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笑看着通往二楼的楼梯,出声道:“师父, 我上去看看。”
步蕨侧耳聆听片刻, 手掌朝下一按示意他不必起身:“他下来了。”
楼梯上的壁灯里电流滋滋作响, 木制楼梯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来人的腿脚似乎很不便利, 走一步缓一步。等走到最后一阶台阶时,那人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不满地看向客厅里岿然不动的众人,淡淡地说:“我肋骨断了五根,还有一根戳穿了肺,右腿小腿骨折, 就没个人能来扶我一把吗?”
冬无衣即使有了心理准备, 在看到那张熟悉脸庞时仍然双手颤抖,差点摔了杯子,她咬牙切齿地问:“你是谁?”
“陆和”蹒跚地跨下楼梯, 抬手想理一理衣容,结果发现一身破烂完全没有整理的必要,只好意思意思抻抻衣袖:“这具身体的名字叫陆和,不过我还有一个名字你们可能更熟悉——姚少司。”
金碧辉煌的客厅里寂静得可怕, 外头鬼哭狼嚎的风声完美展现了在场各人复杂的心理活动。半晌,一声惊天暴喝平地而起:“姚少司!老娘捶爆你的狗头!!!”
半个小时后, 动弹不得的姚少司低头看看再次骨折的右小腿,和身上的绳子, 从容不迫地指出:“我腿断了,绑我这道程序是多余的。”
“绑你是让你明白自己的处境,顺便羞辱一下你让我们爽一爽,没别的意思。”叶汲将登山绳打了个死结勒紧,匕首拍拍他的脸,“小样儿,金蝉脱壳诈死玩得溜啊。这段日子把老子们当猴耍,开心不?”
姚少司沉默下,没有选择和叶汲对话,径自看向步蕨,然后发现步蕨正温声安慰“感情受到重”的冬无衣,只好将目光转向楚笑:“笑笑。”
“姚叔,”楚笑为难地看看凶相毕露的叶汲,又看看刚暴揍过姚少司的冬无衣,小声说,“我打不过他们。”
“……”姚少司沉重地叹口气,屈从于现实,“好吧,我承认向你们隐瞒身份是我的不对。但我也是有苦衷的,我……”
冬无衣不顾步蕨的阻拦,冲上来甩了他一个耳光。
“……”姚少司脸被打到一边去,顿时又肿起块淤青,他吐出口血沫,终于收敛起漫不经心的态度,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冬无衣冷冷地看着他,指着他说:“给你一分钟解释,说服不了我们直接剁成八块,吊在赵朗家门口送他当年货。”
楚笑:“???”
叶汲假模假样地劝阻,实则火上浇油:“杀人犯法的哦亲~再者扔上太清境难度太高。我看利市仙官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衣冠禽兽,燕城很多富婆好他这口。不如把他外包出去,挣个包养费给你买包包哦~”
姚少司不愧是当过大场面,做过高层领导人员的男人,心知叶汲这混账绝对能说到做到但也仅仅微微一色变。略一沉思,他淡定地说:“三爷,你很了解燕城富婆的需求嘛。”
“……”叶汲背后一凉。
步蕨揉揉胀痛的额角,将添乱的叶汲按到一旁,面向姚少司:“说吧,你诈死重组第四办公室图什么?别想用你上司赵朗那套来糊弄我,他曾是我的手下,我有多了解他,就有多了解你。”
这几个人里二爷果然是最不好对付的。
“我没有诈死。”姚少司首先替自己辩白,因为叶汲刻意捆绑过紧,他露出个很不舒服的表情动动身子,“在数月之前,我奉命下界诛杀地官之一的林曦和庄家叔祖庄令。不想情报有误,庄令真身是失踪已久的玉府上卿君。虽然他为了护住林曦的神魂几乎耗尽元神,还因此堕入魔道,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嘛。我只能将他困住一时,调头去找林曦。”
他说着看向步蕨,苦笑了下:“二爷手下的人一个赛一个能打,林曦以凡人之身觉醒了地官的神力,强行解开黄泉眼的封印。我一个大意,被她一箭毙命。”
“谁让你去杀他们的?”
姚少司回答得很干脆:“文华上吏。”
叶汲吊儿郎当地把玩匕首,在姚少司脖子上带出一道红痕:“我听不懂了,你不是赵朗手下吗?赵朗表面上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哪边都不站;但明白人都清楚他是唐晏的心腹。你是他的下属,怎么听文华上吏的调遣了?”
姚少司口吻认真:“无间道看过没?”
“……”
“我知道你们怀疑我,但是我说了我是有苦衷的。”姚少司神情非常无奈,“二爷‘身死道消’后文华上吏暗地里一直不懈地清缴地官的残余势力,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他这么执着迫害地官的原因。紫薇君刚渡了神劫,闭关很久,以文华上吏为首的雷部众神借机势力大涨。等紫薇君出关,雷部几乎达到和紫薇君分庭抗礼的局面。你们大哥你们清楚,死要面子活受罪。”
步蕨和叶汲:“……”
姚少司继续向下说:“如三爷所说,我上司和唐老大关系匪浅。不方便出手,便指派我投靠文华上吏,查清他背后的主使是谁。”
“然后你查来查去,查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还把自己搞嗝屁了?”冬无衣冷笑道。
姚少司避开她的眼神,平静地说:“因为从那时到不久之前文华上吏背后的那个人一直没有现身。”他补充说明,“当时我是有实力和林曦一战,但战下去两败俱伤,回头二爷找我算账,别说神身,我连元神都保不住”
叶汲眼中利光一闪:“你在那时就知道二哥会回来了?”
步蕨扫过姚少司一眼,姚少司沉默一秒,亡羊补牢:“我和财官,还有紫薇君一直坚信二爷没有死。我们相信他!”
“……”
姚少司扭来扭去:“问到现在你们可以松开我了吧,这具身体坏了,再绑下去肢节坏死修起来很麻烦的。”
冬无衣冷冷地说:“捆绑play不喜欢吗,那换刑具play吧。”
姚少司果断闭嘴,闭了没一会,还是忍不住表忠心,“二爷,我骗你们并没有歹心。我死后财官大人收起我的元神,放进这具偶身里,化名陆和来到人间组建第四办公室,是为了把你们聚集在一起对抗文华上吏背后的那个人。你很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神,”他顿了顿说,“或者说是个什么样的魔鬼。”
步蕨一直保持沉思的状态,客厅里的落地钟响了六下,他仿佛被惊醒了般抬起头看了眼时间:“是不是该吃饭了?”
“……”
叶汲不留情面地指出:“你这种强行转移话题的方式我给零分。”
步蕨从他手中拿过匕首利落地挑开姚少司身上的绳索,笑了笑说:“我相信他而已。”他问姚少司,“需要我帮忙修复这具偶身吗?”
姚少司立即想答好,然而再触及到叶汲冰冷的眼神时将话咽回肚子,违心地说:“用不着麻烦二爷了,一具偶身而已,反正我们现在都成了通缉犯,有的是时间慢慢修复。”
冬无衣问楚笑:“你们家利市仙官说话风格一直这么讨打吗?”
楚笑阴沉沉地说:“我爸说话有时候比他更噎人,尤其是每年正月十五天官赐福,撒红利的时候。”
……
冬无衣这里生活设备一应俱全,冰箱里甚至填满了新鲜的瓜果蔬菜肉类,完全不像长期无人居住。冬无衣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沾沾得意:“前几天我算了一卦,大凶之兆,所以我特意把这儿布置了一番,以防有个万一也能有个落脚点。”
“你算卦?”楚笑怀疑地看着她,一般来说地官战斗力彪悍,天官则擅长卜卦术法。
步蕨在旁帮忙择菜:“她每次算卦都是大凶之兆。”
“……”
掌勺的人是冬无衣和楚笑,本来陆和自告奋勇地表示自己的厨艺很不错,摇摇晃晃像个丧尸似的刚进厨房就被冬无衣一脚踹了出来。现在两人间的气氛很僵直,步蕨本想做个和事佬从中调停,叶汲躺在沙发上啃苹果懒洋洋地说:“老婆,清官难断家务事。
步蕨一想也是,默默地继续择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