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森林尽头,一个半人半鹿的美丽女孩,把一道瘦削的人影踩在地上,用长矛指着他的脑袋。
“你胆子可不小!还敢不敢了?敢不敢了?”
爱由莎只是轻轻一踏,那小男孩便没有任何翻身之力,趴在地上直摇头,一边还哭着求饶。
爱由莎揉了揉她尾巴旁边被咬掉一撮毛的部位,颇是心疼,都怪这个男孩,自己都变丑了。
这要几个月才能长成原来的样子啊!
哪有这么来的,饿了也不能吃鹿啊!
男孩几乎是要快饿得晕过去了,反抗的力气越来越小,爱由莎泛起了同情心,蹄子从他的背上离开,踏回地面。
“跟我过来。”
爱由莎的语气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友好了,保不住那家伙还会再扑上来咬一口,她随手把那颗原来男孩不要的野果子丢了过去,“先吃了这个。”
男孩一脸委屈地接住了果子,苦巴巴地啃了起来。
看来这颗果子的味道对于他来说很差劲,男孩吃的时候一边皱眉一边掉着眼泪,就像人类喝黄连水那表情一样。
不过好歹是能让空荡荡的胃有东西可以消化,男孩的肚子不再那么难受了。
“像你这样的熊孩子,就应该吃土……”鹿人女孩小声嘀咕着,走了不久,便看到了远处的一道绿色身影。
“莱瑞蕾!”爱由莎大声喊道,也不顾那男孩根本追不上她的步伐,飞快地朝那身影跑了过去。
跑到近处一看,莱瑞蕾的战果也不怎么样,看来这一带森林里没有什么小型野兽出没,她的手里只有一些野果,还有两只毛色丑陋、体积也小得可怜的花斑雀。
爱由莎看到莱瑞蕾手里拿的这些可怜巴巴的东西,顿时一阵尴尬,他们可是有七个人等着吃东西呢……不,现在要算上那个饥饿的孩子了,应该是八个。
“莱瑞蕾,我遇到了一头可怕的小怪兽。”爱由莎苦笑着说道,接着往旁边让了几步,那小男孩的身形便呈现在莱瑞蕾面前。
莱瑞蕾看到那男孩,忽然笑了笑,然后信步走了过去。
路过爱由莎的时候,爱由莎不禁拦了莱瑞蕾一下,但是还没等她说什么,莱瑞蕾便擦着她的肩膀,径直向那男孩走了过去。
“乖,跟姐姐回去,姐姐就给你东西吃。”
爱由莎目瞪口呆地看着莱瑞蕾的所作所为,莱瑞蕾像抚摸宠物一样摸着男孩的头发,那男孩居然露出一脸享受的表情,一个劲地点头。
爱由莎不禁觉得,如果那男孩的身后长了一条尾巴,估计要疯狂地摇个不停了。
话说,虽然这男孩很可怜就是了……可是擅自把陌生人带进他们的队伍也不好吧?
最后,三人还是这么回到了他们临时搭建的营地。
说来挺倒霉的,他们从赛达小镇一路走来,除了德瓦克地下城,就没有一处像样的可以歇脚的地方,空有那么多钱没用,想买点补给品都不行。
刚铎天生敏锐的嗅觉让他第一个抬起头来,尽管在这个时候,树林里还并没有出现任何一个人影。
刚铎吸了吸鼻子,眉头一皱,“有狼……”
“啊?”可儿正趴在毯子上打盹,本来也没有深睡,瞬间就被刚铎的话语惊醒。
“不用怕,不是狼群,只有一只的气息,而且,很微弱。”刚铎轻声安慰道。
“哦……”可儿又放心地躺了下去。她自然知道遗迹契约者和一只虚弱的狼相遇谁会赢,况且他们这里就有三个,还有两个没回来的,也能在最快的时间里赶回来。
刚铎瞟了一眼可儿,便继续关注着散发出特殊气味的方向。
还从来没有人会如此地信任自己,这和他之前的生涯中的雇主对他的信任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东西。
并没有狼冒出头,爱由莎和莱瑞蕾携手归来,在她们的身后,跟着一个小男孩,那属于狼的气息,就是从那个小男孩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狼人。”刚铎心里很快肯定了他的答案。
但是,这狼人的气息和一般的狼人还不太一样,它不纯不正,很是怪异。
“这就是你们找回来的食物?”拉娜娅打量着狼人少年,大家都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但少年并不知情,害怕地溜到莱瑞蕾的身后,借以挡住自己的身体,死活不肯站出来。
以狼人少年的智慧,他还是知道这些人的特别之处,他们肯定是一伙的了,而且,居然囊括了人类,精灵,半兽人……恐怕他想在这里混点饭吃,还不是件容易事。
莱瑞蕾再次使出了她的摸头神技,利用手上那两只花斑雀,再加上一些甜言蜜语的诱导,狼人少年终于扭扭捏捏地从莱瑞蕾身后走了出来。
哪怕只有两只花斑雀,也是要进行一番烹饪的。莱瑞蕾在看到少年的第一眼便肯定了他是个狼人,兽人文化发展到现在,他们也只吃熟食了,只有万不得已,饥肠辘辘却又没有条件时才会茹毛饮血。
莱瑞蕾一个人麻利地忙活了起来,狼人少年坐在地上,姿态还挺端正,真的像一只狼坐在地上那样。可是他的模样怎么看都是个人类男孩的样子,还生着几分俊气,哪怕饿着肚子,目光也是炯炯有神。
“我,我叫贝恩霍勒,大人们都叫我贝恩,我的家在斯洛姆王国。”
狼人少年怯怯地看了爱由莎一眼,低声道:“小,小鹿,对不起。”
爱由莎故作的板脸僵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虽然她屁股左半边还是好疼。
“贝恩。斯洛姆王国离这里非常远,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拉娜娅问道。她已经熟知刚铎的那张大陆地图,斯洛姆王国,与晴雪城的西部交壤,也就是比他们去晴雪城的路还要远,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怎么也不可能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
“我,我是被赶出来的……”狼人少年说着低下了头,开始泛委屈了。
“被谁,家人吗?”
贝恩霍勒摇头,“不是的。我家人很疼爱我,可是……”
他的眼里饱含着各种情绪,有悲有愤,他的拳头也紧紧地攥了起来。
不论发生了什么,一个才这么大的孩子,被赶了出来,他的心里肯定不会好过,所承受的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可是家人们都被害死了,他们还想控制我杀了我的父亲!”
顿时,所有人都震惊得悬住了呼吸,这个狼人少年的经历,还不是一般人能想象得到的。
贝恩霍勒是那场称作[变节者之殇](the massacre of the apostates)的大屠杀中,唯一的幸存者,也是曾经无比强大而高贵的安布里家族中,最可怜可悲的人。
凋零之秋,多事之秋,斯洛姆王国的国王的欲 望变得愈发地奇怪,朝廷也逐渐被法师和江湖术士占领,而安布里家族则第一个起来反对王权的贪得无厌。
他们不再对国王效忠,不再对国家纳贡,而是派出了一支六千人的军队去进攻王城。
纵然安布里家族有多么强大,兵力有多么富足,他们终究还是无法和王权作对,他们的叛变,彻底将国王激怒了。
国王出动了他所有的精锐储备军队,将反叛者们杀得一干二净。有句古话说,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国王充分印证了这一点,在贝恩霍勒还是个瑟缩在他父亲怀里的孩子时,国王一举将他们抓了起来。
皇家审判法庭。
安布里家族的族长,也就是贝恩霍勒的父亲,被牢固的绳索和铁铐束缚得不能动弹。
年仅六岁的贝恩霍勒,被绑在远远的另一边,在他们的周围,全是国王的亲兵护卫,还有穿着红边白色长袍的宫廷法师。
对于国王等这些人来说,这是为他们的叛变付出的代价,是对安布里父子两人应有的惩罚,而在安布里族长和贝恩霍勒眼中,他们只是一群执迷不悟的,愚蠢的莽夫罢了。
可是他们束手无策。
“动手!”国王对他身边的一名宫廷法师下令道。
那宫廷法师的法杖高高举起,口中咒语不断,一抹邪魅的红光从法杖顶端爆发而出,如同闪电般跳跃至小贝恩的身上。
“呃啊啊啊啊!!!”小贝恩发出凄厉的惨叫,在一旁的父亲沉痛地闭上眼睛,紧接着狠厉地瞪向国王。
那是他唯一的孩子,如果他能睁开这层锁链,哪怕之后马上会被乱刀砍死,他也一定要拔剑砍下国王的脑袋!
国王狞笑着看着在红色电光中不断抽搐的小贝恩,目光与安布里族长相对,“让你也尝尝,被人背叛的滋味吧!”
小贝恩的体型急剧增大,全身被兽的毛皮所覆盖,他已然被法师变成了一匹狼。
狼的眼中闪着妖冶的腥芒,他看了看安布里族长,自己的亲生父亲,陡然间暴跳而出。
“啊!!!”
一名守卫在瞬息间就被狼爪撕成了碎片,鲜血溅了一地。
那施展法术的法师和国王都震惊了。
“赶出去……把它赶出去!”国王喝道。
“哈哈哈……”在贝恩霍勒对守卫们无情的肆虐中,安布里族长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守卫们与狼一片混乱,国王望着疯狂的安布里族长,怒火中烧,在安布里族长还未有所察觉之前,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