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维法师。”
“老师!”
黑暗的狭道中,被众人呼唤的身影兀自前行, 似乎没有任何可以值得他留恋的事物。
直到有人在后轻轻喊了一声。
“……伯西恩。”
袍袖摇曳, 法师闻言转身,却露出一副陌生容貌。那双和发色一样璀璨的金色眼眸, 毫无感情地望了过来。
……
伊兰布尔, 夜,灯火通明。
当光明神殿的御用法师团, 贤者之光的法师们一一点亮了圣城街道上鳞次栉比的街灯时,伊兰布尔便成了点亮在白海之畔最耀眼的一颗明珠。
“魔瘾”虽然正肆虐大陆,但是对于圣城的居民来说, 那都是遥不可及的。他们或许会在听到又一个沦陷区的不幸消息后留下些微不足道的喟叹,却不至于为此影响到自己的生活。
可以说现如今整个大陆,只有圣城内的居民们还在享受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不必为性命而担忧。
人们把这归为都伊降下的福祉, 为此感激涕零。
内城, 神座之间。
伊冯匆匆归来, 还未洗尘,便到了光明圣者面前负荆请罪。光明圣者听完他的叙述, 遥遥一叹。
“这些变数也不能怪你, 是我们准备不周。”
“圣者大人!”伊冯说,“如今神临未能成功,是否会对我们之后的行动有所影响?”
圣者思考了一会,说:“按照我原本的判断,肉身足以承受都伊神临的应该只有萨兰迪尔一人。现在神降临在伯西恩身上失败后又肉体溃散, 虽然不至于影响全局,但不免有些令我疑惑之处。”
伊冯认同道:“是伯西恩一直隐忍不发,才被他见缝插针。”
“可是——”圣者却说,“伯西恩实力再强,也不过是一个凡人,他肉身强度和萨兰迪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我奇怪的是,神临为何会在他身上成功。”
伊冯蹙眉:“神临最终失败,不就是因为伯西恩肉体孱弱,不能承受都伊强大的精神吗?”
圣者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神临远不是你所想那么简单,没有足够的契合度。即便是我,也不可能……算了,不提这些。”
他又看向伊冯,“萨兰迪尔现在何处?”
“应该还在大裂谷附近。”伊冯有些不放心说,“他已经完全知晓我们的计划,我担心他会对我们不利。”
“是肯定。”光明圣者深深叹一口气,“我了解他的脾气,我们这次这般算计他,他一定已经在琢磨着如何十倍奉还了。”
“那岂不是——”伊冯脸色阴沉。
“从我们走上这一条路起,不就已经知道它是注定崎岖坎坷吗?”圣者对着眼前高大的都伊神像默念了一句信文,“想想你的兄弟,想想这城内数十万人,还有整个大陆数千万的性命。伊冯,我们还有时间去惧怕这些敌人吗?”
伊冯眼神清澈,神色坚毅,“不。为了您,为了都伊。”
“好,明天,我们就将那个消息公之于众吧。”
圣者做了最后一个决定,想起这么做无疑已经是破釜沉舟眉头退路,他突然想起了义无反顾以身相替的伯西恩。做这样一个不能后悔的决定,需要多强的毅力与意志啊。光明神的信徒们是为了自身信仰。可伯西恩,他是为了什么?
瑟尔霍然睁开眼,看见的是头顶的黑色帘幕——那一颗星辰也没有的星空。自从来到恶魔深渊附近后,他们就再也没有看见过星星。
瑟尔久违地做了一个梦。然而醒来后,却不记得梦的内容,只是隐隐约约胸口有种被堵塞的滞闷感。
为了不引来恶魔与野兽,精灵们和天马骑士露宿时,并没有点额按篝火。因而,在这也无星之夜,夜幕下最明亮的光芒竟然只是那些萤火的虫儿,还有瑟尔胸口透着微光的透明小瓶。
瑟尔摸了摸怀中的小瓶,想起却是伯西恩最后的遗言。如今,他对这个狡猾又深沉的法师感观复杂,实在难言好恶。同光明圣者一样,瑟尔不明白伯西恩为何会做到这一步。
我为什么又在想他?
瑟尔反省自己。
无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已经与我无关。而且他间接害死了这么多同胞,也不能说是完全无辜。
可他毕竟为你而死。
一个人出于什么目的,可以为别人而放弃自己的性命?
瑟尔心中正在天人交战之际,寂静的夜被一声惊叫打破。
“怎么回事?”
不想再出事端,瑟尔向嘈杂传来之处走去。
引发骚动的是一名年轻的天马骑士,同样也是一名半兽人。兽人的天性和年轻人的血性,让他和同伴们无法忍受连日的沉寂。所以今夜,他们几个年轻人便趁着夜色,打算出去探险。
“柏林他掉下去了,不,是被拉下去的!”这位天马骑士说,“我们当时只是准备站在这个裂隙周围勘察一番,并没有打算真的下去。那是个意外。”
波利斯怒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还敢随便乱闯?意外?出门在外,信不信因为你们的疏忽,一个意外就可以叫我们全军覆灭!”
几个惹了麻烦的天马骑士垂头丧气,不敢争辩。
瑟尔就在这时走了过来。
“你来了。”波利斯对他招了招手,“看看这些小鬼们干的好事吧。现在人不仅失踪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惹出什么大麻烦。”
他们此时就在恶魔深渊边上,瑟尔朝那深不见底的裂口看了一眼。
“天马呢?为什么没有载着失踪的人返回?”
“一起摔下去了。”一个惹事精说,“只是一瞬间的事,不知道这崖地下有什么,连天马都飞不上来。我们只隐约见到了一个黑影。”
波利斯脸色一变,“难道是恶魔?”
瑟尔此时也差不多明白这次失踪事件绝不是意外,而是深渊之下有某种生物在窥探着他们。至于那究竟是不是恶魔,也不能轻下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