心一下子落定下来。
江建军浑身僵硬，怀里香软的人紧紧地环住他的腰，一张脸埋在他的胸膛，心跳瞬间乱了。他的双手悬在半空，无处安放。
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梦到的场景，可现实却发生了，内心受到极大的冲击。
他想到最初看见她通红的眼眶，猜想她可能在家里受了委屈。
江建军不是柳下惠，被自己喜欢的女人抱着，还能够无动于衷。他握住她的手腕，准备拿开她的手。
甄秀珠抱得更紧了，一颗心跌进了谷底。
江建军动作一顿，感受到胸前的衣服似乎湿了，那块湿濡灼烫着紧贴的那块皮肤，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江建军，我没有你想的那样好，除了家世以外，没有别的优势。你不是贪图富贵的人，我的优势在你这里没有一点用。以你的条件可以娶一个很好的女孩，陪你一起奋斗，给你生孩子。”
甄秀珠拼命的压抑住情绪，将自己的一切剖开，袒露在江建军的面前：“我嫁过人，不能给你生孩子。从小到大过得娇生惯养，我害怕做不好你的妻子，配不上你对我的好。
即便是这样，我也想要努力一下，努力做好你的妻子。我以前可能是一个菟丝花，吃不了苦。可是蜜蜜教会我勇敢，我有一门手艺，只要有盼头，不怕过苦日子。”
江建军难以置信地看向怀里的人，怀疑自己出现幻听了。
甄秀珠继续说道：“有一部分人念大学是为了自己的理想。但绝大多数的人念大学是为了改善自己的生活，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现在读大学不一定是唯一的出路，你的工厂现在做得很好，比许多接受大学教育的人过得还要好，所以不必过分地看轻自己。”
这句话说到江建军的心坎上，他知道甄秀珠是在开解他，整个人如同在梦中，克制地握紧了拳头，害怕他一动，一发声，眼前的幻影就破碎了。
“你有一个孩子，我无法生育，正好弥补我想要做妈妈的缺憾，我会把小福宝当做亲生的疼爱。”
甄秀珠针对江建军在意的几个点说清楚，鼓足了勇气说道：“我问你有没有想过假戏真做，因为我舍不得放手，我想要假戏真做。”
房间里陷入寂静。
良久。
依旧没有动静。
窗外的风很凉爽，缓缓地吹进来，冷入甄秀珠的心底。
或许是她会错了意，江建军对她根本没有喜欢。
之所以说出两个人不般配的话，只是为了给她一份体面。
他本来就是一个老实憨厚的人，赠送那件仕女图旗袍给她，或许真的只是为了感谢她的帮忙。
心里虽然难过极了，但是她已经争取过了，接下来要做的是收拾好落下一地的狼狈，保留最后一份体面离开。
甄秀珠缓缓地松开自己的手，假装淡定从容地往后退一步。
下一秒，两条手臂搂住她的腰，将她带入他的怀抱。
甄秀珠强忍的泪水一涌而下。
“你别哭。”江建军慌了，腾出一只手擦去她的眼泪，可怎么也擦不干净，她哭得他心口发疼，笨拙地去亲吻她的眼睛：“别哭。”
他乱无章法地亲吻她的眼睛，甄秀珠从中感受到他的慌乱与无措，其中带着一丝疼惜。
说来很奇怪，原来没有得到他的回应，心里再伤心难过，她都能够坚强隐忍。
可得到他的怜惜和安抚，心里翻腾的情绪怎么也压制不住的冒出来，委屈得不行。
“我父亲是我父亲，他说的任何话，你都没必要放在心上，他做不了我的主。”
甄秀珠双手抵在他的肩膀，问出压在心里的话：“我今天不来找你，你明天真的去跟我离婚？”
“我没有……”江建军低头看着她蓄着泪水的眼睛，她的情绪波动太大，哭得眼睛红了，白皙的脸颊红了，小巧精致的鼻尖也是红的。
尤其是她的嘴唇比月季还要红的艳丽。他的喉咙发干，下意识舔了一下嘴唇，舌头沾着她咸湿的眼泪，从心说道：“我不想把你还回去。”
甄秀珠抵在他肩膀的手，松了力道，仿佛失去她的抵抗、支撑，他的脸靠了过来。
她紧张得心儿怦怦跳，手指无意识地抓住他的衬衣，害羞地闭上眼睛。
他滚烫的呼吸落在脸上，甄秀珠脸颊痒痒的，紧接着他的鼻尖蹭到了她的鼻尖，她的呼吸屏住，两片唇贴着她的唇，她感受到他搂着自己腰的手臂收紧了力道，他像是怕亵渎了她一般，轻轻地，小心翼翼地，颤抖地含住她的唇。
江建军尝到属于她的甘甜，心里无比的满足，只是浅浅的尝了一口，他便放开了，像是要留下来一天一点的慢慢吃。
他怕自己太贪心，会吓坏了她。
两个人虽然领了结婚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自己心里很清楚，在没有正式去她家里见长辈，这段婚姻少了一点名正言顺。
江建军忍了下来，没有继续冒犯甄秀珠。因为太过珍视，所以想给她绝对的尊重。
“你爸爸明天有空吗？”江建军看见脸庞红透了的甄秀珠，仍旧有一种不真实感，手指轻轻碰触她的脸：“我明天去小妹家里，把我们的事情告诉我的家人。”
“好。”甄秀珠手背压在他碰过的脸颊，面皮阵阵发热，想到自己刚才哭得一塌糊涂，脸皮更烫了，心里很不自在，轻声细语道：“我回家问他，明天给蜜蜜打电话，告诉你来我家的时间。”
“今天太迟了，你先回去。”江建军走到窗户边，看见甄家的车靠边停在楼下：“我送你下去。”
甄秀珠矜持地说好，整理好衣服，打开了门。
窗户和房门打开，空气对流，冲淡了她留在房间里的软香。
江建军手上的动作快过大脑，傻傻地关上窗户，大步跟上甄秀珠，“砰”地关上房门。
第312章 我结婚了
甄秀珠走出招待所，停下了脚步。
来时焦灼忐忑，走时心存欢喜，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
甄秀珠想到刚才那个很轻很浅的吻，从中感受到了他的珍视，自己踏出的这一步，可能是她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个决定。
江建军站在她的身后，她安安静静地站在路边，月光笼罩在她的身上，有一种如水的温柔。她就像夜空中亮眼的星星，落在了他的手掌心。
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都想要再多待片刻。
江建军看着她搓了一下手臂，拉开车门：“早点回去休息。”
甄秀珠坐进车里，江建军关上车门。
车窗降下来，露出甄秀珠半张秀美的脸庞。
江建军朝她挥一挥手：“明天电话联系。”
甄秀珠抿唇一笑，“明天联系。”
江建军目送小汽车开远，心里过了一遍甄秀珠说的话，她不嫌弃他的学历，不怕跟着他吃苦，想要跟他假戏真做。
她不知道，只要她肯留在他身边，便给了他很大的动力，舍不得让她去吃苦。
江建军等不及明天，回房带上给江蜜的特产，直接去萧家大院。
江母打开院门瞧见江建军，惊讶道：“你今天来的京市？咋不提前说一声？快进来，吃过晚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