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颐摆了摆手:“那倒不用,我暂时还付得起,就是得赶紧找份新工作。”
“调酒师的话……”张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颐否决了:“我不想再干这个了。”娱乐场所已经不再安全,幸好他提前托张良做了证件,否则再找新工作还真是麻烦。
“那你干点什么?”张良也有点替他发愁,“你那日光性皮炎好点没有?”
顾颐摇头:“这种病你也知道,治不好。”
“那还得找个上夜班的活儿……”张良转着眼珠想了想,“有夜间保安,不过你干这个也太可惜了,再说薪水也低——模特怎么样?顾哥你这身材长相,只要把眼镜拿掉,绝对没问题!”
顾颐仍旧摇头:“那个圈子混起来不容易,我不行。”那种工作他干过,长得不好不行,长得太好——也不行。
“说的也是……那种圈子勾心斗角的,咱们是不行……”张良挠了挠头,突然眼睛一亮,“顾哥,我记得你英语说得很好,对吧?有那种——就是往国外进出口货物的公司,因为时差的缘故,得晚上有人跟国外联系。说起来工作量也不见得大,就是英语口语一定要好,还得上夜班。我记得前几天我给人找资料,还在网上看见过一个招聘广告,往老美跑货的……你等等,我去找找看。”
一旦事情涉及电脑和网络,张良办事的效率就奇高,没几分钟就找到了那条信息:“你看,新成立的公司,高薪招聘——算了,高薪这个话就听听而已,不过可以先干着,要是好就长久,不好的话就骑驴找马嘛。”
顾颐笑了笑:“你说得对。”
张良很热心:“我就手儿给你把简历发过去吧?你看——要怎么写?”
顾颐沉吟了一下:“用顾义的名字,毕业之后在进出口公司做过一段时间,熟悉进出口业务,因为公司倒闭,暂时失业。”
张良摆开笔记本电脑,一边十指如飞地打字,一边又脑补起来:“顾哥,你真做过进出口?什么时候做的?我刚认识你那会儿,你不是在报社做校对吗?还是那之前做过进出口?不对啊,我记得你说你做过五六年校对呢。要是按那个时间往前推,你当校对之前恐怕还没大学毕业吧?是不是——在家里的时候学过?你家开进出口公司的?”
顾颐颇为后悔跟他说过的话太多,只能咳嗽了一声:“我年纪已经不小了。”
“不小了?”张良抬眼瞧瞧他,“不小是多大?总不能三十了吧?”
顾颐沉吟了一下:“比那还大好几岁。”
“啊?”这下张良真惊讶了,转过头来仔细端详他,“三十几啊?三十一,三十二?总不能……三十五了?”
顾颐有些无奈:“差不多吧……”其实差得太多了。
“真三十五?”张良惊得直揉眼睛,“我还当顾哥你跟我差不多呢。”
顾颐看看他:“这话就太假了,你才二十岁……”
张良嘿嘿笑了两声。因为母亲一直在医院,他没能上大学,只靠着给人编写程序养家。不知是不是不大与人打交道,他看起来格外显小,真要说顾颐看起来跟他差不多,那的确是有点假了。不过,在他心里,一直当顾颐也就是二十六七岁,现在一听是三十五,还真有点吃惊。
“这就是天生丽质吧?我要是到三十五还能像顾哥你这样——算了,我怎么也不可能跟你一样了,我爸妈没遗传给我那么好的基因啊!”
顾颐觉得头有点疼了:“成语不要乱用。你们都是这么辞不达意的吗?”
“我们跟电脑打交道多,说它们的语言比较流利。”张良丝毫不觉得脸红,利索地把邮件发了出去,一拍桌子,“好了。顾哥我还帮你在网上挂了份求职简历,要是有回信,你手机上会有消息。”
顾颐笑了笑:“好。谢谢你。”他走到窗前往下看了看,刚才的两个人已经消失了,“刚才我在你们楼下看见两个人,一个黄毛一个红毛——”
“那两个?”张良连忙回头,“那两个可不是好东西,顾哥你离他们远点,都是小毒贩子!那黄毛我不大清楚,不过听说是在那种高档夜总会出货的。那个红毛就是我们这条街上出去的,混的都是那种三教九流的地方,听说自己还嗑点药。你知道,这些人都是些——”
他正在考虑用什么词儿,顾颐已经继续问下去:“你知道红毛那些货是从哪来的吗?”
“不知道。我听说他们在良安桥有个黑市还是什么的……”张良瞪着眼睛,“顾哥你问这个干吗?”
“没什么,就听见了随口问问……”黄毛撕开药片包装的时候,他似乎闻到了一点儿熟悉的气味,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第7章 冤家路窄
顾颐一直觉得冤家路窄是个很唯心的词儿,不过现在,他觉得一个词语能流传下来就有它的道理——所谓存在即合理,有冤家路窄这个词儿,就真有冤家路窄这种事儿。
这里是他已经工作了半个月的新东家——风宇进出口有限公司,时间是晚上十一点整,他的工作刚刚告一段落。
风宇这份工作其实真的挺不错,顾颐英语口语过关,对进出口业务也熟悉,至于大部分人觉得辛苦的夜间工作,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如果今天晚上公司那位据说不常出来的唐总没有心血来潮地巡视工作,顾颐原本是希望在这里至少干上五六年的。
现在,他站在总裁办公室里,对面的办公桌上摊着他的简历,而桌子后面、转椅上翘着二郎腿的就是他的熟人——哦,仔细说来也不是很熟,但对方表现得挺熟的——风宇公司的大BOSS,他的老板,曾经想点他出台的那位唐骥、唐大少。
“顾义——”唐骥今天穿的是深蓝色西装,没有半点褶皱的白衬衫,还打着银蓝色细条纹的领带。明明是严肃得能拿到国宴上的穿着,就因为他歪歪地坐在转椅里,就硬生生地被他穿出了一股子雅痞味儿来。
他拖着长腔,目光从顾颐的胸卡上移开,开始往下挪:“我记得,秋凉说你的名字叫顾颐,解颐的颐。”
顾颐忽然觉得自己今天应该穿西装来上班的,而不是只穿了一件简单的衬衣,另外还应该打一根领带,以便把衣领牢牢扣紧,免得某人的目光有顺着领口钻进去的趋势:“秋领班,身份证上的名字叫黄桂香。”
秋凉,就是海天酒吧里的那个领班了。平常总是妆容时髦,无论什么时候都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如果在海天外面看见她,或许还会把她当成个海归精英,谁能想得到会有黄桂香这么个名字呢?
唐骥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是吗?我还以为你们海天只有出来的人才会有花名呢。”所谓出来的人,就是指那些肯出台的少爷小姐们,这些人当然都不会用真名,大部分都像莉莉一样取个洋名儿,叫起来也上档次。想想看,客人是喜欢点琳达约翰出台呢,还是喜欢王艳明和李建军?
顾颐垂下眼睛,淡淡地说:“不算花名,但总要考虑一下客人的心情。”他一向觉得自己已经活得够久,久到足以对一切都淡然,然而现在心里也不由得浮现出一句话来:你才是花名,你一家子都是花名!
“哦,说的也是。”唐骥身子往前一倾,肆无忌惮伸出手指在顾颐的胸卡上点了点,“其实这个颐字真不错,没考虑过去换换名字?”
“是父母取的名字,不能换。”这又不是他的名字,只是借用一段时间,当然没权力更改。
唐骥仿佛根本没听出他的不悦:“怎么不在海天做了?我听说秋凉——哦,黄桂香领班可是极力挽留你呢。”
顾颐微有一点牙痒的感觉,但随即被他压下去了。他已经自投罗网,还是不要冲动的好:“我惹了李少,再呆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秋领班挽留我,不过是怕不好跟李少交待。”等李天翌想要人的时候,海天交不出来,到时候就该秋凉去做出气筒了。
唐骥笑了一笑:“不是为了莉莉吗?”
顾颐没回答。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马上就辞职,但是走了会引起唐骥更多的疑心,猎魔人就好像猎犬,只要闻到一点儿气味就会紧追不放。魔都虽然是个大城市,但真要追踪起来,这个城市也就不算太大了。
唐骥也没再就海天的事儿继续发问,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换了另外一个问题:“你的简历上说,以前在进出口公司做过,为什么后来又去了海天,不去别的公司找个工作呢?老张说你的英语口语很流利,对业务也熟悉,再在这行里找个工作也不难吧?去海天,不会还是为了莉莉吧?”
他的口气似乎是在开玩笑,可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动的声音却有着稳定的节奏,表明这个问题并不是随便问问,顾颐原本准备顺着他的话点下去的头,在半途就停住了:“……不是。我是到海天之后才认识的莉莉。她也不是我女朋友,不过是认的老乡罢了。”
“是吗?”唐骥笑容不变,仍旧追问,“那你怎么去了海天呢?”
“因为我有严重的日光性皮炎,不能做白天的工作,所以原公司倒闭之后,我有将近一年没找到工作,就去了海天。”
“日光性……皮炎?”唐骥微微扬起一边眉毛,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