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川皱着眉，并不认同，“有关系！就算给了我！那也是要修好的！”
余姚姚摸摸他的头，有一瞬恍然，喃喃的低语散在风中，“裴珩走了，你可不能也丢了..”
百川眨了眨眼，“我不认路，我哪也不去，姐姐在哪，我便在哪。”
他在湖底活了几百年，同余姚姚这个外来者一样，归根结底，他们什么也没有。像是荒漠中孤独的两株小草，互相依存，相互倚靠。
第79章 妖皇
“母亲。”
光线昏暗，珠帘轻轻摇曳，半隐半现中，裴珩瞧见了那张十多年未曾见过的面孔。
唇角微抿，隐晦的情绪掩藏在幽暗的瞳底。
王座上的女子摆了摆手，身旁执扇的婢女便低垂着头，停下了手中动作。
她缓缓起身，白皙的手掀开了半掩的帘子，二人间再无任何遮挡物。
曲思月懒洋洋掀开眼皮朝他看去，二人便这样直直对上了目光。
她漫不经心打量着这个多年未见的儿子，唇角牵起一个柔和的弧度，慈母般开口，“这么多年，你可怨恨我？”
与十多年前，真是半点未变。
裴珩暗暗掩藏着眼底的冰冷，依着对方那模样扮演着顺从听话的好儿子该有的模样，“母亲说笑了。”
“您做这些都是为了孩儿，我又怎会怨恨？”
曲思月静静端详着他，也不知是否信了他的话。
过了许久，她才不紧不慢收回了视线，往扶手上一倚，又开始摆弄起她那一手血红的指甲，“听说，你将章枰那老东西杀了？”
裴珩：“是。”
“就因为他对那公主下手？”
她语气一点点冷了下来，但并不是因为章枰长老的死，而是裴珩的心思。
“裴珩，一个合格的妖皇便不可有软肋。”
对上曲思月毒蛇般森冷的目光，裴珩未有半点惧色，他面色平淡，徐徐开口，“母亲误会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过是当时生死契未解，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她日日折磨欺辱我，于孩儿来说是仇敌都不为过，又怎会是软肋。”
曲思月冷哼一声，“你最好是说到做到。”
“你体内的血脉觉醒地如何？”
裴珩：“还需一些时日。”
闻言，她不禁蹙起了眉，似乎是不满裴珩的回答。
“三日。”
她冷冷道，“本皇只给你三日时间。”
说着，曲思月摆了摆手，身旁的婢女立刻便端着托盘朝裴珩迎了上去，红色的绸布上放着什么东西。
“万古窟的令牌，拿着吧。”
裴珩的眼睫颤动一下，应了声是。
冰冷坚硬的质感从指尖传来，裴珩攥紧了令牌。
万古窟..
终日不见阳光，同地狱一般黑暗，处处是厚重的冰层，锐利的冰锥，森冷无比。
这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寻常人，便是半日也撑不到。
现下，她却让他去那地方待上三日，只为彻底觉醒九尾的血脉..
“还有。”
曲思月幽幽看向裴珩，这一次，眸光中厌恶半点不加掩饰，彻彻底底地暴露了出来，狠厉又阴毒，“那一半人族血统，给本皇彻彻底底剥离了，别再让我感知到。”
她啧了一声，“这蛊在你身体里待了这么久，怎得还没将那脏东西吃干净。”
裴珩攥紧了手，那令牌几乎要嵌入血肉里，他咬紧了牙，“孩儿，明白了。”
“这儿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她厌恶地挪开视线，好像看见了什么肮脏之物。
“是。”
裴珩站起身，离开了。
真是可笑啊..
这样的血脉是她和那人给的，同他有何关系。
明明他也不愿的..
现下，却是叫她这般心生厌恶。
十多年未见的儿子回来了，还要藏着掖着，不愿他以妖皇之子的身份见人，第一件事，便是迫不及待叫他去那刺骨的万古窟，将血统彻底觉醒..
好不丢她这位好母亲的脸面。
他漆黑的眸光涌动着森冷的情绪，甚至在今日他才知道，他忍受了多年的蛊毒，竟是这样的用处..
看样子，她当真是厌恶极了自己。
第80章 余姚姚，我好想你
万古窟。
冰冷刺骨的寒意紧紧包裹着他，鼻息间都是寒气，沾着霜花的眼睫浅浅颤动了一下，裴珩于黑暗中睁开了眼，四周昏暗，他看不清什么。
隐约中，足下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他顿了一刻才明白，那是一截枯骨。
被大雪寒冰埋藏的枯骨。
万古窟..？
他唇角微抿，眸光中闪烁着什么。
良久，裴珩唇边轻启，无声中动了动，他低低地喃喃，“该是万骨窟才是。”
他在黑暗中寻找了好久好久，终于在一块冰面上寻到了一块空地。
修长白皙的手握着一把匕首，裴珩未有什么太大的反应，锐利贴上掌心，下一秒一道血痕便出现在了手心。
滴答滴答。
他攥紧了手，鲜红的血液便这样顺着掌心流淌而下。
裴珩竖起两根手指，沾着那鲜红的血在冰面上画出一个诡异的阵符。
苍白的唇无声念了句咒，瞬间金光闪烁，耀眼的光照亮了周遭，无数的骸骨在这一刻暴露在他的视线中。
裴珩静静看了一眼，盘腿在阵法中央坐下。
若是熬不过这一遭，他的下场，大抵和这些人一样吧..
他依靠着阵法一面加速催动着体内九尾血脉的觉醒，一面又往身体里注入更多的蛊。
脏恶的蛊虫游走在裴珩的身体里，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他能够清晰地看见这些东西是如何一点点吞食自己的血肉，在阵法的催动下，九尾血脉又是如何重塑着那些被吞食的血肉。
真恶心..
他自己看着都无比厌弃，更别说是旁人了。
寂静中，响起一声闷哼。
裴珩咬紧了牙，却还是未能忍住那一抹血沿着唇角溢出。
此番违背天理之行，对他的反噬又怎会简单。
五脏六腑像是被挤压成团，冷汗簌簌而下，他极力克制着，可微微颤抖的双肩还是未能掩盖住他此刻的煎熬。
太疼了。
肌肤的每一寸几乎被撕裂，骨骼被挤压粉碎。
在短短一瞬极快地重塑，反反复复，直至他身体中再无半点凡人的痕迹。
他面色惨白如纸，眉心紧蹙，那双好看的狐狸眼此刻尽是痛苦，猩红的眼尾像是流着血泪。
他太疼了。
剧烈的痛苦叫他忍不住蜷缩在一起，身后的狐尾因为虚弱彻彻底底暴露出来，发顶的狐耳在细细地颤抖。
他静静地蜷缩在冰面上，身体里又热又冰冷，炽热如岩浆，刺骨如冰凌。
裴珩死死咬紧了牙关，他甚至想要就这样一了百了。
如果解脱了，就不会痛了。
可他不甘心，凭什么..
他凭什么生来就要遭受这些，被厌弃，被抛弃，被辱骂，被凌虐..
命运一次又一次想让他死亡，可他就是不愿。
他不甘心..
他不愿就这样死去。
“殿下..”
裴珩攥紧了外衣，指腹摩擦间他能够清晰感知到衣上的绣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