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接着讨好道:“您行行好,别告诉上将军,我弟弟在七队被人欺负每天不敢睡觉,就这一次,下次再也不会了。”
刘淼挥了挥手,让他上一边去,然后道:“下一个!”
这就是不会说了,男人赶紧道:“谢谢谢谢,您以后用得上的地方尽管说。”
刘淼哪里用得着他,这种话说了跟没说一样,他也没当回事,接着发干粮。
他感官敏锐,对人的表情和声音的细微变化都能准确地把握,而且因为记忆力好,这里的人虽然叫不上名字,但是再认却完全没问题。
这个活儿让他来干再合适不过了。这么多人中,如果敌方派来的人混了进来,就太可怕了。
他们自作主张提早半个时辰发放干粮,但是还是没赶得上。
孙膑坐在帐中正在穿衣,听见了声音问道:“外面这是怎么了?”
他因为身体问题,行军打仗都会有人随行照看,一个连鬓胡,穿着盔甲的中年男人应声出去看了一眼,回来报告道:“是在发放干粮。”
孙膑自己控制着身下的四轮车,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忽然问道:“这是谁的指令?”
“属下不知,”中年男人道,“我现在去问问?”
孙膑看着已经快要发完早饭的刘淼,微微停顿了一会儿,然后道:“你把他给我叫过来。”
“是。”
刘淼躬身行礼,响亮地道:“属下参见军师。”
孙膑端详了他半晌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刘淼。”
“我从未见过你,”孙膑的头顶带着一顶姜黄色长冠,眉目匀称,中庭饱满,看上去非常和善,与一众武夫有着天差地别。此时问道,“一直是你在发放粮草吗?”
“不是,”刘淼道,“我是最新一批编制入伍的。”
孙膑闻言问道:“那你又是如何谋得这么一个差事的?”
发放粮草与巡逻的人在明面上与普通士兵并没有什么区别,但也并非所有人都可以做的,一般都是由幢主信赖的亲信,出身和表现都清白的人来担任。行军打仗丝毫差池都不能出,几乎所有的队主、幢主、上将军都是从这里开始起步。
在这一步做得好,才意味着有可能高升。
刘淼干脆地道:“买的。”
孙膑对他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反而笑道:“花了多少?”
“半年口粮。”刘淼道。
孙膑并不打算追究这个问题,他看了一眼外面,终于说到了正题上:“谁让你这样发放干粮的?”
“是有人提醒了属下,”刘淼的态度依旧不卑不亢,冷静而恭敬地道,“他让我在出发后这样做,不出三日就可以立得大功,得到上将军与军师的赏识。”
“是谁?”
“属下不知。”
“你不知道?”
“确实不知。”
这时候大帐的帘子被一下子掀开,走进来一个面貌干净却身材魁梧青年,看上去有些违和,他身穿将军铠甲,要弯着腰才能进入帐中。
刘淼躬身,双手举于胸前,低头俯首说道:“参见将军。”
田忌微微抬手,目光从他的身上一扫而过,对孙膑道:“先生一大早是在干什么?”
孙膑笑着道:“将军来得正好。”
刘淼按照昨日已经商量好的说辞,对二人道:“我在出发前,内人找了一个乡里算得很准的算命先生给我求平安,那先生叫我求得发放粮草的职,后面的数万兵马姑且可以松懈,但是前头精兵务必按照人头数谨慎发粮。”
田忌皱了皱眉,看上去好像觉得这套说辞极为荒唐。
孙膑却饶有趣味,伸手示意接着说下去。
“他算得军师定会召见我与内帐,说若真有那日,让我转告您这番话。”
刘淼微微抬首,目光不避不闪,接着说道:“务必小心奸细。”
“庞涓自桂陵之战大败以后一直在广招幕僚,这些他门下之人在开战之前尽数闭门不出,在我们出发那天已经有整十日不曾露面了,军师以为他们会去了哪呢?
“且这一仗非同一般,魏国公子申①亲征,他的军师向来棋行诡桀,善于玩弄人心,魏国第一步就要便要直奔大梁,似乎已经知道了我们要走哪条路了一般。”
田忌打断道:“这些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庞涓的幕僚消失了没有,魏国的军队要赶往大梁,这些消息他们尚且不能知道,一个算命先生又如何能随口就来?
刘淼的神情丝毫看不出任何的心虚,开口道:“当时那位先生并未多言,属下亦不敢多问。”
战国时期对天与神仍是绝对地敬畏,这些鬼神之说是最适合拿来骗人的东西。
田忌已经极其不耐烦了,看刘淼的表情要多烦有多烦,只当他是一个想升官想疯了的混子。孙膑却好像有些兴趣,始终笑着。
刘淼躬身道:“属下并不求什么,只想在这几日带人发放粮草,如无意外是最好的,若真有什么意外上将军再信不迟。”
这个过程其实并不会损失什么,但是孙膑看着他道:“这会损失很多时间。”
“一日只行三十里,”刘淼对答如流,“您并不缺时间。”
田忌张嘴要骂,被孙膑拦住了,但是他拦下了却也没有说话,依旧看着刘淼。
刘淼非常有眼力见地退一步道:“这点时间是值得付出的,只求一个平安。”
“况且如今听我一席话,您还能安心像往常一样发粮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