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张凯行在行业里的地位和手腕,于印这种角色不在话下。”
江桥笑,“又做好事不留名?”
唐修摇摇头,望着窗外轻轻叹气,“算什么好事。”
其实他说的这一切原本都是凭直觉的推测。节目录制结束后,他找李子平问了一下钱琍和Athena近年的发展历程,才找到一丝蛛丝马迹。
钱琍前两年人气不错,处于事业上升期。可Athena和张凯行突然宣布婚讯,张凯行处处提携妻子,Athena手上突然就多了不少资源和人脉。当时有一部民国剧的女二,钱琍原本是最有可能的候选人,可最终机会直接给到了Athena头上。在那之后,大概也是阴差阳错,Athena和钱琍又数次参加了相同影视剧的面试。虽然没有张凯行帮忙,但是Athena在那几个试镜中表现都不错,处处压着钱琍。
钱琍也是倒霉,演艺生涯最关键的节骨眼上突然被人挡了路,不温不火一年多过去了,当时的热度早就保不住,再想营造一个黄金上升期简直比登天还难。这一次Athena和张凯行一起受邀来参加《行行出状元》节目录制,张凯行似乎本意要把妻子塞进来作为常驻嘉宾,但后来不知为何打消了这个念头。尽管如此,钱琍却仍然感受到了压力。
张凯行和Athena是一周多之前到内地的,Athena出事应该不超过一周,也就是说,就在Athena有可能常驻《行行出状元》的消息刚刚传出来时,钱琍就已经按捺不住了,而帮她出手的就是她表哥于印。
以唐修的视角来推测,Athena虽然对异性的抵触心强了些,但张凯行并没有把节目临时推掉,这证明Athena没有真的受伤,只是受到了惊吓。而于印录制前一晚醉酒浇愁、钱琍那晚不肯现身反而一个人在房间里焦虑失眠,估计都是因为这件事。
不仅没有害成Athena,还担了风险。在一个别墅里录节目,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可能不心虚?
唐修把推测过程和江桥大体说了一下,江桥沉默了好半天,而后皱眉道:“这就是我不喜欢这个圈子的原因,真的太脏了,人的心啊,都是黑的。”
“您不喜欢这个圈子?”
江桥嗯了一声,“我喜欢的是拍戏,而不是这个浮华的圈子。他们都说我是个固执的导演,认上几个演员就反复去用,其实不是,我只是懒得去寻觅德才兼备的苗子,一旦有了合适的,能用就用罢了。”
唐修哦了一声,突然想到什么,打趣道:“那要是这么说,我这回演了您的男一,以后有戏还想着我吗?”
却不料江桥蛮认真地点了头,“想着你。”
“只要合适,都给你留着。”
唐修吓了一跳,扭头去看江桥神色竟然没有半点打趣。他忍不住心道,一盘酱牛肉的威力怎么就这么大啊,亏李子平还砸钱买酒让他送礼,都不如送上门去做一顿饭。
原本想着解决了事情就早点回家睡觉。山里寒气重,唐修睡了两晚早就腰酸腿疼了,却没想到江桥对这顿饭格外认真,等于印走了之后反而慢悠悠地倒了两杯酒,叫唐修陪他喝。
唐修心里诧异,“导演,您的酒量不是……”
江桥面不改色地说道:“我喝一杯,你喝五杯。”
唐修,“……”
这种大言不惭欺负演员的导演,不是流氓是什么?
他气极反笑,“恕我直言,您喝一杯我喝五杯,您还是喝不倒我的,放弃吧。”
“再说了。”唐修目光又转到酒瓶上,微微叹气,“您是腰缠万贯的大导演,我只是个小演员。公司对面的房租多贵您知道吗?这瓶酒,您全喝了吧,我喝不起。”
江桥抬起眼皮看他一眼,“我买过单了。”
“……哦。”
饭店包间的灯光很柔和,唐修把酒杯笼在鼻前,杯壁折射一圈光晕罩在脸上,像是加了一层滤镜,让他整个人看着有种特别的味道。江桥眯起眼看了他许久,恍惚间感觉这个人虽然年纪小,但整个人就像是从海底起出来的一块沉睡多年的玉石,平静却又别有味道。
他看了一会,突然说道:“我有一柜珍藏,你要不要来我家尝尝?”
唔?
唐修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江桥的酒架。那架子上确实不少典藏级好酒,很多酒品都是他行走万年却都没有机缘尝试的。
万年老祖宗肚子里的酒虫嘶嘶着被唤醒,竟然真的有点心动。
“理由呢?”唐修淡定地问道,“您突然这么大方,总有理由吧。”
江桥笑道:“我只是不相信你这个人喝不醉。”
晚上十一点,唐修直接拖着拉杆箱进了江桥家。一柜子好酒,每瓶都有故事,他站在酒架前几乎要挪不开步。除了不久前他送的那瓶碧尚男爵之外,剩下的每一瓶都是那么的招人喜欢。
也许以后可以常来给江桥做饭,蹭蹭他的酒喝。
唐修正打着自己万年老不正经的算盘,江桥突然走了上来,似是漫不经心地随手拿起角落里那瓶碧尚男爵,转身往厨房走。
唐修愣了一下,“怎么了?”
江桥背对着他摆摆手,“啊,你随便选着,这酒有点落灰了,我把它放起来。”
唐修闻言皱眉。
什么意思,这家伙到底识不识货?满墙好酒,只有那一瓶上不了台面,却还要藏起来?
唐修轻哼一声,真要他选,他也不会选李子平买的那瓶商业酒款。他精心挑选了一瓶蒙达维,转身去厨房找开瓶器,却见江桥正小心翼翼地把那瓶碧尚男爵放进垫了丝绒的抽屉里,末了还抽一张纸巾轻轻擦了擦瓶身上的灰。
“……”
☆、沉睡千年的集魂幡
唐修终于忍不住,“导演,您这是干什么?一瓶八百块钱的酒,难道要留到我大红大紫了之后当成最初贿赂您的罪证?”
江桥笑,黑眸中竟然有一丝异于平常的神采,像是想到了唐修以后真的大红大紫的场景,“对啊。”
唐修被他笑的发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把开瓶器慢慢旋转进瓶塞。碎碎念道:“您确定不要现在订一箱啤酒掺起来喝吗?我要是真的放开了喝……”他说着眼神溜到旁边的酒架上,惋惜地摇摇头,“您的库存不保。”
江桥嘴角上扬,“喝啊,我倒要看看你能喝多少。”
四个小时后……
“导演,没酒了。”唐修盘腿坐在地毯上,四周全是喝空了的酒瓶。江桥的神色冷凝,像是罩了一块水银面具,他僵硬地回头看了一眼空掉半壁江山的酒架,说道:“没了就没了吧。”
“唔?”唐修才刚刚喝出点感觉来,他从未喝醉过,微醺的感觉已经十分罕见。一双黑眸清清亮亮,看了一眼墙上的酒架,“还有半面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