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七七眼尖地看到了巨兽背上站着的人,余光一瞥,又看到了十七,心中登时警铃大作。
金满亦满身戒备,嘴上却还不忘调侃,“你这是又犯了什么事儿?怎么走哪儿都有你的仇家?”
“那可不。”孟七七也深刻反省自己从前是否太过张扬了些。
对面的陈伯兮看到了他,却还缺心眼儿似地笑着跟他挥手,似乎还在喊着什么。可是隔着一道壁垒,听不太清楚。
自旷野而来的风,吹得孟七七身上有点儿凉。
如此黑夜,如此相逢,着实让人愉悦不起来。
对面的十七却战意饱满,在见到孟七七的那一刻便抽出了手中长剑,配合着兽王的举动剑斩在壁垒上。
壁垒,在这一刻恍若风雨中的一叶小舟,飘摇不定。
孟七七与金满并肩站立,金满问:“你想怎么做?”
孟七七却只有一个字,“等。”
此时此刻,壁垒未破。
孟七七拿不准这壁垒是破,还是不破的好。若这真是尧光帝为了限制妖兽而筑下的,那么一旦壁垒被迫、秘境一统,他们不能及时阻止,那就是天下的罪人。
他不由问自己,若真是尧光的转世,为何不给他一个答案呢?
“咚!”又是一声巨响,兽王张嘴喷出吐息重重击打在壁垒上。其余妖兽们纷纷响应,霎那间,无数包含着暴虐元力的吐息如一个个光点在壁垒上乍现,而十七和白面具等人的刀光剑影亦像怒涛般落下。
壁垒的那边,惊涛拍岸。
壁垒的这边,一片寂静。
小玉儿摸着自己的弓,满脸警惕地盯着眼前的一切。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壁垒就会破,那惊涛就会拍到他的面前,他有点紧张。
忍不住抬头望向师父,师父脸色沉凝,似乎陷入了极大的艰难抉择之中。
答案,答案在何处?
犹豫盘亘在心头,这几天接触到的真相太杂、太惊人了,却又没有给孟七七留下足够思考的时间。若是从前,孟七七只是一只乡野来的小疯狗,遇事只管往前冲便罢,何须考虑那么多?
此时此刻,他才真切地感受到陈伯衍所面对的黑暗到底有多深。许多事情,知道的越多,越是可怕。
无知者,才能无畏。
反之,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孟七七再次握紧了手中的剑,望着眼前那疾风暴雨般的一切,蓦地又想起了陈伯衍。他们还在青崖上时,陈伯衍曾说过他的想法。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想法。
把阴山毁去、把秘境毁去、把旧日的荣光都埋葬,置之死地而后生。
对,置之死地而后生。
孟七七的眸中蓦地迸发出决绝狠厉的目光,“我们上,一起把壁垒给破了!金满你拦住十七,我去抓陈伯兮,小玉儿,瞄准那只巨兽的眼睛,给我钉死它!”
第168章 星河落
孟七七的决心下得快, 动手也快。
抬手一道莲华轰向正对着十七的方位, 对面的十七见状,眸中闪过一道精芒, 笑着也接了一道莲华。
两道莲华隔着壁垒盛放, 那瞬间亮起的光晕璀璨夺目, 如星河上开出的一朵并蒂莲。美极、壮阔极。
那光晕将陈伯兮的眸光点亮,他自兽王背上跃起, 双手持剑斩向壁垒。
金满又岂能容忍别人专美于前, 真火自掌心冒出,附着在缠绕指尖的金线上。他手一挥, 金线便像火鞭一般击打在壁垒之上。
万铢侯金满的本命武器, 不是刀剑, 正是这细如蚕丝的金线。
小玉儿见师父和金满都出手了,没有冒冒失失地冲上去。那把普通的黄杨木弓再度被他“咔咔”两声拉成一把长弓,他背上箭筒、单膝跪地,玄铁箭直指壁垒, 次次都追着大家的攻击而去, 瞄准光晕的中心。
“咻!”
“咻!”
突如其来的配合, 让壁垒两端的场面都火热起来。若不说破真相,恐怕不会有人认为他们是敌人,毕竟他们配合得这般默契。
不管是十七还是陈伯兮,抑或是金满,此时都好像忘记了敌我之争,只一门心思地想要攻破壁垒。
孟七七却在勾起十七的战意后又忽然后退, 一个空翻落在秀剑上,双指夹着绿叶置于唇边。少顷,忽而急促忽而悠扬的笛声再度回荡在旷野之上,引得那妖兽躁动。
十七的眸中立刻闪过一丝异色,陈伯兮也蓦地停下来,不曾想到孟七七竟然掌握了御兽的密法。
这可真是个喜忧参半的消息。
很快,壁垒这边的妖兽在孟七七的指引下聚集过来,助他们一道攻击壁垒。
壁垒那边的兽王见状,四肢焦躁地刨着地,嘴里发出不耐的、愤恨的吼声,身旁的妖兽便更加卖力地撞击壁垒。
两边的妖兽,齐齐扑向壁垒,甚至于两只妖兽撞击于同一个点。远远望去,像是生生被阻隔的亲人,忽然有朝一日得以重逢一般,死生皆悲壮。
这一道悲壮长堤,绵延足有数里地。
孟七七的笛声不停,妖兽便也不会停。兽王死死地盯着他,仿若看到了许许多多年前的那个黑发男子,回忆起前尘种种,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于是动作愈发狂暴。
如果不是他,它怎会被困在暗无天地的地下,被千百年的腐臭尸气镇压!
如果不是他,它们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