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社区 > 穿越重生 > 贵妃她不太想殉葬 > 贵妃她不太想殉葬 第19节
  她说:“娘说,要知恩图报。”
  “……”
  “只能两个人,跟我来。”
  他背身离去,留下灾民们在原地欢呼讨论着。他是刘平的心腹,知道几天之后秋翰乃至秋家会遭遇什么。他一步一步走进城中,只觉得阴冷笼罩了全身。
  朝云行手中的剑被挑落在地,他的虎口也被震的发麻了一瞬。
  一向所向披靡的将军却并没有苦恼,而是欣赏地看着眼前的皇子——
  齐坞生长高了、长壮了,也晒黑了。
  更重要的是,这个孩子并非像从前一样空有聪明的头脑,他现在正在用各种机会将学到的东西应用出来。他刚到书房不过十几日,就被所有的师傅夸赞能够举一反三,十分聪慧。
  朝云行看着面前有些锋芒毕露的少年,心中其实有几分疑惑。毕竟从前几次相处之中,他发现这位皇子是倾向于藏拙的,他不会轻易把能力展示出来。而是像一头狩猎中的狼犬,总在蛰伏许久后一击毙命。
  他既然好奇,就大大方方的问了出来。
  齐坞生沉默了一下说:“贵妃娘娘要给我讨封地了。”
  朝云行瞬间惊喜地跳了起来:“这是天大的好事啊殿下!等到了封地,您想学什么、想如何练武策马都没有人能管的到我们了。”
  他被喜悦包裹着,开始喋喋不休盘算着等齐坞生的封地定下来后就调过去,用朝家的兵力保驾护航。
  齐坞生的神色一直淡淡的,朝云行以为他小小年纪修炼了如此波澜不惊的好心性,当即夸赞道:“殿下真是越来越像陛下了,比起太子也不逊色!”
  众所周知,太子是皇上的第一个儿子,从小养在身边自然耳濡目染沾上了帝王之气。而齐坞生这个常年不受宠的皇子能在十一二岁时有这样的气度,当真不凡。
  谁知齐坞生听了这话之后脸色一变。
  「我们留着一样的血,总有一天你也会控制不住你的嫉妒和恨,你会知道我才是对的!」
  齐晟的话就想钉子一样扎进他的脑海中,哪怕拔出也留下了难以忽视的痕迹。他午夜梦回的时候被噩梦惊醒,他担心自己是被娘娘发现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但是他更担心的是,如果有朝一日他真的站上了那个位置,他是否能克制住自己的欲望而不去伤害秋娘娘。
  齐坞生狠狠闭了下眼睛,抬手挽了个剑花——
  “再来!”
  永秀扶着秋仪在长街上走,迎面就见到了许久未来往的丁贵人。
  她受的恩宠时有时无,但是她始终记得贵妃对她的救命之恩。离着很远就加快了脚步上前行礼:“参见贵妃娘娘。”
  丁贵人话少,歪心思也不多。秋仪想起了有这么个人,于是微笑着将人扶了起来。
  穿着兰色裙装的宫嫔明显是想主动找些话题,她想起来前阵子沸沸扬扬的水患一事,对贵妃道喜:“南边似乎平息下来了,想必娘娘的兄长一定会很快回京的!”
  秋仪听了这话真心笑起来,她知道做一个贤臣是父兄终生的志向。他有这样的机遇,自己也是替他高兴的。
  她们在长街上寒暄了一会,然后各自分开。
  秋仪走着走着突然踩到了一块并不平整的石子,她一下子失去重心摔倒在地上,连永秀都没有反应过来。她痛苦地喘息了一声,死死将声音压在了喉中,整个膝盖和脚踝都钻心的疼。
  鲜血顺着儒裙一点点渗出。
  她看着永秀慌乱叩头的样子,没由来地有些不安。
  “本宫没事。”
  ——一定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秋仪的心跳如鼓,呼吸也忍不住急促起来。
  第28章
  “崴到了?”
  “可真会挑时候。”
  周皇后玩味地笑了一声,看着手旁放着的证据,秋家背地里可真是能耐。竟然不动声色地开了这么多的裁缝铺,还把东街的女人们都搜罗起来帮着做事。
  她就说为什么那个贱人明明呆在深宫,没有母家扶持也能这么得意,原来心思都放在了这个上面!
  她越想越烦躁,径直想起身带着这些东西去找陛下,揭穿永宁殿那个女人的真面目。
  景园急忙道:“娘娘!”见皇后眼中划过一丝不悦,她只能硬着头皮相劝:“千万不要因小失大啊。”
  开裁缝铺,秋父早已辞官,往大了说是未按律法经营,往小了说这不过是他们秋家用来帮东街家庭谋福祉的一件善举。
  他们当然知道这都是幌子,秋家不知道用这条线搭上了多少权贵,交换了多少信息。但是周家的探子始终不知道他们传递消息的手段,没能拿到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周皇后这几日心情舒畅的很,她刚刚只是又想起了秋仪就是用这么简单的手段在中秋宫宴上串通了贵女们,因此才忍不住怒火。
  听到景园的劝告,她神色微微缓和,关切地问了句:
  “时候不早了,钦差们也该回来了吧。”
  景园露出甜腻讨好的笑容:“娘娘说笑了,不该回来的自然没回来。”
  秋翰高热陷入昏迷,他总是在夜半烧的浑身滚烫,然后又在清晨时分被彻骨的寒冷折麽地清醒过来。
  在那些混沌的日子里,他恍惚觉得自己身边一直有人在照顾着。
  她的手很粗糙,好像已经上了年纪,但是十分有力量,能够在他痛苦的时候用热毛巾一遍一遍擦拭他的后背。
  秋翰好像在病中回到了小的时候,回到了东街。
  他身子不好,一到春秋交替时节必会大病一场。每每到这个时候,母亲就会整夜不眠地照顾他,生怕他烧坏了自己的身体,会一遍遍地用打湿的毛巾擦拭他的手心。
  他如今烧的神智不清,模模糊糊地唤着母亲,没有期盼任何回应。突然,他被一个温暖干燥的怀抱包裹。
  他闻到了皂荚、饭菜和汗水的气息,那是属于贫穷的味道。长大后为官,来往的权贵们的身上只有各种厚重的香料,再无这种气息。
  这是所有母亲会有的味道,她们会劳作、会出汗,但是她们也会烧出最好吃的饭菜,她们也许不常用昂贵的香,但是身上永远是清香的皂荚味。因为她们会在疲惫的一天后干干净净地拥抱自己的孩子。
  秋翰又陷入了沉睡。
  但这一次他没有掉入未知的恐惧。
  父母是人和死亡之间的一扇窗户。父母在时,人知道死亡存在,但是只有朦胧的概念。等到父母离开,窗户就会骤然敞开,死亡一览无余。*
  秋仪因为腿伤已经两日没有下地,在永秀高高兴兴地来通传钦差们已经到前面大殿的时候才稍稍露出了一点喜色。
  她靠着永秀一点点走到了镜前坐下,铜镜里的她容颜依旧,只是眼见疲惫了很多。裁缝铺的事压的她无法喘息,而这几日她的心中一直安定不下来。
  “替本宫梳妆吧。要是脸色不好,哥哥见到了也不会安心。”
  她抚摸着镜子中影影绰绰的轮廓,语气不悲不喜。
  美人心里想着,也许不过是秋翰耿直,得罪了些官员同僚,比起治水的功劳来说也不算什么。她不必这样自己吓唬自己。
  永秀最会察言观色,给她选了素雅的衣裳,但是着重点了胭脂。施了粉黛的娘娘虽然没有不加雕饰时那般让人震撼她清丽脱俗的容貌,但好在此刻她不再像马上乘风而去的神仙,而是俗世中最娇艳的花朵了。
  永宁殿的轿夫惦记着娘娘的伤,特意走的慢些。等秋仪到的时候,殿中已经坐满了嫔妃和官员。她看着太子在和一个她不认识的官员推杯换盏,却不见秋翰。
  她的心沉了沉,永秀连忙安慰道:“许是秋大人单独向圣上禀报去了。”
  是,皇帝也没有来。
  她稍稍安心坐下,此刻膝盖钻心地疼,疼的脂粉都掩盖不住她的虚弱。太子远远瞥见了这一幕,旁边人笑说:“贵妃娘娘前阵子伤了腿。”
  身着蟒袍的男人唔了一声,没有说话。
  他心中想的是,她这般脆弱无助的样子才真叫人移不开眼。
  不过很快,她就会乖乖来到自己的身边了。
  随着皇帝入座,宫宴也开始进入正题,敲敲打打格外热络。没有秋翰。
  贵妃的手在桌下抓紧了永秀的胳膊。
  酒过三巡,皇帝举杯表彰这次治水的有功之臣。周皇后笑眯眯地看着下方的美人,期待着一会的好戏。
  被念到名字的官员依次出列叩拜帝王,刘平、何安、李钟厝……没有,没有秋翰。
  每念到一个人,秋仪就在期待着下一个是否是秋翰。帝王的表彰不重要,她现在最为忧虑的是秋翰为什么不在。
  “刘爱卿,此次水患多亏有你!”年迈的帝王开怀大笑,细数着刘平的功绩,“你绘制图纸,监督修缮来回奔波。朕的齐国有刘爱卿这样的人,何愁不能延续万代?”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刘平,这是帝王能给一个臣子最高的评价。这次南方水患如此严重,刘平从前不声不响,没想到竟然这样有才能,能够借此出头。
  有的臣子默默感慨,果然有真才实学就不要担心大器晚成。
  秋仪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走到这一步,但是她早在知道刘平是副使的时候就用裁缝铺的关系了解了这个人。他四十岁之前从未有任何大作为,是靠着妻子的嫁妆买了个小官。到京城后,终日流连在烟花巷陌攀附权势,哪来的画图治水之能。
  她当然明白这是有人在给她、和秋家设局。
  宫中争风吃醋她毫不畏惧,可一旦涉及朝政,她偏偏如此被动、无能为力。
  周皇后哪里会放过这样的好的机会。
  中宫娘娘状似不经意地举杯,“皇上,臣妾记得这次的钦差大臣是贵妃妹妹的兄长才是啊?怎的不见他人?”
  刘平连忙出列:“回娘娘的话,秋大人治水中不慎染了疫病,现在在南方修养。”
  贵妃的脸色白了一瞬,她偏头观察皇帝的神色,老人垂眼饮酒不见表态。她的心又沉了沉。
  此刻她是宫妃,是皇帝的妾。她连过问的机会都没有。
  周皇后用帕子捂住嘴,很惊讶的样子:“哎呀,苦了他了。”
  这句话不知怎的惹怒了皇帝,他放下酒杯冷笑一声:“是病了?还是不敢回京?去了一个多月就只在修缮的地方出现了两次,真是朕的好官啊!”
  宴会上鸦雀无声。
  没有人敢看贵妃的脸色,永秀的手紧紧撑住她,她被那蚂蚁噬骨一般的疼痛和脑子里的思绪折磨地马上要晕过去。
  终于散场,皇帝留在了原地。宫人们引导着众人退场,秋仪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她被永秀搀扶着走上前,虚弱开口:“皇上,臣妾的兄长……”
  “啪!”
  贵妃被那迅猛的掌风掀翻在地,她的膝盖伤口措不及防地又被撞开碰裂。所有温和儒雅的伪装被轻易撕碎,露出的是不容置疑的强权,她从年迈外表裂开的边角里窥见了帝王的残忍。
  秋翰的事连一个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盖棺定论。
  是非公道只在圣上的一念之间。他重拿,秋家万劫不复;他若轻放,一句话能让所有前尘烟消云散,她要吞下所有的苦去叩谢圣恩。
  永秀吓呆在远处,喉咙中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不住地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