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龙自然也接收不到他的注视,李祎才艰难地消化了“那个凡人曾经是神”的事实,戳在原地思考半晌,才问:“你既然可以一直追踪我们,那你可不可以帮我看看他现在怎样了?”
腾蛇轻轻地说:“你放心好了,他不会有事的,腾蛇蜕已经回到他身上,所以我跟他多少有一点共鸣,如果他有事,我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李祎这才稍稍宽心,暂时把那个不断在眼前晃的身影压下去:“那你可知道……天界现在到底要干什么吗?费尽心机地把我弄上来,目的何在?虽然三族圣物已齐,可玄武甲还没有下落,他们居然这么等不及吗?”
腾蛇略显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们为什么要把你弄过来我不清楚,但玄武甲用不着你们去找,因为它一直都在北海。”
李祎:“在北海?玄武神在守着它吗?”
腾蛇:“没有,玄武神尚在沉睡,只有拿到玄武甲才能将他唤醒。这段时间我也打听了一下,大概知道两千年前四神之间有一个约定,只有当青龙鳞、朱雀翎、白虎爪三件圣物全部集齐之时,才能够开启北海玄武神设下的结界,去拿最后一件圣物玄武甲。”
“是这样……”李祎思索一番,“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该打我的主意,毕竟东西不在我身上。”
腾蛇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也许他们觉得利用你威胁其他三族,能让他们乖乖把东西交出来?毕竟你跟彭彧关系那么好,现在那三族又基本听他的。”
李祎目光微微一沉,一时也判断不出如果彭彧真的受到威胁,以他的性格会不会妥协。
“我说,”腾蛇忽然压低声音,“你到底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你才被签了契,边崇就这么放任你自由活动吗?”
“别跟我提那个字,”李祎凉凉地戳他一眼,捏起那枚腾蛇鳞给他看了看,“我有你的东西,自然能找到你。”
腾蛇无语地瞧着不知何时落在对方手里的鳞片,叹口气算是认栽了:“好吧,不过你还是快些走吧,我目前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你了,如果有其他消息再知会你。”
“对了,”李祎忽然目光一动,从自己身上拔下一片鳞来,手指在上面轻轻一抹,“拿这个跟我联系。”
腾蛇犹豫一下还是接过,也在那片腾蛇鳞上重新施加法力:“你可小心一点,虽然契本身不能监视我们,可契主要想知道我们在哪里也就动一动手指头的事。这仙宫到底不是我们的地盘,如果忤逆契主,那可有你好受的,反正我是被收拾怕了。”
“闭嘴。”李祎又从他嘴里听到那个字,本就苍白的脸色更难看几分,“我没事不会来找你的——堂堂神兽被区区一个仙人烙契,你也真不嫌丢蛇。”
“唉,”腾蛇无所谓地一耸肩,“我脸皮厚,行了吧?你厉害,你不丢龙,不也被区区一个仙人烙……”
李祎一爪子糊在他脸上,强行把那个字噎回了他嗓子里。
白龙一甩尾巴迅速消失,腾蛇瞧着他的背影,抹一把自己的脸:“多四只爪子了不起啊?”
边崇也不知干什么去了,白龙回到仙宫的时候,他依旧没有出现。
仙人们似乎也跟龙王一样不喜欢被人打扰,仙宫四周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李祎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房间,觉得此处虽然比彭宅还要豪华,却勾不起他任何兴趣,除了床和水,其他东西一概碰都不想碰。
他默不作声地坐了一会儿,见外面没有任何动静,便拉起法术布下隔音,将两只龙角从发间放出,伸手摸向那枚银色的锁龙环,轻轻转过一个角度。
片刻之后墨理的声音从那锁龙环里传出:“常泽?”
“是我,”李祎说,“我不敢跟青龙族联系,只好联系你了。”
墨理沉默了三秒:“你终于传回消息来了,你那边还好吗?”
李祎面带嘲讽地瞅了一眼仙宫,嘴角要笑不笑地翘着:“还好,还麻烦你通知彭彧他们,叫他们不要担心。”
“好,”墨理立刻答应下来,“听九渊说他已经把青龙鳞拿回去了,龙族这边暂时没有异状。”
李祎“嗯”了一声,忽然用力一闭眼,“墨理,我可以相信你吗?”
这回墨理更长时间地沉默,许久才传出一声叹息:“我以为我失踪多年,早就不值得你这么问了。虽然我修为大损,但骨子里流的血不会变,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自当要配得上这份信任。”
他顿了顿,用更低的声音说:“这段时间我重回墨龙族,也调查了一番——我族应该暂时没有仙家的眼线。”
“那好,”李祎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我相信你,并且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彭彧自从彻底清醒,便不顾周淮的劝阻返回彭宅休养,但因为精神不济常常陷入昏睡,一睡过去就很难醒过来。这天晚上他好歹洗了个澡,站在铜镜前凝视镜中的自己,觉得那惨白的脸色实在很是像鬼。
他默不作声地瞄了一眼胸前狰狞的伤,慢吞吞地穿好衣服,就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力气大得好像要把他门板敲裂了。他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谁啊?进来。”
九渊很没礼貌地“咣”一脚踹开门,箭步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地劈头砸下一句话:“王传消息回来了!”
第89章 坤玉韘
彭彧正低头系腰带, 听见这一嗓子,手里的东西瞬间落地,他几乎是茫然地抬起头, 面上表情随即化作惊愕:“你说什么?”
九渊语速很快地说:“就在刚刚, 墨理传信给我,说王……常泽通过锁龙环联系他了!”
彭彧手指倏地扣紧, 声音不受控制地有点发抖:“他都说什么了?”
九渊把一张信纸拍在他面前:“你看!”
信上是墨理将李祎告诉他的事情全部用笔写了出来,腾蛇、坤神以及下一步的计划, 事无巨细。信里所涉及的内容堪称惊世骇俗, 可或许是字迹太过厚重沉稳, 让人完全惊躁不起来,彭彧看罢竟然无甚表情,只将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最后那一句“身无大碍, 切勿挂怀”上。
他盯着那句话看了足足有一分钟,他不说话,在场的人也就都不敢出声。终于他慢慢抬起头来,将信纸折叠收好:“我知道了, 你们出去吧。”
九渊和刚进来的潜岳面面相觑,后者有些担忧地说:“少爷……”
“白泽呢?顺便叫他过来。”彭彧一句话打断她,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离开。
两人只好一前一后出了屋, 关门的一刹那,谁也没有看到彭彧整个人瞬间绷紧了,因受伤而急剧消瘦的身形脊骨突出,绷出一条笔直的线。他难以自制地浑身颤抖, 许久咬紧了牙关,从门后捡起那支他一路攥回来的吞日箭,用力插在案几一角。
李祎把消息传递给墨理之后,没过多时,边崇就回来了。
他听到脚步声立刻撤除全部法术,整个人没骨头似的往床头一倚,阖眼专心地抵抗着那不断逼他“服从”的契,连个正眼都没给来人。
边崇也不知回来做些什么,还是单纯地溜达一圈巡视领地,缓缓踱上几步,又一言不发地走了。李祎却倏地睁眼,神色微微一动,揪下自己一根头发在小布人身上系个死结,再双指拂过施了个隐遁的法术,随后朝着边崇尚未完全消失的背影屈指一弹——
沈成钧:“……”
小布人准确地落在边崇衣服上,并迅速滑进他衣间的褶皱里藏匿起来,紧紧地扒稳了,随后李祎脑中响起沈成钧的哀嚎:“不带你这么坑我的!我要是被他发现就死定了好吗!”
李祎面不改色,同样用心念给他传音:“是你先坑了我一把,礼尚往来,而且反正你都已经是鬼了,再死也死不到哪去。”
沈成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