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剑真的很重。
小岁离用尽全力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把剑拿了起来,她的身体也随着剑晃动了起来。那是岁离,第一次执剑。
那段时光太久远了,可岁离还记得她第一次真真正正拿起剑的感觉。
与现在一样,又不一样。
花的重量很轻很轻,哪怕百花聚在一起,也能被风吹动。以花铸成的剑,也很轻,轻到手中仿佛空无一物。
花剑何以与玄铁石心铸成的剑相比?
岁离微微闭了闭眼,手中花剑仿若有了生命,发出了一声清幽的嗡鸣。那一刻,她忽然又翘了翘唇角,绝美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舒心的笑。
轻如鸿毛,亦能重比泰山。
艳红的裙摆随风而起,岁离蓦然睁开了眼睛。花剑顺风而动,与剑主一起,霎时化为万千,朝着对手疾速而去。
对面,晏重霁的眸色骤然暗了下来,心尖颤栗。那一刻,他甚至能感受到被他收进身体中、已经断裂的云霁剑的兴奋。
早在万年前,它断裂之后,便再也没有如此激动了。
看着朝他毫不留情袭来的万千剑影,那一刻,晏重霁忽然笑了。狂风骤起,他身形疾动,手中又多了一把玩好的新魔剑,亦如狂风骤雨朝那道绝丽红影攻去。
这一次,他们都再未留手。
也无需留手。
人变了,身份变了,剑换了,可是哪怕相隔万年,有些东西亦不会变。
相隔一万一千五百年,他们的剑再次碰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若说刚才的交手只是小小试探,那么现在,他们似乎都动了真格。雷霆手段层出不穷,在外人看来,两人甚至是在进行生死之战。
当然此刻的深渊之中,只有他们两人,没有其他人。
除他们之外,唯一的生灵还是一株没有了神智的似和草。
花剑轻盈,魔剑厚重,两剑交汇之时,带着万钧之势,震得整个深渊,包括魔宫都在晃动。
“这是怎么了?!”
“魔宫怎么动得这么厉害!”
“不对劲,这像是有大能在附近斗法,否则,绝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动静!”
魔宫非常巨大,是魔界最瞩目的地方,它的动静自然惊动了魔界所有人。修为低微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只顾着惊惶失措,但是修为深厚的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们隐隐感受到了两股巨大的威压。
便是魔界修为最强大的魔将,此刻也有些难以承受。而这两股威压中,其中一股,他们很多人都很熟悉。
那是他们的魔主。
是魔主在与人斗法?
那人是谁?
有厉害的魔族倒是想要顺着威压寻去,然而他们如今别说去帮忙了,甚至都有些自顾不暇。
先是魔宫震动,接着是魔都,再是周围的魔城……然后是整个魔界。
轰隆——!
天上惊雷炸响,一道又一道炽白的雷电在空中一闪而过,声威之浩大,几乎让所有人心中都不由生出了恐惧。
到底是谁,竟然能与魔主斗法?甚至两人的斗法还引动了天雷!
*
深渊中。
他们虽然同出一脉,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无论是岁离还是晏重霁,两人都没有使用任何与昆仑有关的功法。
当然,以他们如今的修为和见识,早已自成一脉,无需用到昆仑的功法。
岁离其实有脱身之法的,但是她这一次若是就这么走了,怕是就再难拿到似和草了。
况且,她心中还有疑惑未解。
所以她不能走。
不仅如此,这一战,她必须要好好打,认真的打!不仅仅是为了输赢,更是为了她心中的疑惑。
眼前的男人是魔,更是魔界最强大的魔主,与她的大师兄明明扯不上任何关系。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可是若他们没有关系……为何又会那么像?
她不是天真无知的小仙了,自然无法忽视这么多的不合时宜,她也骗不了自己。
只是又是数十招过去,她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两番较量下来,岁离已经对双方战力有了很清晰的了解。若真能修为,她确实稍逊一筹。
他们虽都比方才更加认真,但是这样的强度还不够,还不足以能够逼到他。
所以再这样打下去,怕是也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
除非……
岁离眉心轻拧,须臾,她忽然抿紧了唇,心中有了决断。下一刻,她调动了全身的神力,随即她没有丝毫犹豫,手中漂亮的花剑在那一刻恍若染上了无尽的煞气和杀意。
汹涌的剑气无孔不入,看上去没有丝毫破绽,向那红衣魔主疾速而去。这是极为恐怖的杀招,便是她此时稍逊他一筹,但他若想要躲开这雷霆一剑,便必须使出真正的实力!
噗嗤——!
剑气刺破了那身耀眼婚服,花剑刺穿了红衣魔主的肩膀,温热的血四溅,洒在了地上,飘在了空中。
岁离骤然怔了一下,执剑的手微不可查的一顿。
一只苍白的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剑身。
那红衣男人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一声,“花族果然藏龙卧虎,名不虚传。”锋锐的剑身上还沾着他的血,那血泛着黑意,无论如何看,都是真真正正的魔血。
*
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便连晏重霁自己也说不清,或许早在看到“花圆圆”的第一眼,他的心中就已经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只是起初,他不敢去想,不敢去奢望。再加上,“花圆圆”除了眉眼与她相似,其他地方没有任何相像,甚至截然不同。
她们怎么会是一个人?
他太自负了,以至于差一点便又要错过她。
好在,终究不算太迟。
正如他之前所想,世间不会有如此多的巧合。从“花圆圆”出现在魔宫时,那份早已生起、又被他压在心底的怀疑便再也关不住了。
她的剑法是他亲手所教,哪怕过去了千万年,晏重霁也不会忘记。当然,以他的修为和心智,也不可能忘记。
所以他决不会认错。
当看着对面的女子执起剑时,有那么一瞬间,晏重霁恍惚以为自己犹在梦中,或者又一次入了幻境。
可那源源不断溢出的幽冥之气,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这不是梦。
他的怀疑将要成真了。
或许,已经成真。
她是花圆圆,花圆圆亦是她。
如今,只差最后一步。只要这一步,便能彻底证实他心中所想了。
在岁离离开的一千五百年中,晏重霁曾尝试过了无数种方法,不惜以自身为祭,不惜逆天改命,只为了寻回她。
他曾想过很多种有一日,他们再见的场景。
那时,他会怎么做?
在她离开的第一年,晏重霁想,若把她找回来了,他定会给她一个教训,绝不会再由着她胡闹。
天下苍生与她何关,便是她为天君又如何?这天君命格本就是天道强加于她的东西,不是她选的。
当然,若他这般对她说,她定会不满。
可不满又如何?
他不会给她任何辩驳的机会了,他是她的大师兄,他会看着她,一直一直看着她。
师尊已去,他为长,她该听他的。
在昆仑山时,她确实一直都在听他的。
若她不听不愿,那也没关系。他早就有了应对之策,他可以把她关起来,直到她变得如曾经一般乖巧,再考虑放她出来。
反正她打不过他不是吗?
她肯定会生气,或许会恨他怨他,但那又如何?他不在乎,他只要她活着便好。
他当时虽失去了记忆,可以她的能力,不是没有法子让他提前恢复记忆的。
但她没有这样做。
是她先不乖的,是她先不听话,也是她先自作主张的。所以怪不得他,他身为大师兄,有责任和权利教训她。
只是,他几乎用了能想到的所有方法,他走遍了天下,却根本没有寻到她。他的愤怒、他的怨恨,在一年又一年的寻找与等待中慢慢的沉寂了下去。
再后来,晏重霁想,只要她能回来,他可以轻罚她。
只要她能回来。
可是,一年一年过去,一百年过去了,五百年过去了,一千年过去了……她一直没有出现。
直到现在,她离开的第一千五百年。
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