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结束疏导的哨兵站起身,向江流郑重的行军礼。
江流微笑着回礼,努力无视着上次疏导时的一个班的哨兵,这次只有两个返还的现实。
江流挥手示意暂停疏导,挣扎着打开疏导室的后门,在无人的走廊里瘫坐在地上。
好累,好可怕。
江流捂着纱布包扎下阵阵抽痛的左眼,他扯下纱布,努力睁开左眼,可眼前的景色依然只有模糊一团。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江流用手挡住脸。
还有地藏,你在哪里?你能不能回来帮帮我。
江流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见过地藏了。
周亮事件后,江流晕迷了一星期,在这段时间里,地藏一言不发的坐上了开往前线的军车,甚至没有跟晕迷中的江流道别。
他为什么离开我?我做了什么让他生气的事吗?他在前线好不好?有没有受伤?
这些问题一直萦绕在江流脑中,他觉得自己简直要发疯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那个沉默的哨兵,依赖到这个地步。
“江流向导!”呼唤声打断江流的思绪,他抬头看到警卫员小邓匆匆朝自己跑来,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向导,李玄医生刚晕过去了。”
果然,江流二话不说,起身跟着小邓跑出去。
“向导。”
“江流向导。”
走廊和楼梯上,哨兵们纷纷给江流让开道路,敬礼致意,江流来不及回礼,只能匆匆把安抚的暗示播撒在他们身上。
在周亮事件后,让如今自己的存在,用红音的话来说,已经变成了军区的守护天使,据说经常有人偷拍自己的照片,收在胸口的袋子里,江流只能无力的置之一笑。
一楼的手术室,一群人围在一起,警卫员小刘蹲在地上,抱着不省人事的李玄。
“让开,请都出去。”江流拨开人群,急忙用精神屏障包裹住李玄。“把他给我,不要肌肤碰触。”江流从小刘手中接过李玄,那身体轻得让人心疼。
“我带他回宿舍,小邓帮我准备点滴。”江流说完,横抱着李玄向宿舍奔去。
片刻之后,江流把李玄安置在宿舍的床上,李玄禁闭双眼,脸色几乎和枕套一样苍白,枕边摆着彭远征的一套军装。
小邓拿着一套点滴推门进来,江流默默的用被子把军装盖上,李玄每天晚上抱着彭远征的军装睡觉这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就好了。
“你去把电暖器打开好吗?”
小邓答应着离开,江流握起李玄的手,皮肤瘦的像白纸一样覆在骨头上,指甲被咬得残缺不全,江流皱皱眉,勒上橡皮筋,摸找血管,战地向导的这段日子,已经让他学会了注射、包扎和急救。
针尖的刺痛让李玄哼了一声,睁开眼睛。
“江流,我怎么……”李玄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又晕倒了。
“手术室情绪压力太大了。”江流笑着安慰着李玄, “以后不要下去了,我应付的来。”
李玄闭上眼没说话,江流心里一阵难受,站起来去窗边,拉开窗帘,让窗外冬日单薄的阳光照进来,楼下又一辆载着伤兵的军车开来,勤务兵和护士忙乱的奔跑着,把伤兵们抬进已经拥挤不堪的病房。
“小邓,你去食堂帮我和江流带些吃的东西回来。”忽然李玄开口说,小邓答应着离开,江流回过头看着李玄。
“江流,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果然,江流慢慢的走过去,坐在李玄床边的椅子上,李玄睁开眼,微笑的看着江流。
“床底下有个小箱子,帮我拿出来。”
江流心底腾起清晰的不详,但还是听从了李玄的话,床底下有一只干净的医药箱,江流取出来放在膝盖上。
“打开。”李玄说,然后无力的咳了几声。
江流打开盒子,骇然,里面是一套简易的呼吸机,还有套装的器械和针剂。“这是……”
“我撑不了多久了。”李玄平静的说,“我心脏有问题,很多年了,能撑到现在,已经很难得了。你不用安慰我,我是医生,我比谁都清楚。”
到嘴边的话被江流咽了回去,他无言以对。
“这件事,我只拜托你,别人我不放心,也不想让他们知道。如果我先死了,彭远征会活不下去的。”
“你别说了。”江流低下头,他知道李玄想说的是什么。
“记着我的话,彭远征不能死。如果什么时候我不行了,”李玄停顿了片刻,“用这套东西,把我做成植物人,送回首都塔。”
“别说了!”江流喝断了李玄的话,他心里像被狠狠揉过一样疼痛,三个月来,第一次哭了出来。
“别哭,别哭。”李玄费力的抬起手,抚摸江流低下的头,李玄觉得自己经常忘记,江流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你要坚强,我们都要坚强,因为我们是向导。”
忽然,宿舍的门被撞开,打断了两人的话,小邓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向导,医生,刚才通讯兵跟我说……”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在楼下响起,李玄的脸色一变,江流感受到一阵熟悉的情绪体,朝楼上奔来,片刻,彭远征冲了进来,不顾旁人的死死抱住床上的李玄。
“你怎么回来了。”李玄的眼泪夺眶而出,双手攀上彭远征的后背。
江流默默的看着彭远征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转身向楼下冲去。
他们是回来做定期疏导的,彭远征回来了,那么另一个人也应该……
一辆越野车正停在楼下,车门打开,满身尘土的丁诗扬从驾驶室走下来,而车后座上,空无一人。
“江流。”丁诗扬看到,微笑着江流点头示意。
江流呆愣愣的停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