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小姐如此念念不舍,是想去前厅帮瑞兴王主持大局吗?”
“...小女并无此意,王爷凯旋归来,想来还有诸多琐事要处理。穆家马车还在王府院外候着,小女就不叨扰王爷,先行告退。”
她说完后,并没抬头去看镇南王的脸色,施施然行了一礼,准备绕过他离开。
只是还未迈下石阶,穆清灵突然被身后男子猛地拉扯回来,眨眼之间,她再次被男子高大的身子堵在凉亭一角。
可惜这一次,没有人能解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裴明昭一手抵在女子耳旁,一手拦着她细若杨柳的腰身,这个姿势,与二人数月前在泉州城门下分别那日别无二致。
只不过怀中的佳人终于褪去精心掩饰,般般入画的五官比梦中还要清晰鲜明上数倍。
裴明昭贪婪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女子,一寸寸扫过她如烟柳眉,微微睁大的眸子,狐媚又精巧的鼻头,朱樱一点春色,最终落在她尖细下巴上的那一抹红痕。
想到方才三皇子触碰过这里,裴明昭眸光转冷,伸手捏在那片不属于自己烙下的痕迹上。阴测测道:
“倘若穆清池知晓他捧在手心呵护的家妹让歹人占了便宜,该会有多恼怒,穆小姐日后万不可再轻信他人。”
男子指尖冰凉又用力,反复摩擦着她唇下的肌肤,仿若在替她擦去什么赃污的痕迹。
她看向冠冕堂皇对自己大占便宜的“歹人”,犹豫不决道:“小女...感谢王爷敦敦教导,日后定不会再相信其他男子的胡话。”
说完之后,穆清灵又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味,总觉得自己好似偷情被抓的女子,正在对绿冠夫君指天发誓,保证绝不会有下次。
裴明昭阴沉的脸色略有好转,他迫使自己从怀中娇软的身躯上移开,淡淡道:
“本王今日出门匆忙,没有骑马,穆小姐若是对本王心怀感激,不妨顺路送我一程。”
听到这个请求,穆清灵黛眉微蹙,心想从战场归来的镇南王性格大变。以前她在恢复女儿身时,王爷对她的态度虽谈不上热情,但绝对不似今日一般死缠烂打。
莫非是他手臂上的拉伤还未痊愈,不方便骑马?
她不由瞥向男子健硕的手臂,方才这只手臂,擒在三皇子肩头时,有着力拔千钧的力量,险些没将三皇子掀进湖中,全然不似受过伤的样子。
事实上,裴明昭手臂的旧伤早已痊愈,只不过穆小姐忧心忡忡盯着他的模样实在让人心生欢愉,于是他从善如流捂住手臂,似是感到十分不适,高大的身子也毫不客气倚在穆小姐身上。
“本王同叛军作战时曾受重伤,军医叮嘱不可牵动伤口。只是本王见三皇子对穆小姐举止轻浮,便忍不住出手,现下觉得手臂有些隐隐作痛。”
穆清灵见镇南王的语气不似作假,于是顾不得避嫌,主动抬起他的手臂,慢慢搀扶他往外走去。
“王爷再坚持坚持,小女身边有个丫鬟力气极大,一会她可以抱你上马车。”
裴明昭:.....
也许是正厅里闹出得热闹,瑞兴王府中的下人们都不见踪影,裴明昭在穆清灵小心翼翼的搀扶中,慢慢走出王府大门。
守在门房的吴影见状,疑惑地挠挠头,他刚想发问,却被王爷一记刀眼扫来,顿时止住了嘴。
“本王旧伤复发,稍后乘坐穆小姐的马车回府,你就不必跟着了”
吴影不敢多言,他应过声后,望向自家王爷“羸弱”的背影。
男子高大伟岸的身子半倚在穆小姐纤弱肩头,从后面的角度看上去,更像是王爷将娇小的穆小姐整个揽入怀中...
春意盎然,瑞兴王府内栽种的杏花芬芳馥郁,沁人心脾,徐徐春风拂过花枝,卷起淡粉色的花瓣,落在这对相互依靠的璧人身上。
眼前画面美不胜收,可吴影心中却敲打起小鼓:王爷莫非是吃腻了男色这盘菜,开始对女子有了兴致?
只不过....他家王爷脸皮再厚,也该换换菜肴...不能光就着穆家的一盘菜下饭啊!
车厢内,穆清灵动作熟练地冲泡好一壶君山银针,双手奉给对面男子。
见镇南王迟迟没有接过茶杯,她抬起头,撞见男子闪烁目光,若有所思看向她手中袅袅生香的热茶。
她眨巴几下大眼,试探问道:“王爷可是不喜君山银针的味道?”
“穆小姐茶艺卓越,不知师承何人?”
穆清灵心中咯噔一下,但她比三皇子还善于伪装的脸皮能在慌乱之中保持浅笑。
“王爷谬赞,小女自幼身子赢弱,兄长为了让我强健体魄,特从武夷山请来精于烹茶的师太传授技艺。小女记得,当时兄长怕我一人学习烹茶无趣,便跟着我一同学习茶艺。”
“难怪本王觉得穆小姐烹茶的动作和习惯和穆清池颇为相似。”
裴明昭淡淡道,他抬手接过女子手中的茶盏,浅品一口,回味片刻笑道:“就连味道也是分毫不差。”
穆清灵面不改色地笑了笑,她自知言多必失,于是垂下头清洗茶具,也不接镇南王的话。
车内十分安静,只有清水冲洗茶具的哗哗声响。
既然她已被镇南王瞧出破绽,穆清灵更懒得掩饰,手中动作利落,没有刻意去更改习惯。
越是刻意为之,越会徒增怀疑,反正她已经同王爷解释他们兄妹二人共享一师受教,在烹茶技艺上步骤相似,也是合情合理。
果然,镇南王审视的目光渐渐从她身上转移,修长手指端着茶托,转头欣赏起车外的街景。
穆清灵见状,缓缓放松了紧绷的身子。
她许久不曾亲手勾描头面,再加上瑞王妃催得又急,她为了在赏花宴前勾描出三套头面,秉烛伏案忙了数个深夜,故而有些缺觉。
即便车内提神的茶香四溢,穆清灵还是在马车有规律的摇晃中渐渐阖上沉重的眼皮...
裴明昭看似在观赏车外风景,但眼尾余光一直落在穆小姐摇摇欲坠的身上,见她脑袋一歪,突然朝茶桌角扑去,立刻长臂一伸,稳稳将昏睡中的女子揽入怀中。
漠漠帐烟笼玉枕,粉肌生汗白莲香。
裴明昭凝视怀中睡颜娇憨的女子,突然明白此句古诗词的含义。
女子双眸紧闭,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白嫩香腮似雪,鬓间青丝紧贴香腮,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身上若隐若无的幽香混着茶香,顽皮地萦绕在他鼻息间。
裴明昭伸手将女子贴在腮边的青丝顺在耳后,轻微的触碰让穆清灵微微拧起柳眉,口中呓语几句,随即像寻找母亲怀抱的幼崽,主动将头埋进男子炽热的胸膛里,葱白玉指牢牢抓紧他的衣带。
软玉温香的身躯突然袭向自己,女子曼妙身姿勾勒出的春色灼人眼球,裴明昭不由紧绷起身子,急忙将目光从女子身上移开。
过了片刻,待脑中翻腾的旖旎念头终于平息,他再次看向怀中沉睡的女子。
眼前熟悉的五官,慢慢与他脑海中古灵又精怪的清秀少年重叠在一起。裴明昭一时竟不知是穆小姐伪装得太好,还是他眼睛太瞎,居然被此人骗得团团转,长达一年之久,
胸腔燃起的愤怒与郁结让他手上的力道略重了一些,勒得怀中少女黛眉微蹙,撅起粉嫩的小嘴嘟囔了几句。
裴明昭只好再次凝神静气,伸手按在女子眉心,替她抚平拧起的柳眉....
第71章 🔒流言蜚语
穆清灵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
她梦到自己周游至蜀地时, 发现当地有一种奇蚕,能够吐出自行发热的蚕丝,用此种蚕丝缝制出来的蚕被,盖在身上温暖又舒适, 仿若被拥有火灵根的谪仙拥在怀中温存。
为此, 她给这种蚕虫取了响当当的名字, 叫暖香蚕。
在梦中,暖香蚕为穆家绸缎庄赚了个盆满钵盈 , 正当穆清灵美得合不拢嘴时,突然听到耳畔传来男子低声浅笑。
她昏昏沉沉睁开眼, 不由呼吸一滞。
日落余晖透过纱帘, 落在男子五官深邃的俊脸上,男子凤眸含笑,鼻梁挺直,单手扶额, 目不转睛凝视着自己。
咦,她养的暖香蚕成精了!居然孵化出一位俊美谪仙?
“穆小姐梦到了什么, 笑得如此开心, 可愿与本王道来?”
谪仙一开口, 清冷的声调让穆清灵骤然转醒, 这才发现她正被镇南王拥在怀中,
原来梦中那股子温暖舒适的感觉....竟出自于男子铁烙似的的胸膛。
穆清灵双颊猛地窜起两道红霞,她急忙从男子怀里挣扎出来, 满脸委屈,刚刚睡醒的沙哑声音犹带着一丝哭腔:
“王爷怎能趁小女熟睡时对我...亏得兄长一直仰慕王爷, 还称赞您是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
裴明昭薄唇微勾, 似是在欣赏穆小姐脸上的羞色, 待她义正言辞斥责完后,才懒洋洋开口解释:
“本王原在观赏车外风景,突然感到怀中一软,低头便瞧见穆小姐已经倒进我的怀里。穆小姐好似没休息好,本王叫了你好几声,也不见你醒来,只好任你躺在我怀中补觉。”
穆清灵瞥了眼身后方方正正的四角茶案,她怎么记得自己在昏睡前,是和王爷隔着一张茶案而坐。
裴明昭见女子面露狐疑之色,于是淡淡一笑:“穆小姐不知梦到了什么,手脚不太老实,将本王衣带子扯得散乱,若非我阻拦,只怕....”
顺着王爷的话,穆清灵茫然看向男子散乱的衣襟。
微微敞开的银线绣纹衣襟口露出男子古铜色的肌肤和若隐若现的锁骨。
穆清灵脑中炸起一道惊雷,难以想象自己在梦中竟如饥渴难耐,险些毁了镇南王的清白之躯。
“...小女德行有失,冒犯到王爷,还请王爷降罪。”
裴明昭盯着跪在脚下的女子,漆色眸底泛着幽幽波光。
穆小姐低眉顺眼,伏低做小的姿态惹人怜惜,就是不知她已在雍州悄悄置下多少家业?
听詹神医近日的回话,穆老爷子已从郊外搬回穆宅,下一步,恐怕就要前往雍州,等待和假死脱身的女儿团聚一堂。
车内寂静无声,穆清灵低垂的脖颈儿逐渐有些发僵,却迟迟听不到镇南王的回应。
莫非在她昏睡时,被他发现了什么破绽?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时,男子突然落下手臂,携着淡淡的奇楠香,将她虚扶起身。
“穆小姐睡迷糊了,本王与你哥哥乃是莫逆之交,情同手足。我自将你视作亲妹妹相待,不过同自家妹妹同塌小憩片刻,有何需要降罪的说法。”
穆清灵强忍着打哆嗦的冲动,看向眼前热腾腾出炉的异性兄长,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承蒙王爷抬爱。”
二人不咸不淡说上几句,穆清灵见日头西下,心想她这场午觉睡得时辰不短,也不知王爷被她当成枕头倚靠的手臂,此时还疼不疼了?
“本王感谢穆姑娘亲自相送,”
裴明昭起身走至车外,又转过头淡淡道:“三皇子的气量不及五皇子,穆小姐近日还是不要随意出府,暂避风头。”
穆清灵点头应下,再抬头时,车上卷帘已然落下,车外传来明月县主欢呼雀跃的声音。
“哥哥这是去哪了?我见吴影一早便骑马回来了,问他你的去向,他却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咦!这不是穆家的马车吗?哥哥同穆公子一起回来,为何不邀穆公子进府共用晚膳?”
穆清灵支起耳朵,虽然听不清镇南王同明月县主说了些什么,但她从纱窗中瞧见明月县主拖着不太情愿的步伐,最终同王爷进了王府。
在回穆宅的路上,穆清灵将车上纱窗开得敞亮,任由微凉的夜风一股脑儿吹进车内,好驱散方才男子留下的气息。
不过,她所穿的燕脂薄云烟裙上,浸透了挥之不去的奇楠香气,密密实实笼罩着自己,宛若...那个不愿放手的男子还在禁锢着自己。
“穆清池,天涯海角,你都逃不过本王的掌心!”
“阿嚏!”
伴随着脑中男子阴测测的威胁声,穆清灵终于打出了憋闷已久的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