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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日的房间
  作者:黑猫白袜子
  第 1 章
  请用你的思维构建出那个房间。
  那间精妙的,纤巧的,牢固的房间。
  以你自身的灵魂作为对跖点,将房间构建于那遥远的群星之间。
  在那无法命名,无法呼唤。无法在现实世界中落下投影的黑暗幽深之地,你的房间或许能引起“祂”的注意。
  祭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身的存在。
  无法被呼唤之物将敲响你的房门,作为客人,祂将回答你的问题,哪怕那是永世也不可解的谜题。
  ……
  请牢记并且坚定地相信,在房间之内,将没有任何存在可以伤害你,摧毁你,吞没你。
  ……
  啊,愿你好运。
  =============
  也许我马上就快死了。
  年轻的法师学徒,倒霉鬼艾文·里维斯听到一个声音在他头盖骨里含含糊糊地回荡着。
  他不太能分辨出这是来自于幻觉,又或者是他确实在自言自语。
  此时此刻,他正颤抖着躲在自己那肮脏而狭窄的房间里:这里没有床,没有窗,只在靠近天花板的位置,有一条巴掌宽的通风口,黑色的铁栅栏把细长方形的通风口切分成了整齐的五个正方形的方块,但只有非常偶然的时候,才会有风自通风口中吹来。地板和墙壁都是粗糙的石砖,间隙里满是不知名的粘液和散发着奇妙暗绿色的青苔,空气中永远弥漫着仿佛能让你肺部灌满水的潮味。
  艾文和他之前的室友(那是一只看上去总是有点疯疯癫癫的海侏儒),将披风的一角系通风口的栅栏上,另一端拴在房间另一边某不知做何处用的铁钩上。
  其实艾文一直觉得那铁钩是用来悬挂尸体的,他在导师的房间墙壁上看到过很多类似的铁钩,将那些倒霉的实验体割喉之后倒置着挂在墙上可以将他们血管里的液体沥得很干净。但是理所当然的,当这个房间里的居住者们将披风挂在那铁钩上,勉强利用它制成一张极其不舒服的吊床时,无论是艾文本人还是他的室友都不曾提到过导师房间墙上的那些铁钩。
  那所谓的吊床真的难受到了极点,在那上面睡上一个小时或者两个小时便能让你清楚地听见你的腰椎在痛苦地□□,但至少它的存在能够让艾文远离潮湿,还有那些黑夜中逡巡的不知名毒虫——不过现在的他却没有睡在自己的吊床上。
  他正佝偻着自己的身体,痛苦地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不断地喘息着。
  艾文曾经是个看上去挺不错的青年。
  他的身材高挑,均匀,五官俊秀,配合着他那淡绿色的眼睛与黑色的头发,让他看上去几乎像是个贵族老爷。但那也只是“曾经”而已,现在时的艾文·里维斯现在看上去只能用凄惨,或者是破破烂烂来形容。
  鲜血染红了他的半个身躯,而他的头发和肩膀都因为魔火的灼烧而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焦黑色。
  而艾文之所以要保持着这种蜷缩的方式,是因为他不得不用几乎已经没有任何力气的手按住自己的肚子——他的掌心抵着那道绽开的伤口,一些滑溜溜的东西合着血液一直想要往外漏——艾文衷心地希望那不是他的肠子。
  就在一刻钟之前,一头畸化的三角魔差点撕开了他的肚子。
  谢天谢地,在最后一刻艾文逃了出来,但是那致命的伤口依然还在,并且用疼痛提醒着他,他需要一幅疗伤药。
  而有的时候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好不容易检测出法师天赋的年轻乡下青年,那个冒着其他人崇敬而羡慕的目光走入这座北地最为伟大的法师塔大门的年轻学徒,会沦落到现在这个鬼样子。
  “要知道,最开始我还以为我会成为一个伟大的法师呢……”
  艾文又开始了自言自语,他正在努力让自己不晕过去。
  进入法师塔的最开始,他以为自己所要面对的,只是普通的为难和苛刻。但所有人都知道,作为法师塔最底层(也许只比那些哀嚎不断的实验体稍微好一点儿)的低级学徒,这种来自于导师的为难和苛刻几乎就像是水和空气的存在那样理所当然。脆弱的人类需要水和空气还有食物,正如同低级学徒会需要导师的责难与侮辱。
  但是艾文并没有想到,为难和苛刻很快便升级为了不同程度的故意刁难与无孔不入的体罚——分配给他的导师是个瘦骨嶙峋,令人毛骨悚然的老头。
  艾文并没有花多久时间便认识到,像是他的导师这种显而易见的无能者将会是最棘手的存在,毕竟一方是年近花甲而依然徘徊在法师塔底层的下级导师,而另一方是年轻澎湃,未来一片光明的法师学徒。
  要知道,人类的嫉妒有的时候比蝎鬼的毒液还要更加可怕。
  导师开始热衷于让艾文参与各种危险试验:就比如让连低级火球术没能掌握的艾文提着饲料桶去喂养一只高度畸化的三角魔。(即是是鼻涕虫都知道,在三角魔那玩意的感知中,艾文这种香喷喷的人类才是真正的饲料。)
  好吧,如果艾文没有偷偷学会那个第几版的小火球,恐怕这个时候他已经真的成为了三角魔的饲料,当然更有可能的是,他成为了那位“导师”的试验材料。
  很显然对于导师来说,艾文这样的人类更适合用来做试验的原材料而非笨手笨脚的学徒。如果不是法师塔的主人定下了严苛的规则,恐怕艾文早已经死了许多遍。
  但是艾文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多了:无论再严苛的规则总是有漏洞,就好比规则会保护脆弱而愚蠢的学徒,却并不会保护学徒死去后的尸体,尤其是那种因为杂物和实验步骤不对而死去的学徒的尸体。
  这些天来,导师看待艾文的眼神变得越来越阴沉也越来越浑浊。了。作为一个相当聪明的年轻人(看在魔法女神的份上,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活到了现在),艾文猜得到他的那位导师已经为他设计好了无数“意外”,好得到他的尸体。
  “该死……”
  想到导师,艾文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痛苦的低吟,他一只手摸索着掰开了墙角的一块松动的石砖,然后从里头掏出了一只鱼皮袋子。那只灰扑扑的鱼皮袋子毫无意外来自于海侏儒,从袋子表面那令人作呕的细鳞就能看出来。艾文小口小口的吸着气,将手伸进那滑溜溜的袋子内部。他花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摸到了一只试管,那里头荡漾着的暗紫色光芒显示出疗伤药已经并不新鲜的事实。
  但艾文并不在意。
  他用牙咬碎了瓶塞然后将药咽了下去,伴随着疗伤药带来的特有的刺痛感,他的目光开始放空。
  而那本羊皮书就是在那个时候从袋子里滑落出来的。
  艾文看了那本书一眼,然后又是一眼。
  这只鱼皮袋算是他那位倒霉的海侏儒室友留给他的馈赠——后者早在几年前便离奇消失了。而在消失前,那个可怜的家伙发了疯,他不断的胡言乱语着,尖叫着躲避着虚空中并不存在的某种东西。他那种疯狂的恐惧甚至惊动了几名中层的导师,那些傲慢的法师用尽全力也没有检测出虚空中的任何东西,而浪费导师时间的后果就是,艾文的室友最后被关进了封闭所有法术和纬度的地牢。
  他本应被制成某种特殊的实验材料,但在最后处刑前,他却凭空在了那间狭小的密室之中,据说打开密室之后,整个房间的墙壁上都布满了他淡绿色的鲜血和鳞片,显而易见他曾经饱受折磨,但依然没有人能够在密室中找到除了鳞片与血液以外的东西。
  这件事情成为了法师塔底部区域的某个谜团,没有人知道他最后去了哪里,但这个谜团终究还是没有在这群如履薄冰的学徒中引起太大波澜(虽然艾文知道,导师几乎快因为这件事情而气到疯狂)。
  而艾文几乎是毫不客气地继承了那只海侏儒的所有遗产。早在最开始他便清点了鱼皮袋里的玩意儿,其中最珍贵的便是那些已经过期很久的疗伤药,还有一些其他的低级药剂,一些贝壳,上面细密的雕刻恐怕是海侏儒种群中特有的文字,还有一些并不重要的小玩意儿,其中就包括了那本羊皮书。老实说,虽然这本书上充斥着各种笑话和呓语,却也算得上是室友那一堆破烂里唯一称得上有点意思的玩意了。
  唔,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