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表示认同,然后就开始行动起来。阵要精确,还要覆盖面大,整个小青州,加上周围的镇子。
布阵过程异常安静,中途,只有裴时问了盛无瑕一句那封从小青州寄来的信上说了什么。
盛无瑕说只是有人说要告诉他一些关于他娘的事,落款是青州故人,除此之外,什么详细的细节都没有。
裴时通过这些也推断不出来什么,只好继续一心一意地去布阵,他刻符刻的很认真,生怕遗漏了什么。李若慈只是辅助性地替他勾画了几笔。
李若慈觉得他们十有八九已经遭遇了不测,可是看裴时他们的样子,大概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个时辰过后,天空微微泛白时,寻灵阵布好了。裴时把信放到了镇中央,轻轻念了几句咒语,寻灵阵便沿着脉络发出银色的光芒,几秒钟后消逝,与此同时,那封信也悬浮了起来。
裴时道:“跟着它就好了。”
几人跟着信纸跑出了院子,跑到了大街上,大街空空荡荡,只有他们几个人,脚踩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异常清晰。
信纸飞动的很快,大约是因为刚离开主人不久,所以气息很强烈。
李若慈跟在裴时后面,看他衣袍的一角随着他的身体而动,忽上忽下,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他忽然很想知道那封信里提到的人世悠长是什么感觉。
裴时的脚步慢了下来,然后在一处阁楼前停住。阁楼正面题着三个大字,同衣阁。阁楼有四层,残败不堪,仿佛经年累月的风霜都汇集于此。
相传这是前朝王公所建,他最大的一个爱好就是坐在同衣阁最顶一层,看穿着华贵服饰的女人为他跳舞,外面是瓢泼大雨,也是在这样一个是时候,亡了国。
裴时走了过去,试探着推开了门,里面的窗户都闭着,一片昏暗。
大门敞开,光线射入,第一层,没有人。
于是众人便上了第二层,楼梯吱呀呀地作响,仿佛不堪重负。扶手处积满了灰尘,厚厚的,不被触碰。
隐约有歌声传来:“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像遥远时光里的歌谣。
第二层明显比第一层还要破,光线直接透过门窗破掉的缝隙交叉着进来,太阳升起来,尘土在众人面前起起落落,形成了一幅光怪陆离的画面。
李若慈觉得自己宛若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其他人都消失在了眼前。
打翻的铜酒杯,疯狂的人,王手持利剑刺向了面前的女人,女人挣扎了两下便断了气。
李若慈知道这是幻境,而且只是一个前奏。
那后面,后面会是什么呢?他内心……
未及多想,他绕过屏风,看到了那个院子。
里面有谢昀,唐愿初,还有薛当归和裴时。
他们冲他笑着,伸出手来。
周围暧昧不清的光线一时让他有些恍惚,但稍后,他立刻清楚过来,只是一个幻觉而已。
他抬起双眸,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把利剑,就像刚才那样,他刺向了面前的人。
幻觉消失,眼前的画面恢复了正常。
他扭头看向身边的裴时,裴时也像这边看来,两人连忙躲开了彼此的目光。
裴时快步走向一旁,一巴掌拍在了目光呆滞的江淮头上:“醒了,别白天做梦了!”
江淮“哇”了一声,抱头后退:“裴时,你!”
然后自言自语道:“我刚好像看到我娘了……她在给我熬粥……”
裴时道:“你还没长大呢?”
江淮不再理裴时,转身去叫李葚儿:“师姐。”
李葚儿却没有丝毫反应,除此之外,他们发现盛无瑕没了。
“无瑕?”裴时走到了破屏风后面。
“裴时,我师姐她怎么了?”江淮又摇了摇李葚儿的肩,李葚儿神色还是木木的,但突然流下了两行清泪。
李若慈上前一步,看了看情况后,直接一掌将李葚儿拍晕,道:“被心魔魇住了,睡一觉就好了。”
江淮接住倒下的李葚儿,不解道:“心魔?”
李若慈勉强解释道:“是,心魔就是不能释怀的东西,心魔越大越有可能被幻境困住,你师姐这种情况应该就是不小心触碰到心魔了。”
他说着便想起上次在缥缈船上的那个梦,船上的香应该有问题,才使他看到了那个人。不过香的威力并不大,是他的心魔太大,就像现在的李葚儿一样,不是幻境有多么厉害,是她的心魔太厉害。所谓作茧自缚也就是如此。
思及此,李若慈不禁黯然,他这一生当真就无法逃脱那个阴影了吗?
裴时在后面晃了几圈就回来了,看来是没有找到盛无瑕。
三个人决定还是先去第三层,先把之前失踪的人找到。于是,江淮背着李葚儿,裴时和李若慈两人护着他们,在他们一前一后地上了楼。
越往上血腥味就越重,几个人就越不安。转过楼梯,眼前出现了一个惨不忍睹的场面。
中央一个血池,应该是以前用来沐浴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又被重新注满了水,但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血水里几十个人的尸体叠在一起,浮浮沉沉,死不瞑目。
血水溢出池子,漫到了脚下,江淮退了一步,放下李葚儿,忍不住干呕起来。
一个红衣少女坐在一众尸体上,大约十三四岁的模样,微微笑着,手指轻轻抚摸着离她最近的一具尸体的脸,表情温柔至极。
这番情景看的人毛骨悚然。
裴时抬手一道光朝少女打去,少女立刻消散不见,是个幻影。
裴时上前,从水里拖出了一具尸体,蹲下检查了一下,尸体上伤口狰狞,但表情却不是十分痛苦,只是眼睛依旧张着,似乎是没想到这飞来横祸。
裴时沉声道:“应该是死在幻觉里了,先把人引出来,然后在这里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