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师兄在宗门内一向恪守本分,安静内敛,从不做出格之事,往日表现如同他的性格般平淡如水。
然而如今。
谢怀望着明朝越额间鲜艳的妖花,仙魔之灵混乱着缠绕在他身,整个人冰冷威严,却又带着不可忽视的,侵略性的美。
一向乖巧的弟子滋生了心魔,甚至还将其吞噬,作为自己的力量,谢怀心中狂风骇浪,他沉默了许久,欲说还休。
终究还是冲着明朝越浅浅一笑:“活着就好。”
真的,活着就好。
师兄弟二人在烈焰的晚霞之下对视许久,谁也没有再说话。
安静的氛围祥和安宁,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他们尚还年幼刚刚散学,并肩走在铉云宗的雪地中,一片欢声笑语。
*
玉鸿答应了姜婵的请求,同意谢怀在济泠仙山度过他无比羸弱的前期。
他随意挥手,造了个历练的秘境将他丢了进去。
秘境关闭之前,玉鸿将姜婵留下的那本剑谱丢了进去。
谢怀接住,翻开来看,忍不住会心一笑。
里面密密麻麻都是曾经在南海他曾教予桑昭的剑术。
心中一片温柔的暖意。
谢怀将剑谱放于怀中,贴着肋下三分的位置,清浅笑了。
“我心昭昭……”
远方的姜婵忽有感应,她在呼啸的狂风中回过头,望向北方仙山的方向,眉眼如烟,不知在思念着谁。
第34章
咸宁的气候潮湿, 春季返潮连着下了一整个月的雨。
偌大的咸宁城四处散发着泥土的腥气,细雨绵绵不断,饶是常年下雨的咸宁也不由让人感到心情郁燥难耐。
但眼下城内众人各个神情兴奋, 在这样糟糕的气候, 咸宁城内还涌动着不少外来客。
他们大都神清气爽, 年轻气盛, 无一例外都是奔着同一个目标而来。
“你听说了么?此次优胜者不仅能得到那份秘宝,还能拜入越寒宫, 迎娶那位宫主的千金呢。”
“是那个叫越澄的吧?前两年我看见过一次,啧啧,那可是顶顶标志的美人儿啊!”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更何况来到这的大多都是散修, 能够拜入这两年风声鹊起的越寒宫, 再娶位美人, 人人都开始眼中浮现幻想之意。
只一位少年不屑道:“咱们修行之人, 美色都是身外之物, 那越寒宫的女婿你们争, 我只要那件秘宝即可。”
提及那件越寒宫相守的秘宝,人人眼中都闪着精光。
短暂沉默片刻,一人悄声问道:“你们说, 那传言是真的吗?”
“我看八九不离十, ”另一人接茬道, “这短短数十年,你知道越寒宫出了多少化神之境的人吗?”
那人停顿了片刻,随机语气夸张道:“三个!足足有三个之多!而且都是不到三十岁的年纪, 往前推十年,这偌大的咸宁, 谁人知道越寒宫的名讳?如今他们宫内实力强悍,三人的修为势如破竹,个个天赋直逼那位枕流仙君……”
一说到谢枕流的名讳,那人顿时卡了壳,谁人都知铉云宗如今凄凉的下场,曾经恢弘一时,固若金汤的鼎世大宗,一朝如山倒,人人都觉得唏嘘不已。
那人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惹得众人有些消沉,他赶忙接上话茬:“依我看,这么强劲的秘宝,必当是那个——“
见吊足了大家的胃口,男子神秘笑了笑,语重心长道:“秾华道心。”
长久的震撼,显然是有许多人没有听过这个小道传闻。
“不能吧……”听热闹的人瞬间变了脸色,“秾华道心可是飞鸿剑派世世代代,誓死守护的至宝,当初虽说是门派血案,道心失窃,但那郁冶还好端端的活着呢,如若真是秾华道心,怎么可能不前来讨要?”
那人嗤之以鼻:“郁冶才多大?二十都没有的奶娃娃,剑派如今独剩他一人,如何能跟庞大的越寒宫抗衡?何况若不是此次越寒宫召集比武问道,说他们寻得秘宝一事,谁会和道心联系在一起?”
啪。
姜婵坐在一旁,见是听不到什么新鲜的了,将茶杯搁置,起身离开。
她刚刚赶来咸宁,问道大会不日就要开始,如今街上到处人挤人,热闹得很。
也是难怪。
修仙界不安生很久了,自从妖潮之乱开始,整个修仙界就像陷入了一场惶惶的噩梦。
接连几大门派覆灭,飞鸿剑派也在一夜之间倒塌,后来更有甚者,人人心中的泰山北斗铉云宗掌门叛逃妖界,一大宗门自此消失在岁月之中。
对于他们这些修士而言,谁也说不准下一场祸乱会在什么时候发生,又会给修仙界带来怎样的重创。
所以得知咸宁的越寒宫举办问道活动时,众人都挺高兴的,就像凡间的说法,来场热闹的事冲一冲喜也是好的。
更何况越寒宫还摆出了十足的诚意,抛出了无人能够拒绝的奖励。
美人越澄,与宗门秘宝。
没人知道这个越寒宫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依稀记得数十年前的一个深夜,雷声阵阵,暴雨不休,险些淹了这偌大的咸宁。
后来,渡劫的雷云咆哮而至,众人才知,这名不见经传的越寒宫,竟是出了位化神境界的大能。
后来更是在短短十年间,接连又出了两位。
沉寂许久的修仙界,再一次因为越寒宫的存在而得到希望。
只是这越寒宫深入简出,不常在众人面前露脸,如今闷不做声办了场活动,还扬言优胜者可以得到宗门内的秘宝。
仿佛就在宣告天下,赢了这场比试,下一个化神境修为的人便是你了。
姜婵对秘宝不感兴趣,对美人兴趣就更小了。
她走在繁杂的街头,四处张望着似在寻找什么。
“阿婵!!”
倏地,一阵喜出望外的惊叫声传来。
姜婵怔了怔,回过神去,与一脸惊喜的闻涿对上了眼。
闻涿一身脏乱的贴身白衣,袖子被随意地挽至手肘,白衣上潦草着分布着炭黑与油污,甚至衣角处还有火烧留下的痕迹。
他抱着几根粗重的铁条,神态轻松地好似抱着什么轻飘飘的东西,向姜婵狂奔而来。
微雨带着细风,吹散了闻涿的发丝,露出他饱满的额头。
闻涿实在狼狈,等他跑到了跟前姜婵才看见,他额角满是汗珠,脸上也是脏兮兮的。
一别数月不见,闻涿怎么从一个精致体面的大少爷沦落成这般境地了。
姜婵哑口无言:“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啊?”像是才注意到自己的现状,闻涿不在意道,“今日矿场出了不少好矿石,我去要了些,顺便带点铁条回去。”
他望着姜婵,嘿嘿笑道:“你终于舍得来看我了?”
姜婵这才意识到什么,恍然:“你家也在咸宁?”
闻涿一脸沮丧:“你也是为了那越寒宫来的?真是的,原先都是咸宁闻家,如今这两年越寒宫的风头越来越大,现在提到咸宁,都没人想起我家了。”
倒也真是巧了,姜婵问道:“这段时间,你见着桑昭没有?”
“她?”闻涿摇头,“自从奉仙村那事之后,我一直待在家中闭关,没再见过她,只是之前她来找过我一次,说要去什么北境寻玉尘观。”
闻涿面露嫌弃:“玉尘观的传说流传这么些年,哪有人能真正找到,我只当她发神经,当时我也正忙着,就没理会她。”
他问:“怎么,你找她有事么?”
姜婵心中叹气,摇摇头,并未说话。
闻涿也没在意她的古怪,只是一直欣喜与她的重逢。
他顾不得什么,直接上手去抓姜婵的手腕,语气难掩雀跃狂热:“左右你来的正好!你跟我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姜婵一惊,还没说什么就被闻涿拽着跑了起来。
四月的咸宁春雨潮湿,微风正凉,迎面跑动起来,风雨拂在脸上寒意阵阵。
但闻涿的掌心火热的要命,死死钳着姜婵细瘦的腕子,一片滚烫。
二人一路在拥挤的人群中奔跑,引来一路侧目。
*
闻家的宅子从外表看来显得有些简约,甚至是简陋了些许,万万想不到是外界传闻中的那个金银缠身,富气滔天的炼器闻家。
闻涿狠狠砸了几下门,一位年迈得体的老者开了门,见着闻涿有些讶异:“少爷这样早就回来了。”
瞥见身后瘦小的姜婵,微愣:“这位是……?”
“林伯,她就是姜婵。”闻涿随意又熟络道,好似姜婵在闻家是什么时常提起的人物。
姜婵正奇怪着,那林伯就像狼见了兔子,眼睛倏地冒光,惊讶望着姜婵:“您就是姜姑娘,快请进快请进,家主!姜姑娘来了!!”
这一声喊得是洪亮无比,姜婵汗颜,只觉得整个宅子的人都能听到这声喊。
闻涿心急,拽着姜婵就要进门,闻家门槛修的极高,姜婵不备,被绊了一脚,没稳住就要摔了。
下一秒摔进一片柔软馨香的怀中。
姜婵抬起眼,对上一位貌美夫人,她眼含温柔搂着姜婵,没让她摔了。
眉宇间万种风情,皮肤白皙,模样像极了闻涿,长得像是江南水乡的荷塘中,开的最婉转妍丽的一株芙蕖。
妇人扶起她,声音柔和地不像话,带着笑意:“没事吧?”
姜婵愣愣:“没事。”
见她站稳,妇人松了手,见闻涿仍旧傻不愣登地攥着人家的手腕,瞬间变了脸色。
“你要死要死要死啊!”
一连数个沉重的巴掌扇在闻涿后脑勺,直将他打的直不起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