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把疼痛按从0到10来进行等级划分,那根据个人体质、忍耐力和意志的差异,不同男性对痛感体验大概会在“10分”、“十分”到“爆表无法描绘”间摇摆浮动。
由于神经密布却极少会与外物发生摩擦以外的有力接触,此处受创所带来的疼痛不仅剧烈无匹还极端陌生,不做针对性体验训练没有人能纯靠意志来抵抗。刹那间,海啸般恐怖迅猛的痛感自下而上奔涌入脑,瞬间横扫艾格的整个意识——就像把女性整场分娩的疼痛浓缩到半秒内释放一样,在这种远超忍耐阈值的汹涌疼痛面前,理智根本来不及发挥作用:什么一劳永逸的果断计划,什么装死忽悠女王的盘算,什么平推七国建立大王领区的大棋……全被冲刷得干干净净,艾格的脑海中霎时间只剩下了一种东西:
疼!!!
他本该躬起身子缩成一团,本该捂着小腹痛到失声,本该一边抽搐一边打滚疼得喘不上气……总之就是会做出些剧烈的动作,彻底暴露装死的事实,让前面的一切铺垫和筹备全部落空,从而被迫选用兜底的后备方案,下策中的下策:屠龙并绑架女王。
但科本学士的瘫痪药剂在这一刻建立奇功——作为一种辅助手术的医用品,它虽不能真让人瘫痪,却可以让服用者的全部动作都比往常绵软无力许多且慢上两拍,而这种特性便导致了:原本只需半秒即可过境的痛感洪峰,硬生生被瓦解分摊到了数秒之内,而就这看似微不足道的丁点削弱,就已经足让本会跳起来的艾格,硬生生把躬腰和打滚,憋成轻微许多的夹腿、抽搐和扭动了。
这种幅度的改观本不会扭转露陷的必然结局……因为弥桑黛的手还没离开,在身体有零距离接触的情况下,多么轻微的动作也逃不过她的感知。
好在,艾格并不是孤身奋战,他还有队友——站在病床前的一众赠地派人士,可不会眼睁睁看着丹妮莉丝的侍女摆弄和严刑拷打他们的总司令。
……
这边,艾格与他此生从未体验过的剧痛做着斗争。
而另一边,小文书也是面红耳赤脸颊烧烫,小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虽曾为女奴,但弥桑黛在被丹妮莉丝从善主手中解放前年纪尚小,又被发现了非凡的语言天赋,拥有她的奴隶主选择了将其训练成文书和翻译而非床奴……奴隶间分工明确极少有兼职,这也就导致了: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毫无阻隔地接触异性的身躯。
羞赧只是弥桑黛此刻情绪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害怕和紧张才是主角——她十分清楚自己此举有多么危险:若怀疑落空,那她不过是对守夜人总司令不敬,有女王撑腰,多半无事。可一旦猜测为真,那装死的守夜人总司令在自己这一握之下,绝对会勃然大怒地跳起,杀气腾腾地挥手下令捉拿……到时候,丹妮莉丝连自身都将成为目标,更别提保护自己和与她同来的医士了。
一握之后,弥桑黛松开手指,屏住呼吸等待结果分晓,但事情同样也没朝她预料的方向发展:确实有人勃然大怒地跳了起来——却不是床上躺着的艾格,而是自始至终站在一旁盯着她的陪护侍卫。
“你在干什么!”侍卫队长哈维一记如雷般的咆哮,金属划擦的“铮”声里,把剑都拔了出来。
就一个和弥赛菈差不多年纪的女孩而言,弥桑黛大概算得上既聪明又勇敢。但再怎么忠于丹妮莉丝并愿意为其牺牲,她也终究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罢了……出于忠诚和责任感而鼓起的勇气已经一丝不剩地全部消耗在了“袭击守夜人总司令”这件事上,以至于当另一个虎背熊腰全副武装的成年男性士兵表情狰狞气势汹汹地提着剑朝她逼来时,她直接就被吓得尖叫一声倒退而去,却绊在床边先前两位“医生”都坐过的那张凳子之上,向后仰去,屁股着地摔了个结结实实的面朝天。
“你干什么?”梅丽珊卓将一切看在眼里,立刻反应过来,做出迷惑表情,明知故问起来。
“你看见这臭丫头刚才在干什么!”哈维紧握住钢剑,用压抑着狂怒的语气边说边向摔在地上的弥桑黛逼去。
“她一个小女孩子能干什么?”红袍女柳眉倒竖,站到两人中间,假装与之对峙起来:“把剑放下!”
“总司令大人昏迷不醒生死未卜,那狗屁女王不来看望也就算了,派来个侍女,还趁艾格大人昏迷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成何体统!”哈维一副怒发冲冠失去理智的模样,恶狠狠的瞪着梅丽珊卓:“老巫婆,总司令大人敬重你,兄弟们才给你面子,他要是出了事,你在我们眼里便和一个屁也没什么区别!让开!”
梅丽珊卓眯起眼睛,目中闪起凶光,语气也不善起来:“哦?那我若是偏不让呢,你要不要试试看,我到底和屁有什么区别?”
侍卫与红袍女对峙片刻,做出因为忌惮而怂了的模样,后退一步,重新把语言矛头对向正揉着屁股艰难地从地上尝试爬起的小文书:“喂!小马蚤蹄子!缺男人了就直说,这军营里有大把兄弟任你挑选,离不该碰的人远点!”
女王派来的医士前一刻还在与科本交流解毒之法,下一秒场面已经闹翻到剑拔弩张的程度,局势变化得如此之快,把他吓得僵立原地,半声都不敢坑,最后还是科本学士弯腰,面目慈祥地把吓摔在地上的弥桑黛给扶了起来。
“哈维,冷静点。这位姑娘只是在用‘给予刺激’的方式尝试唤醒总司令大人,这在医学上是个很常见的操作,并没有恶意,别少见多怪!”老学士一边假装安抚发狂的侍卫,一边搀稳小文书,轻轻把她推向门口的方向,偏头压低声音提醒她和已经吓傻了的波特:“快走,总司令大人中毒,最慌的就是这帮从南方追随他而来的心腹,把他们惹急了,眼下可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对……对不起,我……我……这就去通知女王!”弥桑黛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囫囵了,拽着自家的医士一边点头一边后退,最后睨了一眼守夜人总司令的病床,飞快地开门逃了出去。
……
第560章 万金之躯
待女王所派使者离开,不知情的添柴矛妇也被屏退,艾格才在收剑回鞘的哈维和科本学士搀扶下艰难坐起,一言不发浑身颤抖冷汗直冒地呆坐了好半分钟,总算从那种要命的剧痛中喘过气来。
他以为自己什么都算到了,却不料:丹妮莉丝身边这个不起眼的小侍女,竟也如此“心狠手辣”!
刚才有那么片刻,他真以为自己会就此疼死过去。
“干得好。”把额头上滚落下的几颗豆大汗珠擦去,艾格用有些发木的双唇开口,“刚才的解围时间点恰到好处,演得也相当逼真,值得表扬!”
这番夸奖发自肺腑——刚才的形势简直可以用千钧一发来形容:若哈维假装发作早个一秒,弥桑黛还没来得及动手便被阻挠,必然心生怀疑;而若再晚上一秒,他抑制不住本能的夹腿和哆嗦动作便会被其察觉,到时候就只能放弃装死,强行将之留下。
虽然事前让他们提高警惕做好见机行事准备的是自己,但平心而论,就算是自己上,也很难做得更好。
跟自己时间久了,耳濡目染,手底下的人竟也学到了他的七八分演技,这大概就叫近墨者……不对,近朱者赤吧。
至少今天,这种本领算是派上了用场。
“解围确实解得确实不错,只是不知到底有没有骗住那丫头。”科本担忧地说道,“我看她临走前还不死心地看了眼大人的床,嘴上虽然说着‘去通知女王’——也不知到底是通知女王来,还是别来?”
场面短暂地沉默下来,科本所说正是大伙此刻都有的担心,但没办法……即使有所怀疑,他们也不可能拦着弥桑黛不让她走。
梅丽珊卓望向艾格:“她临走望最后一眼时,你没动吧。”
“没动,忍住了。”
本体上传来的剧痛已经退去了九成,却依旧强烈到让他难以忍受,好在胸口的那片龙鳞似是察觉到了宿主遭遇重创,居然开始发热并将一股股暖流向伤处送去。艾格不敢也没时间去碰伤处,如今也只能指望——这片被拉赫洛附魔过的宝物,神奇到足以应付这种冷门创伤了。
应付丹妮莉丝所派之人的计划险而又险地没有穿帮,他心里自然希望弥桑黛就此被糊弄住,但他从底层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靠得就是——情感上不去、原则上也尽量少将希望寄托于她人之手——尤其还是一只辣手中。
回绝掉科本替他查验伤势的建议,他按照原先打算,有条不紊地开始组织实施第三步计划。
这最后一步分为两部分,分别对应两种情况:丹妮莉丝来,或者不来。
科本和梅丽珊卓为一组,他们负责应对“女王驾临看望”的理想情况,任务无外乎就是些话术、套路和施法仪式的准备,不仅工作量小,更是已早早提前完成,只欠东风。
而另一批人……准确地说是整个赠地军,就得为糟糕情况——即“女王携无垢者撤离临冬”做安排了。他们的任务不仅包括对无垢者卫队作战、乱军之中活捉女王,还有布置火炮准备猎龙,以及戒备城外恐怖堡部队和罗柏所率北境联军的动向等等——不仅任务艰巨繁重,更大的挑战还是:士兵们将会是在突然得到消息的情况下开始进行。
为确保这场大戏的逼真,也为降低日后消息走漏的风险,此次中毒事件的真相仅有核心圈里一只手就数得过来的寥寥几人知晓,也就是说:城堡内外四千多赠地军将士,是真以为艾格身中剧毒、危在旦夕的。在这种情况下忽然得到最新指令并匆匆开始执行,对组织力和纪律性的考验之艰巨可想而知,就连艾格自己心里都没底。
一道道指令通过哈维之口密集地从总司令的房间向外界传出,赠地军各部士兵在所属长官和同僚们的轻声呼唤或推搡下纷纷醒来并开始悄无声息地穿衣武装……
若事情顺利,第二轮消息将会通知所有人“总司令大人已经平安,之前的集结是虚惊一场,大家回被窝里继续睡觉”。
而若不顺,赠地军指挥部便会宣布“投毒者是由女王所派”,并以此为借口,立即发动一场将会震惊七国上下、狭海两岸,臭名昭著程度比之原剧情中“血色婚礼”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背叛和兵变。
紧张的等待让时间流速都变得缓慢,在漫长的十几分钟过去后,消息从屋外的值夜哨兵口中传来:女王的两位使者在回到客室楼内后不久,大队无垢者士兵便开始来回传令调动,并于片刻之后,护送着女王……向赠地军营地方向而来!
苦头没白吃!
艾格赶紧躺回床上,一边示意哈维去传令中止赠地军行动,一边紧张地催促科本和梅丽珊卓:“快把药端来,再给我补两道法术,我疼得身子都开始发热了!”
……
除开小兄弟遭了回“飞来横祸”外,一切都没脱离艾格心中的剧本,如果非要再硬从眼下的局势中找出什么威胁和隐患来,那大概就是丹妮莉丝更加棋高一着,在看出这是一场骗局的同时,还于短短几分钟内迅速完成两手准备——派出一队人马冒名顶替前来探望以麻痹自己的同时,本尊却从另一路悄悄逃出临冬了。
若是如此,在没能于女王身边安插上眼线的情况下,艾格还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能应对。
但那样匪夷所思的神级操作并未于这座寒风中的千年古堡出现,来者是丹妮莉丝·坦格利安本人确凿无疑,最后一点波折也只是发生在房门外的一点小插曲:陪同女王而来的数十名无垢者士兵给神经紧绷的值夜士兵和总司令卫队带来了无形的压力,守门者出于安全考虑拒绝了他们陪同丹妮莉丝进屋的要求,两支同样忠心耿耿的护卫队在短暂的对峙过后,在女王本身让步以及哈维的及时出现调停下达成一致:丹妮莉丝可以带侍女和两名无垢者进屋,赠地军方面同样由哈维挑两名士兵入内陪同。
于是,片刻之后,龙女王便坐到了不久前才把弥桑黛绊了一跤的床边凳子上,神色忧愁地抓着艾格一只手,感受着其上传来的冰凉之意,再无丝毫对他的忌惮和怀疑。
“梅丽珊卓女士,你先前所说的办法,能保证把他救回来吗?”
“有九成把握。”红袍女立于一旁,一副开诚布公的语气和毫无隐瞒的架势:“但我必须得实话实说——由于总司令大人中毒昏迷有半日,很可能脑部已受创伤,救醒之后有一定概率会出现失忆、智力水平下降、甚至……永远昏迷不醒,成为植物人的情况。”
这番台词是艾格设计,特意叮嘱她半句都别少别擅自改动——梅丽珊卓不是很明白为何要如此画蛇添足:万一丹妮莉丝在听说血魔法还有失败的可能后打了退堂鼓,岂不是弄巧成拙?
女巫的担忧不无道理,但她所不知道的是,那后一段话,恰恰是艾格在了解丹妮莉丝性格和过往经历的情况下为她量身定制:后者在听完梅丽珊卓的“坦承”之后,几乎是立刻便顺着诱导,联想到了自己的第一任丈夫。
卓戈卡奥当年也是意外受伤感染性命危在旦夕,也是被血魔法从死亡边缘堪堪拉回……但自己被那位歹毒的巫魔女所骗,在懵懵懂懂的情况下竟献祭了腹中的胎儿,用雷戈——她第一个也是唯一孩子的真龙血脉为代价救活了丈夫。
付出难以想象的惨重代价,却只得到了一具不会思考的躯壳,最终甚至不得不亲手结束他的生命——那是她永恒的精神创伤,即使多年之后,每每梦到自己被逼着用枕头闷死卓戈卡奥的场面,丹妮莉丝都会眼含热泪却浑身冷汗地惊醒过来。
万一这回……同样的手段,同样救一个她在乎的男人,却只是弄活而没能唤醒,她又该怎么办?
难不成,再用枕头闷死守夜人总司令不成?
正陷在回忆的泥潭里难以自拔,红袍女的声音将丹妮唤回现实:“但我也得提醒陛下——出现后几种糟糕情况的概率,是随着总司令陷在昏迷中的时间推移而不断增大的。是救还是不救,陛下须得尽快做出决断。若不救,请陛下尽快安排撤出临冬,若救,那我们就得立刻开始——万一就因为这犹豫的一小会,而让总司令原本能彻底恢复的身体情况恶化到无法挽回的程度,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丹妮莉丝点点头,重新抬头,望向艾格那张真说起来其实并未认识多久,却不知为何已经亲切无比……往常总是英气十足豪气万千,此刻却平静苍白毫无生机的脸,十指用力,攥紧了他冰凉的手。
“陛下,请救救总司令!”哈维高声恳求道,带着满身武装,在哗啦啦的盔甲碰撞声响中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只要总司令大人能挺过此次危机,赠地军上下将永铭陛下恩德,必用无上的忠诚和勇敢作为报答!”
丹妮莉丝并没有慌慌张张地起身去扶跪下之人,而是望了一眼便回过头来,连屁股都没挪动一下,便继续盯着艾格的脸进行激烈内心斗争——她是七国合法的国王,赠地军宣誓效忠的君主,何止千金之躯?她的身份本就受得起赠地军将士的任何大礼,更别提:眼下她即将决定的是……到底要不要放血去救守夜人总司令,若答案为肯定,那她付出的代价和前者代表的意义,可完全配得赠地军的尊崇和感激。
“陛下,其实您不必多虑。”科本学士悄悄凑到她身边,俯下身子压低声音说道,“总司令大人威震长城内外,只要能救活,即使脑子受伤或醒不来,也是对那群野人兵的巨大威慑。您到时候只需对外宣布他只是暂时昏迷,早晚能好转苏醒,并让赠地军各部派代表前来探望……各部落的头头们过来看到艾格大人呼吸平稳心跳有力,就绝不敢作乱。到时候陛下无论是将赠地军遣回赠地乃至塞外解除他们对北境和七国的威胁,还是趁这段时间设法收买并降服,能拉入麾下多少是多少,都比撒手任由事态发展要好得多!”
虽然对丹妮莉丝于自己的重视程度有信心,艾格还是不敢作死,在故意用“可能失败”这一点勾起她回忆,以欲擒故纵之法营造患得患失感的同时,也不忘多抛给对方几个救自己的理由,确保计划不会因为他的自大而功亏一篑。
……
壁炉中,加得够够的木材依旧烧出着噼里啪啦的轻响,但气温却已随着弥桑黛和丹妮莉丝及一帮士兵的进进出出而降低了不少,在这片已经缓解了许多的闷热中,丹妮莉丝静坐思考了一分钟,放开艾格的手站起身来,在十几只眼睛的紧盯注视下,转向同样心中忐忑的红袍女,给出了最终决定。
“既然事不宜迟,那便立刻开始吧。”
……
第561章 “血魔法”
风暴降生、龙之母、不焚者、弥林女王、安达尔人洛伊拿人和先民的女王、七国统治者暨全境守护……丹妮莉丝·坦格利安的人生才堪堪走过二十年,旅程足迹却已横跨半个世界,奈何——行了千万里路,却终究还是没能走出一位对她了如指掌的穿越者的套路。
火盆被搬至床前,衣袖挽起到手肘,柳叶刀划过柔嫩的肌肤精准破开皮下静脉,鲜血顺着丹妮莉丝左臂流淌而下滴入早已备好的银碗,暗红与白皙、深沉与闪亮……两相对比,分外刺目。
在因为进行非法实验而被赶出学城前,科本可有着受旧日上司同僚们公认的精湛医术,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一位堪比安布罗斯的医者,并且注定会超越他”。他对“如何安全放血”了如指掌,久未实操依然驾轻就熟,在弥桑黛欲言又止的注视下眨眼间便已收集好半碗真龙之血,做好止血又包扎完伤口,方才从容地端起小碗,果断却不失谨慎地递给了梅丽珊卓。
接下来就是女巫的表演时间了。
梅丽珊卓之所以有“红袍女”的称号,来源于她那件只有正式以上的红神祭司才有资格上身、无论冬夏都极少更换的标志性祭司袍——但外人只看得见红袍的光鲜亮丽,却不知袍服内侧还别有洞天:无数暗袋内装有大量纸包和袖珍瓶罐,保存着各种功能的粉末或液汁:有的能治病疗伤(虽然是个女巫,但无论魔力复苏前后,用法术做同样的事毕竟都是种奢侈的行为);还有一些可以强化施法威力提升法术效果——无论是火焰占卜、沟通红神、还是可以杀人的缚影术;而剩下占比最大的部分,则全是以金属盐为主的各种炼金化学产物……
它们的作用,就是在恰当的时候投入火中产生焰色反应,或许再搭配上少量法术手段——以最小的代价,实现最有效的装神弄鬼。
不算悠长但绝对比大部分凡夫俗子要久的人生让梅丽珊卓总结出了一条经验:无论是想让别人皈依红神还是信任并接受自己的建议,设法博取好感、苦口婆心地传播教义或以理相劝,都没有直接展示出力量来得有效。当众施展魔法是其中最简单的办法,但在这个魔能枯竭的世界,法力是如此珍稀的资源,她不可能随便碰上一个汤姆、迪克或哈利……诸如此类的阿猫阿狗都真的消耗魔力施展法术来获得敬畏,在这种时候,那些魔术戏法和简单的炼金手段,就成了最好的替代品。
一个合格的高阶祭司,通常也是一位优秀的杂耍艺人和高超的江湖骗子。
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虽然艾格的计划是昨夜才匆匆开始筹备和安排,但巧合却又必然的是:她,梅丽珊卓,以及从旁当“托”的科本,早已为这场大戏学习和掌握好了一切必须的演技和本领。
她端起银碗,小心地斜下碗口,在将新鲜的女王之血呈细线状浇入火盆的同时开始沉声念诵,在她类似瓦雷利亚语但丹妮莉丝却听不懂的絮絮低语中,蕴含能量的液汁淋上通红灼热的火炭,一边发出嘶嘶声响一边冒出烟气——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她胡编乱造的咒语和烟气吸引,梅丽珊卓并未端碗的左手悄悄摸出备好的道具粉末,用足让最优秀的魔术师都直呼内行的手速和精准,灵巧地将它们弹入火焰中。
诡异的光芒立时从火盆中大放而出,赤、橙、黄、绿……凡是人所见过和想象得出的颜色竞相绽放,连带着周遭空气都仿佛放出漫天瑞彩。
没有灯火能够如此明亮,没有珠宝可以这样绚丽——在昂贵的炼金粉末、千金难买的真龙之血以及占比最少但不可或缺、价值难以判断的辅助魔法联袂参演之下,这场“血魔法仪式”的特效绝非五毛可以形容,满屋渐变的流光异彩和从火炉中蒸腾而出的浓郁魔力交相辉映,就算是对法术有一定程度了解的巫师在场,若非相当精通血魔法,也很难怀疑梅丽珊卓在用血液中所蕴含力量救人的真实性。
火盆是真的,真龙血脉也如假包换,只有救人是彻头彻尾的谎言:梅丽珊卓确实在施法,但她所用的法术,大部分都只是在增强焰色药剂瑰丽绚烂的视觉效果,仅有一小部分是冲着没有台词的主角——艾格而去……而就这一小部分,也压根和祛毒无关,而只是解除了男人身上的冬眠法术,并为身体温度的回升加了一把力罢了。
反正,只要仪式过后“病人”的呼吸心跳开始变得有力,身体也重新恢复温热,法术仪式便算是取得成功了呗!
至于那半碗女王之血?放心,丁点都没浪费:在参与过伊蒙·坦格利安火葬仪式后的梅丽珊卓早有准备之下,全化作精纯的魔力逸散而出,被她给吸收进了体内,溢出来的部分甚至把脖颈间能量枯竭的魔法红宝石都给充了个半满——若非在场之人不是紧盯火盆就是望着床上病患,一定会诧异地发现:本该施法消耗体力变得更加憔悴的红袍女,反倒随着仪式进展,容光焕发起来!
……
场面再有视觉冲击力,也终究只是把戏,怕时间一长被看出端倪来,梅丽珊卓没有久拖,而是速战速决:在花十几秒倒尽碗中鲜血后,便抽出事先备好的手帕将残留在碗壁上的剩余红液也抹尽并丢入火中,不肯浪费半滴真龙之血。手帕在火焰的炙烤下飞快卷曲燃烧化为焦灰,与此同时,映照满屋的华彩也应声黯淡消退,魔力充盈满溢的红袍女再掐手诀,用一个真正的控火法术,结束了这场震撼人心的魔法焰火秀。
在她猛然提高的咒语声中,炭火盆里窜出两条小指粗细的火焰长蛇,在空中翻飞环绕,盘旋游动了数秒,猛然扑向床上的艾格,在一串目瞪口呆的低声吸气或惊呼里消散在他的鼻孔上方,法术瓦解同时放出热量,把守夜人唇边的汗毛都烤卷曲了几根。
这是至高牧师本内罗最擅长的火焰戏法,高阶祭司们或多或少都学了点,除了好看和可以点蜡烛外没有实际用处,连杀死一只老鼠都难。但此刻落在一群对血魔法所知寥寥的外行人眼中,顿时成了“真龙血脉中的力量被提炼而出,并通过鼻孔进入了艾格体内”的直观体现,这下,就连一直保留了怀疑的弥桑黛也再无怀疑,眼中只余敬畏和向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