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边,血浪翻滚。
  李愿兮站在岸边,腥风拂面,留下一脸泪痕。
  李愿兮不只有伤心,还有耻辱和恨意,种种复杂又恶劣的情绪纷沓而至。
  墨倾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和御音在他们的婚房里做这样的事!
  “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李愿兮眼神空洞,喃喃的自言自语着。
  比起目睹了墨倾和御音的大型现场,李愿兮更加怨恨的是既然墨倾还是对御音旧情难却,为什么还要来招惹她!
  渣男!纯纯渣男!
  从李愿兮小时候开始,墨倾对李愿兮的种种行为任何人都无法比拟,李愿兮自然而然的看不上其他人。
  但这种行为对女孩子来说,无疑是一场豪赌,到了今时今日,李愿兮自觉自己无疑是赌输了的那一方,输的一败涂地,连重新开始的勇气和余地都一并输了进去。
  记忆中的每一处都只有墨倾,到如今,这些记忆都是一种折磨。
  遥想当初,忘川河边。
  “那……你以后若是负了我,我就跳忘川河!”
  “啊!”“好疼……”
  “不疼不长记性!看你还敢胡说!”
  “我没胡说,我真敢跳。”
  “我没说这句。”
  “嗯?”
  “我不会负你!”
  “我不会负你!”
  “我不会负你!”
  往事历历在目,每一桩每一件都如同一把刀一般,刀刀都往心里扎,扎的李愿兮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李愿兮转身踏上了奈何桥,桥头的孟婆逐一为过桥的灵魂舀着孟婆汤,一个个灵魂井然有序的前行,一个个鬼差恪尽职守,看守着前往来生的灵魂……
  往生真好啊,可以什么都不用记得了。
  不记得了,就不会痛苦了……
  李愿兮低头看了看自己心脏的位置,隔着毛衣,依旧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千日草花的位置。
  永恒的爱,多么短暂的永恒和多么讽刺的爱。
  看守的鬼差看到了李愿兮,毕恭毕敬的向她行礼道:“见过帝后。”
  这一声帝后,无疑又是一记重锤,帝后,一个被绿的很彻底的帝后……
  李愿兮看了那个鬼差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前行。
  鬼差同李愿兮行过礼后继续坚守岗位,认真且负责。
  李愿兮竟有些羡慕起了这些鬼魂,踏过奈何桥,恩恩怨怨都不复存在,再睁眼便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若是她还能有这样一次重新活过的机会该有多好,可惜啊,墨倾是鬼族帝君,她连一个往生的机会都没有给她。
  李愿兮有些心慌,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她也不想去找琮珣,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下意识想要躲起来,想要逃避现实,不想面对。
  寻死虽然最懦弱的行为,却无疑是逃避现实最好的办法。
  李愿兮讽刺一笑,喃喃自语道:“墨倾,终究还是你负了我……”
  话音刚落,李愿兮纵身一跃,噗通一声,落入了忘川河……
  忘川河中那数不清的孤魂野鬼蛇虫鼠蚁一见到有人落水,登时扑了上来,哀嚎着,撕咬着。
  巨痛感袭来,李愿兮的肉身顷刻间就被这些孤魂野鬼啃食,连三魂七魄也眼看着要被吞噬殆尽……
  负责看守的几个鬼差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 就看着这位新帝后跳进了忘川河。
  “快去禀告帝君!”一个鬼差匆忙道,另一个鬼差闻声便直奔墨倾的宅子。
  正在和御音缠绵悱恻的墨倾猛然间心口一阵剧痛,紧接着胸口处的千日草花散发出一阵阵灼热感……
  墨倾痛的一声闷哼,一阵眩晕感袭来,眼前一片黑暗,脑海中浮现出了李愿兮的一颦一笑,如同放电影一般。
  胸口处千日草花的灼热感越发强烈了起来,灼烧般的痛感袭来,墨倾的额前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婉转承欢的御音自是看出了墨倾的不对劲儿,愉悦的神情立马变成了不解。
  胸口处的千日草花似乎是在同一股无形的力量较着劲儿,须臾之间,那枚千日草花越发猛烈的灼烧了几下后,逐渐黯淡了下去,顷刻间便消失不见了。
  “啊!”墨倾一声惨叫,猛的向后仰起了头。
  远在狐狸洞的墨倾人偶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应声炸裂,碎屑四散而飞。
  墨倾回过神,低头便看到了春色无边的御音,当即吓的够呛,瞠目结舌连连倒退。
  御音也不顾自己春光乍泄,也不做一丝遮挡,媚笑着起身看着一脸难以置信的墨倾,视线逐渐落到了墨倾的胸前,看着墨倾胸前的千日草花消失不见,露出了一脸得意的笑。
  千日草花虽然已经消失,灼热感的余韵还在,墨倾低头看向胸口的瞬间,当即慌的不知如何是好。
  永结印消失,就代表着李愿兮已死!
  墨倾已经感受不到李愿兮的气息了。
  “愿愿……”墨倾喃喃道,阵阵窒息感袭来,墨倾扯过衣服便冲了出去。
  墨倾刚一出门口,便遇到了前来找墨倾求救的鬼差。
  那位鬼差一脸慌乱,见到墨倾匆忙行礼后便直言道:“帝后跳了忘川河!”
  “什么!”墨倾魂惊魄惕,当即消失不见,直奔忘川河而去。
  跳进忘川河的李愿兮很痛很痛,但她却没有一丝的挣扎,任凭孤魂野鬼和蛇虫鼠蚁疯狂的啃噬自己,只觉得这般痛苦依然不能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意识逐渐模糊,痛感逐渐削薄,李愿兮闭上了双眼,一切都结束了,不会再痛苦,也不需要再面对这些让她心碎的事儿了,真好……
  墨倾赶来的时候,李愿兮已经只剩下了一魂一魄还在忘川河中被撕咬着。
  墨倾见此,什么也顾不上去了,飞身便入了忘川河,硬是从孤魂野鬼的手中将李愿兮仅剩的一魂一魄抢了回来。
  忘川河是个连神仙都难逃一死的地方,墨倾为了抢回李愿兮的魂魄也伤的不轻。
  可墨倾顾不上自己的伤,李愿兮的魂魄太弱了,这一魂一魄仿佛风一吹便会消失殆尽一般,墨倾不得不将李愿兮的魂魄收进了铸魂瓶中养着。
  墨倾伤的不轻,好在修为没受损,仅仅是些皮肉伤。
  墨倾倒是顾不上自己受伤与否,带着铸魂瓶直奔隄山。
  御音连衣服都没穿,呆愣在原地,一脸的难以置信。
  千日草花消失的那一刻,御音是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她以为她的咒术成功了,墨倾爱上了她所以和李愿兮的永结咒消失了,可后来看着墨倾的反应怎么都不像是如她所想的一般,反而好像是永结咒冲破了她的咒术,让墨倾恢复了对李愿兮的感情。
  想到此,御音的眼神越发的怨毒了起来,愤愤的想着:臭丫头,你到底哪一点比我好,竟能让墨倾对你着迷至此!
  “李愿兮……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御音怨恨的喃喃道,说完,穿好衣服便回了狐狸洞。
  御音回到狐狸洞的第一件事,便是查看自己施法的人偶,只见那人偶已经四分五裂散落在各处,气的御音当即掀了桌案。
  隄山竹林,琮珣正在侍弄他最新培育的草药,只听乒的一声,房门被撞的巨响。
  琮珣被吓了一哆嗦,抬头便看见了浑身是伤的墨倾。
  琮珣急忙放下了手里的草药,起身将墨倾扶进了竹屋,急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什么人能把你伤成这样?”
  墨倾定了定神,将铸魂瓶递给了琮珣。
  琮珣接过铸魂瓶,感受着瓶中魂魄那熟悉的气息,心下一凛,眼神惊恐的问道:“是我妹妹?”
  墨倾点了点头,将这连日以来发生的事情尽数告诉了琮珣。
  琮珣听完,愤怒不已,一掌拍上了竹桌,乒的一声巨响,竹桌抖了抖。
  “这个御音!怎么这么难缠!”琮珣怒道。
  “怪我,我怎么就没想到是御音的邪术,害得愿愿跳了忘川河。”墨倾自责道。
  “怪不得你,你中了邪术,意识都被控制了,哪里还会往这方面想。”琮珣说完,忖度着继续说道:“眼下紧要的事儿是我妹妹的魂魄该怎么办,铸魂瓶只能保住她的魂魄四十九天不散,过了四十九天,魂飞魄散,什么都白费了。”
  “可不可以再用神树?”墨倾问道。
  “不可以。”琮珣摇了摇头:“神树只能接受天族神仙的神魂仙魄,现在愿愿的魂魄是人的魂魄,神树的果实容纳不了她的魂魄。”
  墨倾的神色黯了下来:“那便只能修鬼仙了。”
  “嗯。”琮珣点了点头。
  一魂一魄无法入轮回,也就无法转世为人,即便是强行用这一魂一魄转世为人,魂魄不全,也会是个痴痴傻傻的孩子。
  修鬼仙便不一样了,即便只有一魂一魄,依然可以好好修行升入仙道。
  修鬼仙,便是塑神像,建庙宇,受人类香火,保佑着一方黎民,立的功德越多,受的香火越多,修为会越来越高,便可以从鬼仙一路飞升至上仙,乃至上神。
  只是修鬼仙是一件无比漫长的事儿,三五百年都未必能跳出鬼仙行列,修到上仙上神的地步,则需要成千上万年的光景。
  修行不易,保佑一方黎民本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更何况要上千年乃至万年,墨倾是真的不想李愿兮受这个苦。
  可眼下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
  墨倾将铸魂瓶交给了琮珣,自己动身前往刚山。
  刚山盛产?琈玉,最是滋养魂魄,很适合用来雕刻鬼仙的栖身的神像。
  只是?琈玉难得,质地又比较坚硬,不容易雕刻,刚山又地势凶险,便很少有人愿意冒险去取?琈玉做神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