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云端是第一次近距离地看蔻里和姚凌锁同框,可能她有私心吧,怎么看都觉得蔻里不配。姚凌锁是书香门第出来的淑女,坐在那里就是岁月静好,扑面而来都是温柔,不像蔻里,就是个强盗,浑身上下都透着危险,他手指随意地搁在桌上,感觉他随随便便一敲,就能敲个天崩地裂出来。
强盗和良家淑女……姚凌锁好亏啊。
钟云端尽量忽视掉存在感强得连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的某位强盗。
“怎么没有带安安一起来?”
姚凌锁说:“安安上学去了。”
服务生端来两杯咖啡。
蔻里抬眼,看了眼服务生的手,虎口有茧子。
放下杯子后,服务生安静地离开。
钟云端问姚凌锁:“你在这边过得好吗?”
“嗯。”
钟云端睁着明亮的眼睛,仔仔细细地观察姚凌锁。跟之前相比,姚凌锁的变化不大,白了一点点、胖了一点点,之前她太瘦了,眼下刚刚好,她化着淡淡的妆,眉眼温柔又好看。
这么看过去,像过得不错。钟云端还是不放心:“有没有被人欺负?”
搁在左上方的一只手敲了一下桌面,钟云端感觉桌子震了震。
蔻里坐姿随意,身体倾向姚凌锁那边:“谁敢欺负她?”
你啊。
西西戈尔唯一一個染红头发的黑手党!
钟云端看着姚凌锁,笑得像个小太阳:“我给你带了——”
蔻里打断:“寒暄够了没?”
如果语言有实体,蔻里的每一个字都能化成一把淬了毒的刀子,他气场太强,一开口,场子立马就归他了。
钟云端把带来的零食和特产放到桌上,还没推到姚凌锁面前,袋子就被蔻里拽了过去。
他是个疑心很重的人,检查完了袋子里面的东西才给姚凌锁。
他不是来听寒暄的,他耐心有限,抱着手看着对面的钟云端:“说吧,小外甥女,有什么条件?”
小外甥女也就是口头叫叫,伽森家的城堡里养大的“狼”没有亲情。
“开采权我可以转卖给你,但你要答应我两件事。”
钟云端这次来西西戈尔就是想把斯坦山脉的开采权处理掉,那座矿山不单单是值钱那么简单,里面的矿产资源与一些高科技的项目、重型武器的研制息息相关,怀璧有罪,她没有把握安然无恙地吃下这块大肥肉。
而蔻里盯上这块肥肉很久了。
“你没有筹码跟我谈条件。”
蔻里这个人,霸道不讲理惯了,永远都要做甲方。
这时,姚凌锁抬了下眼皮。
蔻里坐直,略微收敛气场:“说说看。”
钟云端惊奇不已的眼神在姚凌锁和蔻里之间来回地转,她一下子就有底气了:“第一件,不能用我的矿来做坏事。”
蔻里没接话,嘴角挂着笑,像是在耻笑钟云端的天真。
“第二件,你要想办法让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死了,这个矿是你从我这儿强抢去的,不能让外公的旧部和伽森家的敌人再来打我的主意,你必须帮我把痕迹抹干净。”
老爷子死后,家族里很多人不服蔻里的霸权,想推翻他,因此不少老爷子的旧部把主意打到了钟云端身上,想捧上去一个傀儡。她想借蔻里这把刀,把跟伽森家族的关联彻底斩断。
太阳东升,光透过橱窗,沿着桌面往右移了一分,蔻里随意歪了下头,躲开阳光,一头的红发比太阳还猖狂扎眼。
“你想得真美。”
要他低头妥协,下辈子吧。
“那矿就不给你。”
蔻里笑,根本没把这小外甥女放眼里:“那我就杀了你,然后抢过来。”
是了,这就是他的作风。
“蔻里。”
轻轻柔柔的两个字,从姚凌锁嘴里出来,没有任何威慑力,她只是叫了蔻里一句,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衣角。
蔻里咬了咬牙,忍着乱窜的戾气,嘴角拉出一个没那么毒辣的笑来:“小外甥女,你倒是会找靠山。”
还一找找两个。
蔻里把视线落在景见身上:“从你一下飞机,你哥就找人盯着我,我还能吃了你?”
景见把早就准备好的合同推过去:“签吧。”
蔻里吐了一口气,不愧是景召的弟弟,跟景召一样讨厌。
他翻开合同,看了两页,看得他心火直冒,这哪是卖矿,一条一条得寸进尺,简直就是找替死鬼和开采劳工,没有一点主动权。这样的霸王合同他以前也签过,但乙方是别人。
衣角又被人拉了一下。
蔻里把合同翻到最后一页,签上名字,推开姚凌锁面前那杯没动过的咖啡,起身:“我去一趟洗手间。”
他朝门口看了一眼,两个保镖立马过来,守在姚凌锁后面。
像有默契似的,钟云端和景见面前的咖啡也没动过。
钟云端朝洗手间的方向看了看,蔻里已经走远了,然后转头跟姚凌锁说:“要是蔻里欺负你,你就偷偷给我报信。”
姚凌锁只是笑了笑。
大概过了一刻钟,景见也去了一趟洗手间。他推开洗手间的门,看到满地都是血,刚才送咖啡的服务生就躺在地上,大腿和手臂中枪,痛苦得扭成了一团。
在遍地都是黑手党的盛冲,法律根本不顶用。
蔻里抬头看了一眼,没理会,指尖夹着一张金色的名片,不紧不慢地把名片放进男人胸前的口袋。
“回去报告你的老板,就说我的小外甥女被我弄死了,开采权现在我手里,然后你拿着这张名片来伽森城堡见我,悄悄地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来了我就保你后半生平安富贵,要是没来,我送你一家老小到地下团聚。”
男人瑟瑟发抖。
蔻里握着消音枪,抬起男人的下巴:“听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
蔻里抬起头,看镜子里:“你看到了什么?”
景见若无其事地在洗手:“什么都没看到。”
*****
回去的飞机上,钟云端心事重重。
“有心事?”
“我很担心凌锁。”
“蔻里应该不会为难她。”
“不是担心这个。”钟云端揪着眉叹气,“蔻里是个大反派,仇敌太多了,凌锁跟着他以后不会有安生日子。”
退一万步讲,就算蔻里愿意洗心革面,黑了十几代的伽森家族也不可能洗得白。
“她有的选,蔻里看上去很听她的。”同为男人,景见看得出来,蔻里和姚凌锁的关系里,蔻里反而是势弱的那一个。
“我会跑来跟蔻里做交易就是因为这个。那天我跟凌锁视频,看见安安在蔻里的脸上画乌龟。你是不知道,蔻里这个人又坏又疯,脾气不好,架子大,从不把人命当回事,他能让人在他脸上画乌龟,那一定是碰到真正的克星了。”钟云端捂嘴笑,觉得自己太机灵了,“莪也就有靠山了,所以才跟他提条件。”
从西西戈尔回来的第二周,刘皮特来电话,告诉钟云端,她“身死”的消息在盛冲传开了,因为开采权的归属问题,伽森家族又内乱了,而蔻里借着这次内乱,开始大面积地肃清异己。
钟云端挂掉电话,跑去书房。
“见宝。”
“嗯。”
“我想结婚了。”
景见取下脖子上挂的戒指,是他一年前就买好了的,他把小姑娘抓到怀里,套上戒指:“明天带你去领证。”
景见和钟云端婚后第三年,雨滴出生。雨滴出生在一个大晴天,雨滴这个名字是钟云端取的。
景见不理解:“为什么要叫雨滴?”
“因为他哥哥叫寒酥啊,寒酥就是雪花。”
雨滴最喜欢寒酥了。
雨滴牙牙学语时,开口叫的第一个人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