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娘亲是贱货?说她是贱货的都不得好死!” 夜里哆哆嗦嗦往家里走的时候,邱之叶在心里骂,“乌龟王八蛋,全都死光!”
从这天夜里开始,西华村就开始断断续续地死人。这些人都是半夜里入睡时不知不觉而死,先是两个小孩子,后来又有几个大人,再后来是东华村三叔的老婆,都是同样的情况,前天晚上睡觉时还好好的,翌日清晨已经没了气。
这些人都是平时喜欢欺负邱之叶的,死了之后耳根清静,邱之叶的情绪也好了不少。娘亲的腿还是没有好,邱之叶在家里悉心照顾她,每天都给她换药揉捏,娘亲的腿却还是一天天地坏下去。
这天清晨邱之叶出门去打水,隔壁的男人正在跟他婆娘吵架,那婆娘生气地跑出来,向里面大声骂:“老娘就算懒了点,也没让你头顶发绿!你现在就打我,要是摊上那样的骚货能怎么着,杀了我么?”
邱之叶听了走上前去:“你在骂我娘?”
那婆娘正在气头上,见来了个让她撒气的,当即骂起来:“我当时谁,原来是个骚货生出的杂种。有本事让你娘别那么不要脸,她不要脸,难道不让人说么?”
邱之叶说:“没人可以骂我娘。”
“我骂了又怎么样,你能怎么样?” 那婆娘不把他放在眼里,转身进了屋。
这天夜里,邱之叶像往常一样在房间里凝神打坐。白天那女人说的话,邱之叶觉得有些刺耳,他不能让她说了就算了。说这种话就得不得好死,已经提醒她了,她怎么就是不听?
邱之叶闭着眼,慢慢感知那女人的魂魄。她的家就在隔壁,她就在床上睡觉,容易找得很。邱之叶的手慢慢抬起来,取出一片薄如蝉翼的纸烧了,化作一缕青烟,缓缓朝着隔壁飘过去。
青烟缭绕在女人身旁,突然间冲入她的体内,女人躺着没有动静,魂魄却发出凄厉惨绝的叫喊,邱之叶浑身颤抖,舒爽至极的快感充斥全身,足足过了半个时辰,亢奋的情绪才终于平复下来。
翌日清晨邱之叶又去倒水,隔壁的女人已经死了,家门口围遍了人,满院子都是哭泣的声音。
哭什么?她这么骂自己的娘亲,难道不该死么?
村里还有那么多骂过娘亲的人,真好,他还可以继续杀人,杀得只剩下狗。狗比他们都好,狗至少不会骂娘亲贱货。
邱之叶打了水回到家里,他刚才出门时忘记关门,娘亲不知怎的竟然下了床,正在院子里散步。邱之叶连忙把水桶放下,跑过去扶她:“娘亲怎么下床了?你腿上的伤口太严重,快去床上躺下歇着。”
妇人望着门口,有些不安:“怎么了?又死人了么?”
邱之叶抚着她回房坐下来:“隔壁死了个女人,娘亲不必管这些事,你好好歇着便是。”
“隔壁?那不就是当年把你接生下来的……我得去看看她。”
邱之叶皱着眉道:“娘亲的心地太好,不要管这许多,听话去床上躺着吧,我再给你上点药。”
好不容易安抚了妇人,邱之叶打扫了一遍院子,又去生火做晚饭。接下来该死的是村头的六伯跟他儿子,就是他们一开始说娘亲偷人的。
邱之叶等不及地跟娘亲吃了饭,很快服侍她入睡了。娘亲最近睡得不太好,邱之叶为她揉了揉头顶的穴位,盖上被子。
他三步并作两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盘膝坐起,双手平放在膝盖,重新又闭上眼,慢慢感知村头六伯的魂魄。只要等他入睡,只要一入睡就能杀了他。
不到片刻,他自身边捡起一张纸片烧了,静静地等着。突然之间,身体剧烈地抖动,邱之叶的脸上泛出难以描述的亢奋之色。他哆哆嗦嗦地又捡起一张纸,刚要在火上烧了,“砰”得一声,房间的门突然打开,邱之叶受了惊,猛然间睁开双目。
房间里站了一个人,背对着月光看不清楚模样,只是觉得个子很高,衣衫很长。
“魂修。” 他说。
邱之叶的双目阴狠地看着他,来不及说话,空中突然飞过来一样什么东西,来势极快,叫人什么也看不清楚。邱之叶的咽喉骤然一阵刺痛,那东西似乎停在自己的喉间,邱之叶半点声音发不出来,双目瞪着他,鲜血着急涌出,瞬间前胸一片赤红。
魂修怎么了?自己不修炼魂术,谁来收拾那些欺负自己的人,谁来替娘亲抱不平?他的双手痉挛地抖着,全身抽动倒在地上:“死、该死、该死……”
计青岩没出声。
邱之叶在血泊里颤着,他死了,娘亲怎么办,今后谁来照顾她?
“娘亲,娘亲……”
院子里传来宋顾追的声音,似乎正捂着鼻子,有些含糊不清:“又脏又乱,又馊又臭,人怎么住得下去?”
邱之叶的手在地上痉挛地乱抓。胡说,他下午刚刚打扫了院子,还洗了地,怎么会馊臭?
“鸡舍里的鸡都死了多久了?全都是腐烂的臭味。”
胡说,今天早上才添了鸡食,怎么会死?这些都是什么人,这是他的家,谁准他们进来了?滚!
“宫主你过来看,这里有个妇人。” 宋顾追的声音突然间低沉下来。
邱之叶的眼中涌出泪水,气息微弱。
“宫主,这妇人被铁锁套着,奄奄一息,已经快不行了。”
什么?谁把娘亲锁起来的?
邱之叶的眼前越来越黑,死不瞑目般地瞪着前方,不知不觉地没了气息。
第5章 第一个故事
邱之叶脏乱的脸看起来大约有十七八岁,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全身都是油渍灰尘,像是几月几年都没洗过。计青岩从袖中掏出白色的素帕,走到隔壁的房间去。
每次杀人之后,他就有以素帕擦手的习惯,几年来都是如此。
这房间若说是猪圈,只怕猪也要觉得委屈。骚臭难闻,地上堆满腐烂之物,看起来似乎是吃的,宋顾追却也不能肯定。这时候正是盛夏,味道尤其恶心,苍蝇蚊虫在房间里乱飞,不要说生活了,片刻都让人难以待下去。
就在这么一间房间里,床上用锁链拴了一个看起来四十上下的妇人,右腿黑紫肿胀,满面泪痕,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只是抖着肩膀哭泣。
宋顾追把她解救下来,向计青岩道:“这应该是邱之叶的娘亲。” 说着又向那妇人道:“这位夫人,你儿子什么时候开始修习魂术,从哪里学来的?”
那妇人满面惊恐,声音沙哑微弱,像是被人喂了哑药一样。她慌乱地摆手,用勉强能让人听到的声音道:“我不是、不是他的娘!我是别处人氏——”
计青岩与宋顾追互望一眼。
妇人说起话来极是吃力,胸腔鼓胀,宋顾追把手指抵在妇人的喉间。妇人的呼吸顺畅了些,情绪也略有和缓,说道:“我、我几个月前、几个月前回娘家的路上被人打晕,醒来时就被锁在这里。” 说着哭着恐惧得浑身发抖,声音断断续续:“他、他一直管我叫娘亲,我又不是他的娘亲。我说我不是他娘,他便用棍子打我,刀子戳我,我怕了,实在是怕了,我只好承认自己是他的娘。”
妇人的眼圈通红,像是受不了似的嘶喊起来:“他娘亲、他真正的娘亲就在这床底下!”
宋顾追心思有些停顿,掀开脏乱掉落下来的被子,弯下腰来望向床底。他维持着这蹲着的姿势许久,不声不响地把被子放下来,站起身向着计青岩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