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陆离露出白牙笑了笑:“我还知道有一族无面之人,擅画百相,曾为周王刺探军情,立下汗马功劳,荣封百面候。”
吴少女目中神色大变,不由自主地去摸自己的脸,无面族人天生无面,擅画百妆,所以不用镜子但用手摸也知道自己的妆容是否妥帖。但随即她就知道自己的行为恰恰是不打自招了,不禁瞪圆了眼睛怒视着赵陆离,可不管她的面部是何表情,都永远是一片白皙,即不会有愤怒时的潮红,也不会有惊惧时的青白,更不会有羞涩时的红晕。
赵陆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讥讽的表情淡了,眼中的神情也柔和了许多:“你的表情那么多,但脸上却不变色,这不是提醒别人你脸上覆盖了多西嘛!”
吴少女哑口无言半晌才焦急地问:“那是不是除了你,别人都知道了?”
“怕是都知道了吧!”赵陆离略同情地看着她。
吴少女不禁有些沮丧:“祖父说我是族中少见的易容天才,可是我连做一个真正的少女都做不像,哪里还能化身千人?”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赵陆离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不以为然地道,“眉眼固然重要,但真正的美依然是那人,那时,那景。”
吴少女本然没有什么颜色的脸此刻却好似真得浮现出了一丝红晕,她转身跑开,只丢下一句:“酸秀才,放心吧,我走的时候,会把你带走的!”
赵陆离见少女跑远的身影,又看了眼脚下,而后轻声道:“张小白……果真能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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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外面的怪兽更近了!”一名侍卫在离开窗口轻声对闻一农神情带着些恐惧,“它们每隔一个时辰就会靠近一丈,只怕再有一天一夜……它们就会攻击客栈了!”
闻一农轻轻打开窗子,从缝中朝外望去,在漫天的大雪中,数丈外可见的地方,黑影此起彼伏,只有他明白那些像黑兽般的东西,是怎样将他的侍卫吞没的,连残渣都不会留下。
这些阴兽,绝不是什么普通的野兽。
“异人!”闻一农心中冷哼。
“各位,今晚就要轮到方公子的七号房了,不如我们今晚大家都齐集于这客厅之中,无论凶手是谁,大家都可以守望相助。”大厅中容十一一口气将话说完,就连咳了几声。
容夫人像是忍然没有从太阴将军里回过神,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一张娇容也显得颇为憔悴,失色了不少。
“合该如此。”闻一农转过身来点头道。
陆玖肆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那也只能这样了,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吴少女呶了呶嘴说道,但目光却转向了赵陆离。
“这个办法好是好,但却有一破绽……”赵陆离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问,“如厕怎么办?大家也一起去吗?”
众人听着一滞,即觉得这酸才胡搅,却不由地要承认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闻一农开口道:“当然是一个一个地去,若是凶手在我们之中,去如厕的人就不会有危险,倘若……有了危险,那就证明其他人是清白的,客栈里存在着一个暗藏着的凶手!”他说到最后一字几乎是咬着牙说的,圆脸上也露出厉色,与平时地笑容满面与人和气地样子颇为不同。
他这个意思竟然是要将那如厕的人当作诱饵,众人听了脸上也不禁忽阴忽睛,但都没有开口说什么,只赵陆离喃喃地道:“那看来这厕所是上不得了,还是要少喝点茶水……”他说话声音不大,但大厅里的人人都能听得见,原本在饮茶的陆玖肆手不禁一顿,冷冷地瞥了一眼这讨人厌恶的酸秀才,赵陆离却又道,“不过今晚反正要杀的是方公子,看来他上厕所是要必死无疑了。”
这次就轮到方子实的脸色有些不红不白了,赵陆离又接着道:“要是方公子死了,客栈里又找不到暗藏着的凶手……那会不会就真得是这座客栈在按着入住房间号杀人呢?”
他惹有所思喃喃自语着,旁人却觉得自己的背脊上都生出一股冷气,陆玖肆终于怒不可歇地道:“闭嘴!倘若你再不嘴,我就先杀了你!”
赵陆离才好似被惊醒了一般,打了个寒战用如梦初配般的地语气问道:“陆庄主,发生了何事?你为何要杀小生?小生倘若有得罪之处,你同小生分说便是,又为何要置小生于死地!”
他一口一个小生,啰啰嗦嗦,陆玖肆只觉得脑壳发疼,他手一拍站了起来,可还没等他有进一步举动,却听到哐啷一声,有人拔出了剑,却是旁边的吴少女,只听她冷声地道:“陆庄主,现在敌我不明,你要动手的话,那我可要怀疑你了。”
赵陆离立刻躲到了吴少女的背后,探出头死鸭子嘴硬地道:“陆庄主,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要是再这般粗鲁,莫怪小生来而不往非礼也!”
陆玖肆却被气笑了,他收回怒气,坐回原位,不再理睬他,旁边的容十一仿佛才松了口气:“吴姑娘有一句话是对的,如今敌我不明,大家还是要团结一些。”
方子实也连声道:“容兄说得有理,大家都少安毋躁,集聚精力,才能一举将那凶手歼灭,逃过此劫。”
闻一农半闭着眼说道:“从此刻开始,大家都不要再说话了。”
这么一番折腾,不用闻一农说,大家也都没了交谈的兴致,这么沉默地过了半夜,众人都有了困顿之意,合衣靠在椅子闭目休息,忽然一人的低呼声惊醒了众人。
“我,我夫人不见了。”只见容十一神色惊慌地站在那里。
“莫非是去如厕了?”闻一农皱眉道,但容夫人一贯娇弱的模样,最近又似早已吓破了胆子,谁也不会想到她居然第一个去如厕,并且连自己的丈夫都没有告诉。
“我去找她!”容十一站起了身。
“这不妥吧……”方子实皱眉道,“我们不是说好了,只能一人如厕,其他人只能呆在大厅里。”
“难道我能害自己的夫人?”容十一面色潮红,说完了他眼望着闻一农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闻一农皱了皱眉:“容兄要是不放心,那就去看一下吧。容家夫妻不懂武艺,不如我们一起跟去找一找吧!”
容十一深深作了一揖:“多谢闻大人。”
他说着就匆匆地走出了客厅,众人见闻一农开口发了话,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没了熊能人,余下也没人爱做刺头,于是跟着闻一农的后面朝屋后走去。他转到了屋后,却瞧着下院的一间房神情一动,众人都有印象,那间房里面存放着沈方寂跟夜砂的尸体,现在又多停了个熊能人。此时原本紧闭的房门现在是半掩着的,有人打开了它!
侍卫抢先踢开了那间房门,可房间内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闻一农略略皱了皱眉,但片刻间眼中便眸光闪烁,他好似听见了什么,几步抢到棺材旁,大声喝道:“快,将棺材打开!”
侍卫连忙上前帮着掀开棺盖,旁人都诧异闻一农发现了什么,唯独赵陆离叹了口:“这沈公子死也死得不安稳,棺材都叫人打开几次了。”
这次陆玖肆却没有喝斥他,而是直视着棺木,只见棺木中躺着的已经不仅仅是被捆成棕子般的沈方寂的尸体,还有面色刹白,花容失色的容夫人。容十一连忙神情慌然地扑过去将妻子扶了起来,在她的鼻息间试探了一会儿,感受到了有热气呼出,他的神情这才放松了下来。
“容夫人?!那,那原来的尸体去了哪里?”吴少女在旁边诧异地道。
闻一农掐了一会儿容夫人的人中,容夫人才悠悠醒转,她一醒来就指着窗外喘着气说:“他,他在二楼……”
容夫人这句话出口,闻一农不旦眼皮在跳,连带着脸上的肉都抖动了两下,二话不说冲出门外朝着二楼奔去,其他的人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跟着闻一农朝楼上冲。
闻一农冲到了楼上,径直跑到一号房前将门踢开,似乎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房里并没有人,片刻之间他将所有的门都踢开,然而所有的房间都是空无一人。闻一农的表情似有些僵硬,正当众人不解地看着他时,却听见楼下传来了一个人的惨叫,已经冲到楼上的人不禁眉头跳了跳,吴少女脱口道:“好,好像是那位多病的方公子!”
“不好,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闻一农面色剧变。
客栈的大门开着,可在门口落着一件白狐的皮裘,正是方子实身上披的那件,而几乎近在咫尺的就是黑漆漆的兽,它们静默地围着客栈,大雪中只能见它们幽暗的身形,众人几乎是立刻悚然地退进了客栈,并将大门重新关上。
“方公子好似被人诱出了客栈,然后,然后……”吴少女牙齿哆嗦着道,“就被外面怪兽吃掉了。”
众人也能理解她为何如此害怕,因为方子实的七号房后面紧跟着的就是吴少女的八号房阴阳舍了,陆玖肆冷冷地道:“闻大人,你是否可以给我们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