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又把黄毛从天堂打回了地狱,连未来可能到手的大叠钞票都不能安慰他,哭丧着脸走了。唐骥冲着他的背影吹了声口哨,才笑嘻嘻地转向顾颐:“你怎么也过来了?”
顾颐面无表情地回答:“唐总你突然跑过来,我以为是药劲发作,所以也跟着过来了。”
“哟——”唐骥伸手搂住他的肩膀,一边走一边把大半体重都往他身上压,“这么关心我?”
顾颐嘴角控制不住地一抽,没好气地道:“我只是怕唐总你出了事,我做为司机也逃不了责任。”
“哎,原来是怕丢工作啊……”唐骥用另一只手做捧心状,“真让人伤心啊。工作就这么重要?”
顾颐压住翻白眼的欲望,淡淡回答:“我要是不怕丢了工作,今天晚上也不会跟唐总过来了。要是我没记错,唐总开始的时候说过,十二点之前就能让我回公司——要是这期间有什么文件过来……”
“啊——哈哈……”唐骥打了个哈哈,换过话题,指着前方的墙壁,“刚才那个黄毛说,他就是在这里被扑倒的,你说,那个劫匪是从哪儿出来的?难道是从墙头上爬过来的?”
“也许吧……”顾颐随口应付。唐骥分明是在明知故问,作为一个普通人,他装糊涂就对了。
“但是这么高的墙,从上头跳下来,别说扑到人了,就是自己往下跳也不容易吧?”唐骥又指了指前方的一个街口,“真要是抢劫,为什么不躲在那个地方,那不是更方便?”
“劫匪的想法,谁知道呢。”顾颐瞥了一眼那个街口,因为通往一条主干线,那边显然是要明亮很多,“可能怕被人发现吧?按黄毛的说法,那劫匪身手应该不错,翻个墙可能对他也不算太难?”
“身手的确不错啊,力气也不小呢——”唐骥摸着下巴,眼睛却看着顾颐,“我看了黄毛的头盔,下巴的塑料兜带硬是被扯断了,而且你发现没有?劫匪把黄毛从车上扑下来,又把他拎出了好几十米去,这才抢了钱逃走。让我想想——从听见刹车的声音,我跑进来也就是一两分钟的时间,哎,要是你,提着黄毛走三十几米,要花多少时间?”
顾颐怔了一下:“我没拖过人。”
“不是拖。”唐骥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似笑非笑,“是提着走。我已经看过了,路上没有拖行的痕迹,劫匪是把黄毛提出去三十多米的。你说,这需要多久?”
顾颐回头看了看背后昏暗的街道:“唐总,你看错了吧?黄毛就算个子不高,也有一百多斤——不是说提不动,只是——谁会特意提着人走啊?”
“也对啊……”唐骥笑得意味深长,“谁会特意提着人走呢?要么这劫匪脑子不正常,要么,就不是正常人。”
顾颐看他一眼:“这不一个意思么?”
“一个意思?”唐骥笑笑,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他们已经走到了街口,张政等人都在那儿,一见唐骥出来,张政先就贴了上来:“唐少怎么这么久才出来?到底出什么事了?把我们都急坏了,正想进去找你呢!”
唐骥一个猝不及防就被他搂住了手臂,几不可见地龇了龇牙,赶紧往旁边闪闪,装做伸手去裤兜里摸钥匙,不着痕迹地推开了张政:“不好意思,让大家担心了。现在没事了,走吧?”
张政并不想轻易就放过他:“里边究竟出什么事了,唐少还没跟我们说呢。”
“就是有个人被抢了。”唐骥耸耸肩,“挺巧的,可能就是领班说的来送货的。他也没受什么伤,自己不报警,就不关我们事了。”
“真有人抢劫啊?”张政捏着兰花指惊呼,“唐少怎么知道的?海天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连自己门口都摆不平!”
“那谁知道呢。”唐骥毫不在意地败坏着海天的名声,“看着挺不错的,没想到也这么不安全。下回我都得考虑考虑,还敢不敢来了。”
“唐少怕什么啊……”张政的眼睛粘在他身上,脑海里还不停回放着唐骥刚才纵身翻过一道栏杆的矫捷身姿,恨不得马上就能化到他身上去,“看唐少刚才的身手,真是利索,练过的吧?”
“哦,学过几天散打。”唐骥边说边往车旁边走,“时候真不早了。张少,睡得太晚伤皮肤,下次有空再聚。”
第13章 猎食者
“哎哟——”张政捂住脸,从指缝里又抛了个媚眼,“唐少说得对。那下次再聚,唐少可一定得来。”
“来来来。”唐骥一边敷衍一边赶紧上车,把车门关了才长吁了口气,“我的天呐,这位张少的脾气——他见谁都这样?”
当然不是,他只有见了你这样的小狼狗才会化身美男蛇——虽然不大美。顾颐心里吐槽了一句,表面上却还是淡淡的:“我不太熟悉张少。”
“哦——那熟悉李少吗?”唐骥在副驾上转过脸来,满眼的坏笑,“我可是看出来了,李天翌对你念念不忘啊。”
张政对你才是要念念不忘了。顾颐默默地在心里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唐总,现在回公司吗?”
“啊?公司啊——”唐骥摆了摆手,“算了,今天就当给你放半天假好了,感谢你陪我出来这一趟。你不是住滨江路么,离得不算太远,先送你回家吧。哎,你是穿41码的鞋吧?借我一双穿穿。”
“鞋?”顾颐低头看了一眼,装做刚刚发现的样子,“唐总的鞋怎么了?”
唐骥打了个哈哈:“突然就张口了,质量不行。”
“我只有旧鞋子。”顾颐一边开车,一边在心里飞快地回忆了一遍,确认自己屋里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要借鞋子,自然就要进他的住处,唐骥对他的疑心,仍旧还没有消除。
“借我穿一下,明天还你新的。”唐骥往椅背上一靠,“你这总住地下室也不是个事吧?我听说海天给的钱也不少啊,就没找间好点的房子?”
“主要是离市区近,找工作很方便。”顾颐目视前方,仿佛没发现唐骥打量的目光,“而且海天的底薪也不算多,主要靠小费。我在这上头——并不擅长,而且还需要补贴家里。” 顾义是每年都会往家里寄钱的。
“也是。”唐骥耸耸肩,“酒吧那些人不识货,倒是浪费了你的手艺。不过,你在哪儿学的那么正宗的英式调酒?”
“以前跟一个朋友学的。”顾颐把从心底泛上来的一丝苦涩强压下去,淡淡地回答,“他也说我有英式调酒的感觉,不过我自己倒分辨不出来,其实就是不习惯做那些花哨的动作吧。”
唐骥又摸了摸下巴,也不知是相信还是不相信:“是吗?那你可真是天赋过人了。马天尼说起来简单,要调好可不容易,不但要有好手艺,还要熟悉自己使用的酒的味道……”
顾颐简单地回答:“那个朋友倒是很喜欢收藏酒。他藏在卧室里的酒有五十多种,我有幸尝过。”酒库里的就更多了。
“有意思。”唐骥笑起来,“你这个朋友能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吗?难得遇到一个同好。我在国外也喜欢这些,但很难找到国内的白酒和黄酒。”
他说得兴致勃勃,顾颐却兜头给他浇了一盆凉水:“他已经不在了。”
“啊?”唐骥怔了一下,“抱歉,我没想到——那个,节哀……”
顾颐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的确,那个人在他心里,的确已经是不在了——那个教他调酒,教他品酒,并且借机灌醉他的人,已经不在了……
这个不太愉快的话题终于让唐骥沉默了,于是顾颐得以耳根清净地把车一路开到了自己的住处,带着唐骥走进了地下室。
凌晨四点钟,走廊里静得像个坟墓,只有唐骥和顾颐的脚步声在响,一前一后,听起来居然有种奇异的和谐。
唐骥打量着一排简陋的门:“安全吗?”
“没什么可偷的。”顾颐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地方不大。”
地方的确不大,两个身高将近一米九的成年男人挤进去,就显得更拥挤了。顾颐站在门边,环视自己的房间:“抱歉,只有白水……”
“冰箱也没有?空调也不装?”唐骥也环视四周,“这屋子夏天会很闷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