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夙眉眼间的春光越发明媚,他手中一把小破扇子,哎呦,扇得也特别厉害,看得李文钰的眼睛都要花了。
而今儿上街的人似乎分外的多。李文钰掐指一算,才想到,今天是庙会的日子。
“哟,看这搭台的戏班子,敢情今儿个是庙会?”怀夙眉眼弯弯,薄唇微抿,将手中的的扇子一收,“穷酸书生,吃过花菇鸭掌没有,那海里的海参加地上的菇,再配着那鸭掌,啧啧啧,来点小酒就更好了。”
“怎么样,没吃过吧,老子带你去吃啊!吃完了逛庙会,老子虽常年待在河底下,吃山珍海味,但也不是吃不得这民间的小吃。爆炒田鸡,香煎藕饼,老子也吃,等会儿逛庙会,吃个透!”
景李文钰面上有几分松动听着他这话,想起自己到这个朝代好久了,还没有赶过庙会。
为何?
许是怕看到旁人都是一道一道,而自己是一个人,就觉得寂寞吧。有时只是不愿想起穿越前,同家人在一起的温馨快乐,他告诫自己回不去了,想也没有用,只是徒徒增加自己的忧伤罢了。但是触景生情难免,他就不让自己在这样的日子上街,就好了。
他抬头见,恍然看见怀夙眼中有点儿说不出的璀璨明亮,听着他道,“老子说要带你吃香的喝辣的,你倒是应一声啊!老子是谁,难得答应人出来吃吃喝喝!死书生,真是看书看傻了。”
李文钰轻笑一声,眼眸中有轻微涟漪掠过,“好,去吃。皇,吃完了,我还要去看唱戏!”
怀夙手中扇着扇子,偏过头,嘴角噙着玩笑似的笑,低声应,“成。”
忽而远处飘来一阵浓浓的香味,是栗子,有人将新抄的栗子拨开,压成栗子饼,再裹上红枣核桃和金色蜂浆,热腾腾的栗子饼就做好了。李文钰赞叹道,“好香啊,我们去看看吧。”
就当他兴致勃勃的准备过去时,一把被怀夙拉进自己的怀里。他猛一回头就看到怀夙冲着他说,“小心点,看着前头,呆子!”
李文钰一抬头才看到前头正在舞龙呢。舞龙,在庙会实属于常见的活动,屈曲随人匹练斜,春灯影里动金蛇。几个半大的孩子咯咯咯地笑着,追着龙尾巴跑。这种吉祥的瑞兽,为庙会增添不少欢乐的气氛。
怀夙的动作确实有些敏捷,他今儿个已经是第二回同他靠得那么近了。感受到来自怀夙那紧实的肌肉,他感觉往后退一步,脸都红到耳根为止,才开口说,“不,不是要去全聚德么,走,走吧。”
他拿了扇子在手中敲了敲,不明所以,“唔,你这耳朵为什么那么红,难道是热的?”他皱着眉,“要不要买凉粉冻,老子天热的时候,就喜欢吃这个。”
“不要,去全聚德。”李文钰头也不回的说。
怀夙望着李文钰的背影,“老子好心建议你,你这死书生!”他走了几步,突然有一种顿悟,眼睛里都放出某种神采,“唔,呆子!你该不会在害羞吧!喂,老子可不是那种人,老子是那种说断袖真断袖的人么!哎,你走慢点行不行!你赶着去投胎啊!”
李文钰越发听不下去,走的比原来更快,嘴里道,“我,没往哪方面想。”
怀夙挑眉,非要同他肩并肩,“老子不喜欢隔着老远同人说话,死书生!慢点走,小心又撞上东西。”
两个人吵吵嚷嚷终于吃上了传闻中的烤鸭,等从全聚德里出来时,天不多时已经暗了下来。
此刻大街上一派热闹,大街小巷都挂起了七色琉璃的彩灯。人来人往如织,熙攘的铺子一家连着一家,售卖各种有趣的物件。有卖吃食的,有卖面具的,还有少女的胭脂,文人的水墨,沽量议价的声音带着江南的呢哝分外的动人,连带着空气里都飘忽着着迷的香气。
嗯,那就是庙会的味道。
第10章 月亮惹的祸
三尺生绡做戏台,全凭十指逞诙谐。美仑美奂的影人、高亢委婉的唱腔,用一方小小的戏台,展现了人生的百态。说好去看唱戏,结果两条腿在这个位子就动弹不得了。
怀夙站在一旁,看着皮影戏里唱的正好是武松打虎的片段。一只老虎跑出来的时候,将周围一片儿的孩子都惊的不行,连声喊“好好好”。待武松开始同大老虎打斗的时候,声音越发激昂了。
怀夙对这种戏码向来是没什么兴致,不过是李文钰还看,就陪着他也一道看看。这一看,还就看出点儿意思来了。
一个小孩,在皮影戏快结束的时候,拉着那大老虎的尾巴,一副十分喜欢的模样。
那演皮影的人全靠这几样东西吃饭,忙一个劲地道,“不行了,不行了,这出唱完了。你要听,等下一场啊,松手吧,孩子。”
那孩子不说话,就只是执拗的握着那只老虎。
“阿昇,将那东西松开,人需要靠这吃饭。”人群中出来一个少年,天青色道服,发带绾起黑色长发。他长得眉清目秀,年纪看起来并不大,却颇有些古道清风的味道。他一双清冷眼眸在琉璃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味道。直到那个名叫阿昇的孩子转过头来冲他笑时,那冰冷的味道才算是冲淡了一点。
“朔轻!”孩子眉眼里攒出一份笑意,但片刻之后又不是很乐意了,“我喜欢这个小老虎,朔轻。”
朔轻语气坚决,“不行,你不松手,我就回去了,你一人留在这儿。”
万般无奈之下,这孩子终于是恋恋不舍的松开了小老虎。
两人路过李文钰和怀夙身边时,李文钰的手心里的汗水都给溢出来了,紧紧的抓着怀夙的手不松开。
怀夙倒是挺自然地让他抓着手,只是那眼角、嘴边都噙着笑,“是不是觉得那人长得还不错,对我宣誓主权呢?”
李文钰拉着他翻了一个白眼,主权你个鬼!
“我的皇,那人是个道士。你现在法力低,要是真被发现了,做成蒜蓉大田螺就不好了。”想到这里,李文钰就一阵后怕,“好在这道士看着年纪轻轻,道行应该不高,否则,真是不堪设想,不堪设想......”
怀夙听了这些话,却没生气,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死书生,你也别欲盖弥彰了。要是我被抓走岂不是更好,省的在你的窝里作威作福。你这就是打心眼里头看上老子了啊!”
你也晓得你在我哪里作威作福呢。李文钰说,“我这是出于人道主义,你不晓得,道士对鬼怪之类的,都是毫不留情,你要落在他手上了,一定痛不欲死。”
两片柔软的唇一张一合,像是河里的河蚌露出的柔软,怀夙一双狭长的眼睛跟淬了这璀璨琉璃灯似的,一闪一闪,轻笑一声道,“那么认真做什么,脸还红了。”
“我......”李文钰有点词穷,抬头的时候,同他的眼睛给对上了,那真是一双漂亮极了的眼睛。
四目纠缠,他终于觉得不大对劲,真是月亮惹的祸,这样的月色让人想犯罪。
李文钰赶紧松开怀夙的手,开口道,“走,走吧,那戏台就要开始了。你,你自己当心点,人多,万一真碰上什么厉害的道士,就麻烦了。”
“嗯。”怀夙也不往下说话,这书生,脸皮薄的很。果然,不能说太多戳穿他连自己都还没有看破的事情。
但,那嘴唇好乱,怀夙意犹未尽地摸了摸自己的唇,真想亲上去试试,是个什么滋味儿。
走在前头的李文钰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的唇热热又痒痒的。啧,罢了,可能吃东西的时候混了辣椒酱了。
“其实,刚刚我们遇上那个道士,年纪虽轻,但道行可不浅。我捉摸这附近最有名的清虚观的道长,也就和他差不多。”怀夙晃了晃手中的扇子,“只是有趣的紧,那么厉害的一个道士,身边跟着一只熊猫崽子。”他打了个哈欠,“真是好久没走上陆地,什么有趣的东西都出来了。”
李文钰已经经历了一枚田螺,一只狐狸,如今半路又杀出一只熊猫,他自觉心里的接受程度又高了一高。
他正想问个明白,听得不远处的戏台上终是响起了一声锣声,大红帷帐拉开,戏子台上一亮相,底下的人纷纷鼓掌叫好。那虞姬,玉容俏丽,朱唇微启的模样,顾盼生辉。听得她清音绵绵,“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旁边黑色平金绣,肚下端缀黄色“网子穗”的项羽,中气十足,唱到高潮处,台下观众的采声一声比一声高,有时候甚至能压过项羽,跟比谁嗓子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