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老师左看右看,起身出去把门给关了,又给他拉了张椅子,两人面对面地坐好,她这才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说话。“听说是去旅游时走失了,她前脚刚说想去某某地方玩,后脚——也就是上个月月底,就让张教授帮她请了假出去玩。”
她说的倒和张涛所言不差。然而请假这一点却让李知之生出了怀疑。他在来学校之前完全没意识到现在还没有开始放暑假,然而期末时本来就是老师们最忙的一段时间,为什么在这种时候,田静还会提出要请假?
“可是现在不是期末吗?为什么田老师还可以出去旅游?”
女老师啧了一声,忽然之间,那种好相处的形象就没了。她颇有些不屑地说道:“还不是有个教授老公,想请假不是随便请?”
她的恶意有些太明显,让李知之觉得十分不舒服。女老师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太露骨了,咳了一声,又道:“反正我们都知道她那个怪、习惯,老喜欢自己旅游,这一次还是自己去什么大山里。穷乡僻野的,出什么事情,也难说。”
“原本她老公还想到处贴传单找人呢,不过听说影响不太好,系里直接压下来了,寻人启事只贴了一天就被撤了。”女老师嘴角一勾,皮笑肉不笑的,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嘲讽谁。“命不好,怪谁?”
这还是单纯的李知之第一次赤.裸裸地直面女性间暗戳戳的攀比斗争,他本来以为周小玲那个重男轻女的妈妈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这辈子还能遇到第二个让他这么不舒服的女性。
李知之选择立即离开,否则再听到什么酸话他可要忍不住起身骂人了。
虽然女老师话很刺耳,却还是让李知之听出一些线索。田静失踪前的请假是张涛出面的,而且无论是不是系里施压,张涛都没有坚持去寻找她。
传单只贴了一天就撤了?如果张涛坚持找人,就算有压力,难道系里还会如此不近人情?只能是坐实了他实际上并没怎么花心思去寻找自己的妻子这个事实。这与他的说法完全相悖,更别提他替田静请假一事,简直增大了他的嫌疑。
李知之连忙把自己得到的消息与猜测发给王明华,希望他能给力一点。如果能引起警方的重视,那就再好不过了。
走出办公大楼,时间还早。回家就太无聊了,李知之在学校里逛了两圈缅怀自己的青春岁月,中途还被大胆的学妹跑过来问要联系方式,被他笑着拒绝了。
这种时候就很怀念一直站在他身后扮黑脸的阿望了。李知之叹了口气。
他这几天,最烦恼的竟然是接下来该怎么对待阿望。
不如还是先搬出去住吧?肯定是自己总是和他待在一起这件事,给了他希望。既然要拒绝,还是要拒绝得彻底一点。
李知之一想到今早阿望出门时他还没起床,睡得迷迷糊糊直接被他亲醒这件事就觉得头疼。再继续和阿望住下去,恐怕哪一天他就真的完全习惯了被这么对待——某个人最擅长温水煮青蛙了。他作为一只小小的青蛙再不赶紧跳到锅外,肯定只有被煮熟吃掉的下场。
李知之光是想象了一下就觉得非常惊悚,立即下定决心回去就提要搬走的事情。不是他太狠心,只是既然要对阿望负责,那么他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接受他。
要知道,就这么离开阿望,他也很舍不得啊……
真烦恼。
如果他还活着,他会接受阿望吗?
李知之发觉竟然无法肯定地说出拒绝,就知道自己八成已经被煮熟了一半。
哎……
阿望回到家里时,客厅里的灯是暗的,傍晚落日的光线无法照进昏暗的房间,让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知之去哪了?自从他退学的这几个月以来,他就再也没有经历过李知之不在家的时候,他总是乖乖地在家等自己回来。
更别提他……自杀了以后。
心里开始着急,脚步也就变得快了,阿望连鞋子都是蹬开的,快步走过客厅,直接站在了李知之的房门前敲门——到了这个时候,他还顾忌着李知之的心情。
没有回应。阿望再次敲了敲,仍旧一片安静,他心慌极了,生怕再也看不到他,什么也顾不上了,抛开礼节顾忌直接闯了进去。
——还好,他还在。
看着床上鼓起来那一大包像小山似的的被子,急躁的心情缓和下来,阿望默默地松了一口气。就在刚刚短短的那几分钟里,他的衬衫竟然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忍不住坐在床上,伸出双手将那个大团子连人带被子拥入怀中,脸颊也紧紧地贴在被子上,阿望心想:如果把这个人丢了,他或许会直接发狂也说不定。
他的动作直接把午睡睡过头的李知之弄醒了。他还没睁眼就觉得自己像是娃娃机里被夹住的玩.偶一般,浑身上下都无法动弹,猜都能猜到是谁干的。他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整个从上往下扑在自己身上,还把自己搂得紧紧的阿望的脸。
“阿望!”李知之生气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隔着被子揍了他两拳。“快把我放开。”现在可是夏天啊大哥,他不怕热就算了,这人竟然也不嫌热吗?
他的拳头隔了一层柔.软的毯子,简直比猫挠还要轻。阿望笑起来,竟然是异常的执着。“不放。”他犹豫了一下,难得地补了一句,“下午的时候……忽然就无法静下心来工作。总感觉,知之好像要离开我似的。”
李知之一噎,有些心虚地瞥开眼。这个人怕不是还有隐藏的预知能力,他也就下午才想要搬出去,还没说出口就被发现了。
“这、这样吗?”
他的结巴立即被阿望察觉到了。他收起笑容,脸色冷凝,“知之?你是不是……是不是想搬出去?”
BINGO!李知之真想为他的敏锐鼓鼓掌,然而考虑到那样做只有可能会让自己陷入困境,他抖了抖,伸出两只爪子把被子扯上来挡在自己脸上,只露出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仿佛这样做就能带给他安全感似的。
“如果我说……是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李知之:生气,说好给我任性的权力呢!为什么想要搬走我看他脸色
阿望:知之可以任性,但只能待在我身边任性。
李知之:呸!
作者:阿望的心情大概就是:养兔多年没想到竟是只白眼狼,吃我的用我的竟然还想要逃跑,撒娇不行装可怜不行,除非出卖色相,否则不行不行
李知之:那我考虑一……考虑个屁!如果为了逃跑出卖色相这岂不是本末倒置
作者:竟然被发现了(叹气)
阿望:(叹气)
李知之:你又叹什么气
阿望:想和作者抗议,一天一个吻已经不够了。
第37章
话还未结束, 肉眼可见面前之人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黑,压抑的神色既是痛楚又是不信,可怜得就像一只被驯服之后又被狠心抛弃的野兽。
李知之觉得自己再不做点什么, 下一秒很可能发生一些连他也无法控制的危险事情——直觉如此。
他不再犹豫, 从被子里抽出手来,轻轻地摸上阿望的前额, 将他一丝不苟梳向后的头发拨得乱七八糟的。他的动作有些笨拙,却因为太过温吞而显得十分温柔, 阿望几乎要沉浸在这种致死的温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