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解释得通了。
既然特管局可以有一个看潮生,再多一个宗老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他不由自主将目光投向后视镜中的龙深,后者正专心致志开车,如果冬至不问,龙深的话语就很少。
十足一个闷葫芦。
但如果是龙深,就算一天不说话,能有这种单独相处的片刻,冬至也觉得开心。
就像是对着自己喜欢的玫瑰花,哪怕玫瑰花不会说话,单是每天看着,心里仿佛就有了许多动力。
更何况,这是他心目中,世上独一无二的玫瑰花。
“您在特管局这么多年,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古怪或凶险的事情,能不能给我讲讲?”他若无其事地笑道。
龙深的确是个不喜欢说废话的人,多余的话他一句不讲,连上课的时候,都不会像蒋局长那样大谈特谈,滔滔不绝。
冬至甚至没见过他跟谁聊得不能自已,工作以外的时间,这个男人总是独来独往,没有朋友,缺少娱乐。
但他似乎并不反感跟自己交流,最起码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情绪。
这是一个非常良好的开端。
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
龙深沉吟片刻,像在回想,过了一会儿,才道:“有一年,湖北那边出土一批文物,连带牵出下面三个叠墓。”
冬至不好意思地打断:“什么叫叠墓?”
龙深:“有些地方被视为风水好,会被再三勘定为墓穴,后人不知道此地已有前人的墓,就在原地上又修筑了一个墓穴,这就是叠墓。”
冬至恍然。
龙深:“当时那个墓,最上面是明代一个藩王,中间是唐代一位宦官,最下面的那个墓,年代可以追溯到春秋早期。一开始是房地产开发,工地上挖出这个明墓,上报考古部门的话,工地就要停工,开发商不想耽误赚钱,就把这件事瞒下来,但工地接二连三出事。”
他实在不是一个适合讲故事的人,本来跌宕曲折,阴森恐怖的故事被他这么一说,成了平铺直叙,简明扼要,但冬至依旧听出一丝寒意。
“出了什么事?”
龙深:“起重机的东西掉下来,当场砸死一个人,开发商大事化小,把事情压下来,没过几天,架子坍塌,砸死五六个工人,事情才瞒不住。但搭架子的人坚持说没有偷工减料,架子不知道为什么就塌了,开起重机的工人,也说自己亲眼看着钩子慢慢变直。”
冬至倒抽了一口凉气:“后来呢?”
龙深:“后来这件事就辗转交到我们手里,我们跟考古队的人一起去勘察,才发现下面有个东周墓,而且那个墓主人,当时因为与楚王爱妾通奸,被处以极刑,楚王恨极了他,命人将他葬在这里,让他生生世世,永不超生,长年累月怨气积聚,墓穴就成了极凶之地,蕴养骨血凶灵,如果我们晚去一步,棺椁里的魔气外泄,魔物成形,到时候不要说工地,就连附近的居民区,估计都逃不过。”
冬至奇怪:“但您刚才不是说,那地方是风水宝地吗?”
龙深道:“世上没有绝对的宝地,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冬至一点即通:“万事万物都是相对的,吉地可以转化为凶地,凶地也可以变成吉地。”
龙深颔首:“《葬书》有云,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风水是流动不息,并非凝滞不前,但那个楚墓,用了八口玄铁钉加上楚地咒术,将穴内八个方位的生机都钉死,从外面看,那里依旧是一个风水宝地,但只要一下葬,死者非但不能庇荫子孙,长久安眠,反而会魂魄受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冬至福至心灵:“楚王那么做,是不是也有欺骗后来者的目的?唐代与明代那两个人,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以为是风水宝地,结果却是大凶之地?”
龙深眼里浮现出赞许之色:“不错,根据我们的推测,楚王当时很可能有这个目的,整个墓地是上宽下窄的设计,如同漏斗,生机就源源不断传送下去,上面那两个墓主人,等于是用自己的魂魄滋养了最下面的楚墓主人,凶气循环,聚怨成魔。”
说话之间,目的地到达了。
第47章
冬至还沉浸在刚才的故事里,直到龙深拍拍他的肩膀,才回过神来。
“那后来,上面的两个墓主人也成魔了吗?”
龙深道:“没有,他们的魂魄已经被最下面的吸收殆尽,只需要对付最下面的楚尸即可。”
冬至不解:“但楚王明明痛恨墓主与爱妾通奸,为何还要设计这样的墓穴,让墓主吸收凶煞之气,有成魔的机会?这不是反而帮了他?”
龙深摇摇头:“你这是现代人的思维,古人讲究入土为安,遗泽子孙,在当时,这种让人死后不得安宁的法子,才是折磨一个人的极致。”
冬至听得生出一股寒意。
吃饭的时候,再说尸体和妖魔就太不合时宜了,其实他也更想聊些风花雪月的话题,比如说龙局你喜欢什么类型,反不反感被人追求之类的,但这些与自身有关的话题,龙深一概回答得很少,反倒是对自己工作的那些经历,总能讲得更多。
龙深没再继续讲下去,冬至就拿着菜单叫了一桌菜,特地又要了两瓶白酒,亲自给龙深倒了一杯。
“龙局,虽然是何遇带我入门,但如果没有您的指点,我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进步,上次在医院,要不是有青主剑,我们也不可能那么顺利就解决惠夷光的事情。”
龙深道:“你已经谢过很多次了。”
冬至不好意思:“但我觉得还不够。我满饮此杯,您随意就好。”
他仰头一杯饮尽。
酒精入喉,晕红很快从脖颈蔓延到脸上,他皮肤薄,一点刺激变化就能产生生理反应。
龙深也很给面子,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冬至又倒了一杯。
“这一杯,是多谢您不吝指导赐教,我的基础很差,您却一点都没有嫌弃。”
他又一饮而尽,龙深也很痛快,干了个底朝天。
“还有上次在羊城……”
龙深看他的脸已经红得不行,按住他想要举杯的手,自己把杯中的酒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