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尘默默张开手腕,清珏轻笑着把匕首递到了他的手上,因着一尘被捆仙索所制,神色间并不提防。
一尘回头,眼中连一丝犹豫也无,匕首直直刺入沐樊手腕动脉,被清珏羁押了三日的青年早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此时昏迷不醒,竟是连闷哼都没有一声。
“真好。”清珏不再怀疑,侧身从一尘处接回匕首,将一道法阵打在他身上:“出去罢。从今往后,天水四子就只有三个了。”
镜中,原本清晰的画面逐渐模糊,昭示着一切即将尘埃落定。
镜外,宗主微微颔眼,已是知晓故事的结局。
一尘在方才背身的一瞬,迅速调换了匕首。
“难怪,沐师弟执意要护一尘道长转世。”
主殿之中,终于只剩下了两人。主殿似是成为了清珏的最后一个祭坛,沐樊身上的捆仙索被解开,鲜血顺着血槽吃入,汇聚到脚下的阵法中。被施障的青年双目紧闭,显然因为失血过多而失去了知觉。清珏脸上喜色更甚,却在障成前的一瞬,笑容蓦然凝固。
肋骨间,冰凉的刀刃如电,瞬间刺入心脉。
“沐樊——”他眯着眼睛,急促呼吸着,神色有一瞬恍惚:“怎么可能——”
原本昏迷不醒的青年此时神色清明,两眼锐利如刀,手中正是方才一尘偷换的匕首。他不同清珏再置一词,眼中冰寒雪冷。
满地的鲜血因为沐樊手中的障器而沸腾如火。
法阵逆转,清珏犹待反抗,却只觉浑身修为在源源不断被抽走。
最后一道梅花障,终成。
鉴天镜戛然而终。
63☆、庆祝
藏经阁内, 一片沉寂。
鉴天镜归于暗淡。
供奉三清像与祖师爷的神龛前, 沐樊终于睁开了双眼。
盘踞在他身侧的妖婴立时转变了神色, 修长的豹眼睁的溜圆,吧嗒吧嗒的凑过去半个毛茸茸的脑袋,在青年偏凉的指尖上一阵乱蹭。
尘埃在透窗而入的光束里淡淡飘荡。
五百年如同隔世。
陆梦机收拢了鉴天镜, 将那白豹随意一掌拍到一边, 接过沐樊微凉的双手:“凝神吐息。”
妖力汇聚成熨帖的灵流,在识海内兜兜转转,将沐樊因鉴天镜探入而紊乱的灵力一一抚平。
那妖婴不满的对着陆梦机低声咆哮,见他不做理会, 只得恹恹的挪了个地方,趴伏在沐樊脚下, 用尾巴去勾他的长袍一角,勾来勾去倒也自得其乐。
神龛前, 除了低头望着沐樊的陆梦机之外, 众人皆是被方才的一幕所震。
便是连早知当年之事的秦慎独都静默无言, 亲自目见, 即使早有准备,心中亦是无端压抑。
环顾四周,三十六峰峰首神态各异,或愤怒, 或敬畏,或沉郁,唯有沐樊跪坐在蒲团前, 定定的看向供奉祖师爷的牌位。
眼中无悲无喜,倒映出魂灯千盏,沉静空寂。
鉴天镜执掌人心,窥天地、溯原委、通幽玄。在证镜给出答案之后,旋于剑峰的护山大阵沉沉嗡鸣,铺天盖地的剑阵接连撤去。
“沐师弟。”宗主心中微叹,温言开口:“起来罢。”
言罢他环视一圈,语调陡然转厉。
“天水剑阁叛门者洛桑子,擅用邪法,戮害同门,大奸大恶。今由剑阁御虚峰峰首代行,除名弟子之列。门中刑罚,由其魂火代之。”
“天水剑阁叛门者清珏,戮害同门,拒不伏诛,夺舍御虚弟子出逃,罪不容赦。今由天水剑阁御虚峰峰首、御虚宗宗主除名,凡御虚宗弟子,见之——格杀勿论,以祭剑阁弟子在天之灵!”
藏经阁内,众人皆是神色一肃:“弟子遵命!”
宗主点了点头,神情终于放缓:“去取剑阁六代弟子名录罢。沐师弟,当年之事,我替剑阁向你与一尘道长道谢。”
言罢一揖到底。
见宗主举动,众人皆是暗暗点头。沐长老救天水剑阁于危难之中,扶持御虚宗五百年基业不断,不说这一礼,便是更尊一位也当得起。
沐樊摇头避开,回礼:“师兄无需如此。”
“御虚宗业已有五百年基业,清珏之事,当由宗门为剑阁讨回一个公道。”宗主望向他,眼中忧虑与暖意一闪而过:“鉴天镜于神识有损,慎行,先行护送你师尊回去休息——”
陆梦机却是开口:“我来。”
黎慎行无声无息的从队列中踏出一步,丝毫不惧与陆梦机对峙。
然而没想,宗主却是微微一顿:“也好。慎行,你留下罢。”
黎慎行一怔,一旁众人也未预料到宗主此言。陆梦机却是向他微一颔首,带着沐樊向剑峰竹舍走去。
半个时辰之后,三十六峰峰首自藏经阁陆续而出。
沐长老冤情昭雪的消息四处传开,御虚宗内一片欢腾。
雁回峰上,大师姐正在向几个师弟口述藏经阁内的经过:“论剑台上血染青砖,洛桑子封了护山大阵,主峰谁也逃不了,几乎是人间炼狱……清珏在主殿布下阵法,眼见就要对沐沐下障,幸好有一尘前辈相助,趁那魔头放松戒备之时,沐沐倏忽亮出匕首!”
一群弟子闻言惊叫连连,言语间又不由后怕:“这障法邪门至极,沐长老若是不能在危机关头醒来——”
“若不能在那时清醒,”大师姐一顿,微微一叹:“五百年的旧事再无从翻案,也没有今日的御虚宗。你我皆是天水剑阁弟子,供奉洛桑子、清珏那两个魔头。一旦筑基结丹,便会被送往主峰——成为梅花障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