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朋友今天说话可真好听。
不，不仅是说话好听，就连样子也比平时更加好看。
燕行归用全新的目光注视着他。虽然仍然穿着第二军团标准的作战服，可无论从肩章暗纹还是胸前的隐形绶带上都能看出暗中花费的小心机。青年一如既往扎起来的头发束了金蓝色的发带，把如同绸缎一样的纯黑点缀得更加华丽。
他整个人就像是进入了求偶期的雄鸟，浑身上下每一根羽毛都在炫耀着自己的美丽。
“你今天……是怎么了？”燕行归不由自主问道。
“没什么，今天不是大比武吗？我想漂漂亮亮拿下冠军。”季星轻描淡写说道。
燕行归忍不住想到了奥尔德里奇。当年的军团之花好像也是这样，赛西尔似乎都有点完美强迫症，比赛要赢，还要赢得漂亮，最后连发型都一丝不乱地在台上装逼凹造型。这么看来，面前的赛西尔和他的祖先似乎没什么区别。
“那你加油！”燕行归鼓励地对他说道，“当年奥尔德里奇就没拿过大比武冠军，如果你赢了，可是超越了他的！”
季星微微抿了抿唇，看起来像是高兴。只是他素来有点面瘫，就连笑容也很不明显。
“如果我赢了，你会给我什么奖励吗？”季星有点紧张地问道。
“奖励？”燕行归愣了一下，“你想要什么奖励？我没……呃，我虽然有点钱，可我的钱留着有大用处的，可能买不起太贵的东西……”
季星没在意她穷酸的借口，他仍然提着一颗心，语调缓慢地说道：“我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一起去寻找脑虫那次，你说过我的身体素质和格斗技巧很差。事后我也进行了一些训练，可效果总是不太好。如果我赢了，你能……你能不能帮我提升一下这方面的能力？”
燕行归放下心来：“这个啊，没问题。哪怕你没赢也是可以的！”
“你亲自来教我，不会耽误你时间吧？”
“没关系，多大点事。”燕行归答应得非常干脆。
季星一直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他隐晦地看了眼燕行归干净修长的双手，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忽然勾起来，露出了一个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明显的笑。
第182章
季星直接把燕行归带到了一个包厢里。
房间的面积很大, 有正对着赛场的一整面墙的单向落地玻璃窗。屋里装修淡雅，有宽大舒适的沙发和消遣的游戏机，甚至还有个装满了零食的保鲜柜。与其说是观赛包厢，这里倒更像个娱乐休息室。
“为什么在包厢里？观众席的氛围不是更好吗？”燕行归还是更喜欢和一群人热热闹闹坐在一起的感觉。
“这里的观赛体验更好。”季星说着, 按动了桌上的一个隐藏按钮。霎时间, 周围的环境一下子发生了改变。除了前方一面墙的单向玻璃还是人声鼎沸的赛场之外, 四周突然变成了阳光明媚的郊外小树林。
不仅是风景的改变，燕行归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微风，头顶洒下的斑驳阳光的温度，她往前走了两步, 把手伸进了地面上的溪流中，居然还感到了潮湿的水流。
“这是……全息影像？全息影像能直接拿到现实中？”
“是的, 只是比较复杂, 成本很高。所以只应用在了包厢中。在比赛的时候，你可以切换第一视角和第三视角, 能更真切地感受比赛氛围。”
“还能切第一视角？”燕行归是真的惊讶了, “之前星网大比武的时候，驾驶舱内不是完全保密的吗？”
“真正的机甲士不存在秘密，也不允许‘保密’。”季星说道，语气里颇带了一种淡淡的骄傲, “我们的驾驶技术来自人民, 如果他们想要, 那就拿去吧。只是看他们有没有这份决心了。”
这倒也是。
别看现在人人都想要开机甲，可开着玩还好说，像季星他们这种顶级机甲士受的苦一般人是吃不了的。特别是现在物质丰富经济发达, 如果不是蓟黎那种下定决心一条路走到黑的, 学其他专业找个轻松工作它不香吗？
季星离开了包厢去准备参赛了。燕行归切了几个场景, 就看到正前方的圆形广场上，五十台机甲已经就位。
定河州是位于太阴星西半球靠近北回归线的一处沙漠，作为百年的大比武赛场，太阴星早就已经建立了从场馆到各地形赛场的虫洞通道。五十台机甲站在通道中，不过转眼功夫就消失在了广场上。
与此同时，一副巨大的3d影像出现在了赛场上，向观众们展示着单兵赛场的全貌。
比赛最终目标是寻找被军部藏在赛场各处的能源块，规定时间内获得最多的获胜。只是这些能源块并没有明显标志，探测器也无法感应，军部只会给出大致的分布区域，全靠选手们自己摸地形寻找。除此之外，军部也早就在赛场上设置了各种障碍，就在选手们刚离开虫洞，两架飞得最快的机甲忽然毫无预兆朝下坠去。
“日！重力场！搞毛啊？出来就上重力场？！”
很多人没想到军部就在虫洞外直接设置了大杀器，机甲没控稳一头栽地上的都有。有了前车之鉴，后面的人顿时小心了很多。吃力地拉高机甲小心地朝重力场外挪动。
燕行归一直在关注季星的动作。他同样是第一批冲出虫洞的，在察觉到重力场后，银月机甲只是微微一沉，随即便重新拉高飞起，动作优美得像是一只昂头飞起的白鸟，平稳迅速得让人完全看不出他是在重力场中。
那是极快的反应速度和扎实的机甲驾驶基本功才能做到的游刃有余。实战上这孩子可能确实差了点，可从基本功上看，他已经不弱于旧星历那些士兵们了。
定河州此刻正是风季，沙漠中飞沙走石，风沙极大地遮蔽了视野。季星看了眼军部提供的能源块分布区域，略一思索，便毫不犹豫地朝一个方向飞去。
不少人的判断和季星一致，至少十五架机甲的飞行方向都是相同的。可就在他们前进了五分钟之后，所有人的探测屏幕忽然一花，远程雷达屏幕一瞬间变成了一片雪花点。
这是刚出重力场，又进屏蔽区了。
可这还不算完，就在有的机甲士已经忍不住开始骂军部丧心病狂的时候，季星的屏幕上，风沙之中忽然猛地甩出了一只长满刺毛的节肢足！
季星的反应迅速极了，机甲飞快下沉躲闪，同时反手一刀劈出，燕行归的第一视角听到了一阵翅膀的震动声，半只巨大的虫子擦着银月机甲坠落下去。
“都这样的情况了，屏了我们信号还给我们放虫族？军部你特娘的没有良心吗？！”
公共频道传来了一声燕行归有点熟悉的鬼哭狼嚎，虽然带着脏话，可却准确地表达了在场所有选手的心声。
哦，想起来了，高语农也作为第七军团的代表参加了正式大比武。
不过军部也确实有点丧心病狂了，居然在这种战场上投放人工培育的虫族，就不怕失控真的造成伤亡吗？
燕行归饶有兴致地坐在沙发上。她切换了视角，从上帝角度，能看到风沙之中隐约浮现的七八个巨大影子，晦暗之中现出只鳞片爪，宛如传说中不可名状的怪物。
都是大型虫族，虽然防御高，可反应迟钝活动不便，看来军部还是对这些年轻人心慈手软的。
可同样的画面，落在赛场上的选手眼中可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学院派的士兵，机甲技术高，可实战经验不算多，就算在虚拟战场上面对过虫族，当他们意识到自己面前的是真正可以杀死他们的怪物的时候，许多人还是一下子慌了手脚。
面对死亡的威胁，会感觉恐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有的人恐惧时会畏缩不前，而有的人却会被恐惧激发出他身上仿佛从来没存在过的血性。
“啊啊啊啊啊军部我日你妈啊——你居然敢在战场上投放这么大的虫族！我连看都看不全你让我往哪打？军部你不是人！你等我回去就……啊啊啊啊啊——”
高语农的鬼哭狼嚎不需要公共通讯就随着风沙传入每个人耳中，与此同时，那台黄色的机甲如同流星坠地一般，猛地从高空俯冲下来。它手中张开了一面多棱晶圆盾，借着巨大的冲力，猛地砸到了那个巨大到连全貌都看不清楚的虫族身上！
一声哪怕在闹哄哄的战场上也依然震耳欲聋的炸响，虫族身上坚硬的甲壳竟然被他这一下砸出了蛛网状的裂纹。
高语农猛地从背后抽出了一把五米多长的宽大巨剑，单手攀附着碎开的甲壳，另外一只手举着门板一样的剑狠狠刺入了伤口中。
如果没有燕行归作对比的话，高语农只说自身的实力也确实能够跻身一流机甲士行列。任凭他身下的虫族如何因为疼痛翻滚腾挪，他都死死控制着机甲攀附在虫族身上。他的后土机甲本来就以刚猛皮厚著称，他一次又一次用最大的力气把巨剑插.入伤口用力搅动，嘴里还喊着泄愤似的“军部我日你大爷居然真的想杀了我们”“啊啊啊我好怕啊我不想死”“我比赛前还有一个限量手办没拆箱我不能死啊”之类特别掉逼格的话。就在周围人的侧目中，巨大的虫族居然被他这样生生切成了两半！
结束了吗？
显然还差得远呢。
这样巨大的虫族，身上一定是有着多个独立的神经中枢。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没有雷达探测又是这样的能见度，机甲士们的战斗犹如盲人摸象，事倍功半。
高语农拖住离他们最近的虫族的时候，季星也从高处降落下来。就在刚才，他已经把整个战场的形势大致看了一遍，他打开了机甲的附件箱，十二颗银白色的金属球体从里面飞出，悬停在季星早已计算好的地方。
他想干什么？
银月背后的两支光能炮口缓缓翻出来，同时它全身的各个部位也同时冒出了六个炮口。燕行归切了下视角，在脑海中勾勒了一下虫族和金属球的位置划分，对于季星想要干什么隐约有了点猜测。
很大胆，可是也很困难。
季星的大脑运转到了极致，艰难却坚定地操控着音乐的八个炮口。他不断调整位置，寻求那唯一的一个平衡点。面前的电子屏幕上一道道折线不断变换，最终，当它们扭曲到一个位置的时候，季星也按下了射击的命令。
刷！
八道亮白的光线猛地射出，银月背后两道最粗的光能炮直射向潜伏在风沙中的虫族，其余的却是射向了那些被他放出悬浮在空中的银色小球。光线射中小球的刹那，那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球体突然猛地张开，变成了一张很薄的平面，光线在上面反射变向，有的甚至散射成了多束光，在空中交织成了密密麻麻的光网。
“靠！”
“日！”
“自己人啊，别tm瞎打！”
还散布在周围的其他机甲士手忙脚乱地边骂边躲，他们看得清楚，季星射出的那些光能炮，除了背后火力最大的命中了目标之外，其他的根本就是瞎打，无论是威力还是准头都差得很远。
可随即，那些人却又睁大了眼睛——
散射的光经过反射，变得范围更大，凭借高温直接吹出了几个无风带，如同利刃一样，暂时切断了肆虐的风沙，也为他们展示出了那些一直被飞沙走石遮挡着的虫族的真实样子——
存在没有被甲壳覆盖的部分！
虽然体积大，可要害部位也都非常明显！
“别愣着，抓紧时间！”季星厉声道，同时再次轰出一炮，命中了露出来的一只虫族的要害，“我们的信号被屏蔽了，那就只能靠自己的眼睛打破盲区了。这有什么好害怕的？在捕虫网计划成功之前，我们的先辈们都是这样战斗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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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包厢里, 燕行归已经重新切回了季星的第一视角，看着已经开始集中攻坚的那些机甲士们，暗自点了点头。
“季星这小伙子不错。”
“是啊，有配合意识, 战略眼光也很好。能主导全局, 最重要的是, 机甲技术也相当不错。”
刚才那一瞬间对反射板位置的判断，同时操控八门炮口精准射击的能力，是需要相当精细的操作才能完成的，更别提在那样的能见度中, 极短时间内完成区域判断和分割。燕行归扪心自问，哪怕是自己大概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他还嫩了点, 但他无愧赛西尔之名。
“那他没有缺点吗？”
“当然有, 毕竟还是赛西尔家的人，更偏重远程射击。他近战格斗能力显然比不上高语农。如果是我的话……”
燕行归随口回答, 可说到一半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单独的包厢里, 正在问自己的这声音是哪来的？！
她悚然回头，不知什么时候，这间本应只有她一个人的包厢里又多出了一个人。那人穿着一件灰色的休闲装，脸上戴着面具, 看不到长相, 只能从声音听出来是个年龄颇大的女人。
“你是谁？”燕行归戒备地问道。
“一个普通的观众。你还没说完呢, 如果是你的话，面对这种情况会怎么样？”看到她回头，那人也没有任何慌张, 声音里甚至还带着笑意。
“我会……采用近战, 直接和高语农那样, 进行斩首行动吧。”
“这样啊。”那人没有因为燕行归有点无耻的言论生气，看起来反而在思考，“比如……这样？”
她话音未落，已经猛地冲到了燕行归面前，一拳打向了燕行归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