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鱼汤索饼
此时，两人话题中的崔知韫，正在享受难得的鱼片粥，一勺粥水入口，浓郁的米香夹杂着鲜味，软烂开花，丝毫感觉不到这只是一碗临时做的粥。
喝完粥，他又将勺子伸到雪白的鱼片上，舀起一片，卷曲的鱼片在烛火下散发着淡淡的白气，一股鲜香随着风一起飘到鼻尖。
他迫不及待地将鱼片送入口中，鱼片嫩滑鲜香，几乎没怎么用力，舌尖轻轻一压，立即在嘴里化开。
同时一股浓郁的鲜味和汁水，瞬间在嘴里爆开，滚烫的滋味令人神经为之一振，但又不舍得松开，只能强压着舌尖的滚烫随意碾压几下，滑入喉咙。
简单两口，崔知韫感觉到自己的腹部仿佛侵入一股暖意，抚慰痉挛抽动的胃，暖意还在不停地向着身体各处蔓延。
整个人都融化在此刻温暖的氛围，长久得不到放松而紧绷的神经，也在此刻舒缓，面色是从未见过的柔和。
于是，接下来他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飞快解决碗里的吃食。
吃完之后，心满意足地发出餍足的喟叹，长舒一口气，从自己腰间的荷包取出几枚大钱放下，起身离去。
他知道按照常理此时公厨是不会提供膳食的，说来也是他麻烦了别人。
出去路上，他还转头看了后厨一眼，只可惜郑琬和赵青悠此时正激动地说着悄悄话，没有注意到另一边的动静。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时间已经过去很久，想着崔监丞怎么还没吃完，一起身往用餐区看去，发现此时那边早已空无一人。
郑琬有些错愕地说：“崔监丞什么时候离开的？”
赵青悠也一脸懵，不解地摇摇头，“或许是我们说到兴味上太兴奋了，一时没注意。”
“哎呀！时辰定是很晚了，明日你我都要上值，赶紧将后厨打扫了，待明日再说其他。”
“那好，你快去把崔监丞用过的碗筷那里刷了，我这洗镬，速度快一点。”
郑琬一听，立即拔腿就跑，跑到桌旁，才注意到，这里不止有遗留下来的碗筷，还有五枚通宝。
她震惊地把钱拿在手里，朝着赵青悠的方向伸去，有些惊讶地说：
“青悠阿姊，崔监丞还在桌上留了银钱，这要怎么处理？”
赵青悠正在清洗镬的动作一顿，大声回道：“或许是崔监丞觉得你做的鱼片粥很美味，给你的赏赐。”
郑琬一听，还有些茫然，这做饭还能得到小费，这个时代还挺人性化的。
随即将钱攥在手里，端着碗筷出现在赵青悠身边，一起清洗餐具。
一切都处理好之后，两人端着处理好的小鱼干放到郑琬休息的房间，虽然小，但是也可以避免其他人的窥视，几经思量之下，两人觉得还是郑琬的房间放东西比较好。
郑琬看到赵青悠转身就要离开，赶紧把人拉住，将自己藏到腰间的钱拿出来，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势塞到赵青悠手里。
语气强硬地说：“这钱是崔监丞给我俩的赏赐，自然人人有份。儿不怕阿姊笑话，儿得其三，阿姊得其二。”
果然，赵青悠在听到郑琬拿的多之后，也歇了拒绝的心思，将钱攥在手里，转身离开。
这夜，或许是太劳累的缘故，郑琬的睡眠出奇的好，一夜睡至天光破晓。
等她来到公厨，发现里面已经有几个人在等候，看到她出现立即喊道：“郑娘子。”
郑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儿来迟了。”
“时辰正好，郑娘子不必对自己要求如此严苛。不知今日早膳郑娘子准备做些什么吃食？昨日的梅干菜烧饼，某觉得根本还没吃够味。”
其他人听闻，也纷纷激动地点头，表达自己对梅干菜烧饼的喜爱之情。
郑琬看着也是觉得颇为好笑，但是一直吃梅干菜烧饼，根本体现不出来她的手艺，今日食材多了，正好给大家试试其他的早膳。
于是，顶着大家期待的小眼神摇头。
众人见状，原本明亮的双眼瞬间黯淡无光，像只可怜的小狗狗似的。
她赶紧将今日的早膳说出，“今日早膳，准备给官员们提供只见汤不见鱼的鱼汤索饼。”
听到“鱼”这个字时，大家的表情瞬间不对劲了，实在是之前刘大厨给大家留下的印象过于深刻，加上都水监每日都充斥着鱼腥味，大家觉得自己的胃口瞬间消散不少。
不过，当听到郑琬的鱼汤索饼不见鱼的时候，大家心里又升起一股好奇，这会是一道怎样的美食？
郑琬也不给大家太多的反应时间，赶紧将各人的任务安排下去。
一群人负责和面，一群人负责杀鱼。
和面的不需要她担心，就只要那群杀鱼的，技巧实在是看不过眼，手段粗暴，水井旁赫然成为了一片血淋淋的战场。
她赶紧上前，给大家展示自己利落的动作，一敲一片，沿着鱼身上的脊骨将其分成两半，从流水冲洗鱼身上的血液、碎渣、黑膜，所以可以加重腥味的存在通通冲洗干净。
“你们就这样做就行，待会儿的鱼汤腥味才会容易处理。”
众人都还在为刚刚那一幕精彩画面而震撼，听到郑琬的话，一个个机械性地点头。
郑琬这下子才放下心，转身往库房走去，从中取出所剩不多的生姜，这个可是待会儿去腥的主材料，她觉得自己往后和安管事申请食材的时候，可以要求多买一点生姜。
很快，在众人齐心协力的努力下，所有的鱼都被处理干净。
郑琬看着一条条不到一斤的小鱼整整齐齐地堆叠在木盆中，满意地点点头，取出一大块肥肉放入镬中熬出猪油。
相比于时人喜好的羊油，她觉得还是猪油的味道更香，而且猪油熬煮鱼汤，还会产生一种独特的复合型香味。
在众人不解地眼神中，她将一条条鱼陆陆续续放到一个超大的镬里，争取让每一条鱼都可以得到煎制，其中再撒上姜丝去腥。
听着镬里鱼肉与猪油，在高温的作用下，不断碰撞入侵，发出悦耳的“滋滋”声。
空气中也逐渐弥漫着一股迷人的鲜香，以及猪油的焦香，与之前众人所想象的腥味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甚至有人闻到这股特别的香味，都忍不住流口水，迫不及待地想要尝尝今天这道鱼汤索饼是何滋味。
待他伸长脖子观察时，发现镬内的鱼儿全都被煎得两面焦黄，香味四溢，这一步看着就已经完全能够入口了。
还不等他畅想吃煎鱼的画面，就看到郑琬“辣手摧花”的一幕。
只见郑琬拿着铲子，朝着一条条煎好的鱼身上戳去，将原本完整的形状戳的破碎不堪，场面极其惨烈。
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更有甚者，完全不能理解郑琬的行为，出声阻止道：
“郑娘子这是在做什么？这鱼煎的好好的，为何要碾碎？”
郑琬手中的动作一顿，但是此刻让她停止也是不可能的。
因此，耐心地解释道：“诸位还记得儿方才所说的话吗？只见汤不见鱼，这就是在进行最关键的那一步。”
闻言，众人的心才安定下来。
郑琬看到锅里大部分鱼肉都已经被碾碎，赶紧倒入白酒去腥，继续碾压，直至肉眼都找不到一块完整的鱼肉才停手。
下一秒，立刻喊道：“往镬内倒入滚烫的沸水。”
然后迅速让出位置，赵青悠早就得到郑琬的吩咐，当即端着一盆沸水出现，迅速往镬内倒去。
沸水在与滚烫的镬壁碰撞的那一刻，迅速冒出一股白气，遮掩众人的视线，无法看到里面的情况。
待到白气散去，众人才看到，倒入的清水已经变成了一锅奶白的鱼汤。
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之前所做的清汤索饼，只是这次鱼汤的颜色比起上次更加浓郁，鲜味也更加充足，是一种大口呼吸就能把人鲜晕的程度。
甚至在闻不到味道时，把这锅鱼汤错认为是牛乳也不是什么值得责怪的事。
郑琬心满意足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继续在汤里搅动，帮助鲜味更好溢出。
过了一会儿，感觉差不多，赶紧叫人拿着麻布过滤汤里的碎渣，这时大家立刻明白这道鱼汤索饼只见汤不见鱼的秘诀。
第一次过滤出来的碎渣，郑琬也不浪费，继续碾碎煮沸，再得一镬的奶白鱼汤，往鱼汤内加入盐、糖，即可完成。
她看着眼前两大镬的鱼汤，心想着：这次准备的鱼汤怎么着也该够了。
一切准备就绪，现在就只需要等待其他人来用早膳即可。
可以说，昨日公厨早膳的盛况已经逐渐传扬出去，但由于大部分夸赞的人都是鱼师这类身份，那些有官阶的官员对这样的言论根本就看不上眼。
因此，今日第一批到达公厨的，还是昨日的鱼师们。
不过这次，柳泉和牛辛橼明显学乖了，不再继续在河面上拖拖拉拉，努力加速完成自己今日的任务，拉着鱼就往码头赶，将捕捞得来的交到其他人手上之后，加快速度往都水监跑。
等到出现在公厨时，还算是今日早到的那几个，一看到赵青悠的位置，快速往她的位置排队。
来到身前，就看到今日准备的早膳是索饼，两人情不自禁地回味着之前清汤索饼的味道，特别是郑琬所做的索饼，特别劲道弹牙，那是其他人的手艺根本不能比的。
牛辛橼见状，立即喊道：“我要郑娘子所做的索饼。”
赵青悠随意往身后的碗瞧一眼，手立即取出一碗还没倒汤的索饼，主动介绍道：“今日准备的是鱼汤索饼，鱼师慢用。”
听到“鱼”的时候，牛辛橼的手下意识地颤抖，差点拿不住手里的汤碗。
害的赵青悠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关切地说：“牛鱼师是今日太辛劳了？碗都拿不了。”
第14章 销售一空
牛辛橼着急地解释道：“非也，而是这碗有点烫，某粗心大意了。”
赵青悠还真的以为是这个理由，因为刚出镬的鱼汤真的有点烫，语气中带着关切提醒道：“牛鱼师小心些，刚从镬里捞出来有点烫。”
“无碍，无碍。”
闻言，牛辛橼的脸色越发尴尬，赶紧端着自己的鱼汤索饼往一旁走去。
紧跟其后的柳泉迅速点餐、那碗，对于牛辛橼那犹犹豫豫的态度很是不解，着急吃早膳的他根本就没仔细听赵青悠的提示。
两人来的还算早，现在还能有空位落座。
人刚一坐下，柳泉就迫不及待地把筷子往碗里伸去。
今天的这道索饼可以说，看起来朴实无华，汤水奶白若牛乳一般，反而衬托索饼带着一点麦子的黄色，没有那么纯净，其余的什么都没有，简简单单，一览无余。
索饼从鱼汤中捞出，带起一片雪白的水花，柳泉几乎是直接将头伸到碗上，一口咬住索饼。
第一时间舌尖沾染上的是那索饼裹挟而来的鱼汤，鱼汤的那股鲜味仿佛是直接往口中投入一颗鲜味炸弹，迅速在脑中爆开，余波带来的震撼一直在唇齿间回荡。
他不由得瞪大双眼，猜测自己吃到嘴里的是什么食材，惊叹世间怎会有如此鲜美的食物？
索饼也完全浸润了汤汁的鲜美，吃起来劲道弹牙，是以前的吃食所不能比拟的。
柳泉飞速地将嘴里的索饼咀嚼吞咽，双手捧着碗，将嘴对准碗口，直接往嘴里倒入一大口鲜美醇香的汤汁，纵使汤汁依旧带着烫意，也不能阻止一个吃货的举动。
饮下这一大口鱼汤之后，他忍不住出声赞叹道：“鲜！”
这架势把一旁的牛辛橼看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耸耸鼻子，试探鼻尖的香味，但又因为以前的经历，带着一丝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