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田延一直在思考言觅隐瞒的事,越想越觉得这事靠霍少恆不知道要何年何月,于是让司机改道,直接去长业大学。
  「……不是田延,我们以什么身份和理由去打听?」他早想过直接杀到长业找学校高层。
  「你老公给的联系电话你现在打。」田延觉得很多时候到地方了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言觅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划了两下,拨通一个号码。
  「言哥,是言哥,查岗来了……」
  电话那头有点吵杂,像是工作人员在忙碌换设备,而刘思鹤的经纪人似乎在打闹。
  「他搞什么鬼?」言觅笑问。
  对面乾咳两声,认真回答:「双排,我要接电话他不让。」
  言觅懒得管刘思鹤:「我现在去长业大学,你能先给那位联系人打声招呼吗?」
  「哦好好我马上跟她说。」
  掛了电话后又过了几分鐘,言觅的手机来了陌生电话,他猜测应该是长业大学的联络人。
  「你好。」
  对面安静两秒后一道清亮的女声传来:「是言先生吧?我是长业大学综合办的邱敏璐。」
  车从正门进入校园,穿过减速带最密集的一条校道,拐进新落成的体育中心,在商业街临停位上放言觅和田延下车,司机就开去地下停车场。
  在约定的咖啡馆找了角落的位置,言觅点了份三人下午茶套餐,两人坐了二十多分鐘邱敏璐才到。
  这是一名身形偏胖的年轻女孩,鼻梁上顶着副眼镜,笑起来像在道歉,她穿着正式,手里提着个跟衣着风格很不搭配的小挎包。
  互相打招呼之后言觅把菜单递给她:「没打扰你的工作吧?」
  她接了菜单,手指头逐项停留,最后只加了一杯海盐紫冰果饮。
  「你们是小梁哥的朋友,我这点时间还是有的。」她肢体语言透着豪爽气,也不掩饰自己的忙碌,一边回答的同时还忙着回手机消息。
  言觅和田延都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审视自己平日的工作态度。他们公司业绩不错,每年都超额完成计划,目前大家的压力都不大,也没有居安思危的意识。
  想想真够心大的。
  「我可以跟你打听几个人吗?」言觅直白。
  服务员过来上邱敏璐前面点的饮品,打断了她要说的话,待东西放下后,她才接上:「是学生吗?」
  「是66和67届的几个学生。」他把事先准备的便签递过去,上面是程筱葳、程宝、李依依、叶骏、沉皓、孙碧涵几个人的名字,还有园艺社。
  邱敏璐喝了一大口饮料,认真看了便签上的内容,放下杯子,擦了擦手上的水。
  「这几位是我的学长学姐……这一位,还有这一位……」她指着叶骏和沉皓:「他们都去世了,当年有新闻。」
  她原先活泼的神色渐渐淡下来,眼镜后面的双目对言觅和田延带着探究。
  「你们找他们有事?」
  言觅一时失语,好半天才问:「你确定沉皓也去世了?」
  叫沉皓的人很多,他在网上查不到照片和资料符合的人,猜测可能因为时间久远,被搜寻引擎排到后面了,而当时他也没想过这个人会死。
  邱敏璐很肯定地点头:「两位的葬礼我都参加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田延突然问:「沉皓的死为什么会上新闻?」他捕捉到邱敏璐话里的信息。
  一个普通人自然死亡并不会上新闻。
  邱敏璐撇了撇嘴,打开手机快速搜索,但第一次用沉皓的名字搜索出现了言觅反映的情况——没有有效信息。她稍作停顿,似是在思考什么。接着她删掉沉皓的名字,改输入了一个地址。
  「吶,看吧。」她把手机递给田延。
  六年前,翠山水景花园f6号楼出了一桩命案,死者名为沉皓,26岁,警方初步怀疑被劫杀,至于后续,未必会再次上新闻。
  言觅很快镇定,这人跟他也没关係,他没必要太真情实感,拉回重点:「程宝和程筱葳的家在哪你能告诉我吗?」
  「你……」她有些不悦,因为言觅确实唐突。
  言觅马上解释:「别误会,我是前几天在北区医院偶然遇到程筱葳,她当时情况不太好,坐在轮椅上,也不说话。我只是觉得跟她有点缘分,想搞清楚她的病,给她推荐医生。后来我返回北区医院,发现她已经出院。」
  邱敏璐蹙眉,细细咀嚼言觅的话是真是假。
  「告诉你们也可以,不过……」她打开手机视频录製,「把你刚才的话重复一遍,还有工作单位、家庭住址,我要留存。」
  言觅和田延都明白对方这是交换。
  不得不说这法子挺有用,如果他们找程家兄妹目的不纯,邱敏璐把这段视频交给警察也好,放到网上也好,对他们二人都是极大的不利。
  言觅没有立即答应,他并不想把田延和公司牵扯进来。就在他举棋不定中田延先一步对着镜头把刚才言觅的话复述了一遍,并报上了自己公司名称,自己的职务以及家庭地址。同时还按住了言觅要阻止的手。
  「可以了吗?」
  邱敏璐是有分寸的人,见好就收,不会太过分。光田延的底细就够分量了。
  不过为了确定田延没撒谎,她多心地搜了下他公司的信息,果然在百科上看到了详细资料。此外在微博田延的照片也有那么几张,展示在公司官博春节祝福那条上。她还看到了高管全家福里的言觅。
  他们确实没撒谎。
  「程筱葳什么情况?」她保存好视频,没急着给他们地址。
  「她坐在轮椅上,不说话,有很明显的病气。当时是半夜,我发烧打吊针,她就坐在我对面。」描述对程筱葳印象时,言觅微微皱着眉头,努力回忆当晚情形。
  「你第一次见她?」邱敏璐看言觅的神情不像在撒谎。
  「第一次,后来听护士叫她程筱葳才知道名字,可是她一动不动,是护工应声去拿药。」
  「她当时的模样我挥之不去,就想着要不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我大学的医科排世界前三,很多师生跟我关係不错。」前面两句是撒谎,但这里是真的,他自己的移植手术就是在学校做的。
  每三个月去指定医院做一次检查,防止出现病变来不及处理,至今为止一直很健康,唯一遗憾的是始终没怀上。
  邱敏璐仍然觉得「缘分」这种事很扯,不过言觅和田延看上去都很诚恳,她也拍了人家的视频,没道理不守信用。
  「择日不如撞日,我六点下班,你们等我吧。」说着抬手看了眼手錶,「先回办公室处理点事,待会儿见。」
  人离开后,言觅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回来时田延正在通过电话处理工作。桌上的下午茶套餐都没怎么动,他便慢慢吃起来,也要想想晚上见到程筱葳要说点什么。
  田延通过言觅电脑里的人物关係图,再加上霍少恆和邱敏璐透露的讯息,以及刚才言觅说在医院见过程筱葳,大致了解了情况。唯一不理解的是言觅的话哪句真哪句假,还有他为什么那么执着查这群陌生人的事。
  「人家不鸟你怎么办?」素不相识,怎么说都是言觅一厢情愿,而且从这帮人的经歷有点复杂,可能防备心很重。田延也发愁。
  言觅叉了块蛋糕:「走一步算一步。」
  程筱葳什么病还不得知,退一万步程家接受了他的推荐,他也不能保证程筱葳能治好。
  「谢谢你啊田延,你现在想回去上班我也不同意了。」言觅抱歉地冲好友笑笑。
  田延揽住他的肩膀埋怨道:「你就该对我坦诚。」
  言觅不记得第几次叹气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等我见过他们兄妹再详细跟你说。」
  「刘思鹤不在只能你陪了,我……我有点怕。」在今年以前,他的人生一直顺风顺水,有很好的父母和爱人、朋友,还有很不错的事业。可以说他过去二十九年几乎没受过挫折,所以突然遭遇这种灵异事件他很难不慌阵脚,能撑到现在他都觉得自己进阶了。
  车准点停在办公楼入口,邱敏璐换了身运动服出来,手里还拎着几个纸包,上车就递给他们俩:「程家远,路上解决晚饭吧,我事先叫的外卖,这家汉堡很绝。」
  「谢谢。」言觅冲她笑。
  「不客气,不过你跟小梁哥是什么关係?」她边系安全带边问。
  她口中的小梁哥就是刘思鹤的经纪人梁明明。跟别的经纪人不同,他是刘思鹤一手培养起来的,感情不一样。
  「朋友。」
  邱敏璐哦了声,又问:「他有对象没?」
  「不太清楚。」其实没有,太忙了,睡觉都没时间。
  邱敏璐往言觅那边凑:「我其实不是想问他,我想问小鹤有没有对象。你悄悄告诉我唄,我不会说出去的,我这工作你懂的,口风最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