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按照修真界的说法,往者不可追,那未来呢?
宁卿觉得,自己都不用多想,都能猜到以后有多难过。
救世主什么的虽然是宁卿的玩笑话,但按照修真界常有的“应劫者”的说法,其实也没差多少,光听起来就知道这是多麻烦的事情。
“一开始我就想自由地犯个病,现在看起来,怎么就这么难呢?”
第190章
宁渐一时间对宁卿的感慨有些无奈。
他不知道宁卿为什么突然有了这样的感觉,但是仅凭宁卿一句“自由”,宁渐就可以告诉他,他的愿望本身便太难了。
自由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得的心境,修士修身修心,说到最终,也不过是在追求真正意义上的自由罢了。就凭宁卿现在的情况,提自由什么的,其实太早了。
宁卿并不在意他和宁渐之间的理解差异,不过看到宁渐不赞同的样子,还是认真解释了两句。
“我不像你想的那样,要求那么高。”宁卿耸了耸肩道,“我一开始想的不过是养好身体,寿命长点,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想怎么犯个病就怎么犯个病。”
说白了当时的宁卿渴望的也不过是成为普通的修士,而且宁卿不像是其他本土人士对长生证道什么的那么坚持,心境上就要平和得多,对死亡的恐惧也比一般人要少,愿望应该是要好实现得多。
现在的他其实已经达成了目标,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一些意外,这才让他的处境远远超出了预期,想要上个街浪一下都要考虑安全不安全的。
“明明挺简单的事情不是,现在越弄越复杂,仿佛没有实力没有地位连出去玩都是个梦想。”宁卿越说越觉得心酸,不由叹了口气,“这逻辑未免也……太让人蛋疼了。”
宁渐听罢,竟然无言以对。
宁卿最开始的愿望的确不过分,可是围绕在他身边的麻烦事太多了,正常方式已经无法达到他的要求。这虽然不怪宁卿,但是既然已经成了事实,也就只有接受的份了。
不过要说起来,接受这种事实也同样确实让人感觉到一阵牙疼,谁让这算起来称得上是无妄之灾呢?
看宁渐已经明白了,宁卿又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他掺和进去了就很难退出来,要是再不求上进,别说自由自在地生活了,能不能保下小命都是个问题。
所以宁卿有些发愁,他如今的状况势必要多多努力,可他却有些找不到方向了。
没穿越之前,宁卿看过许多修真小说,顺带也了解了一部分道家典藏,在现代人比较叛逆的思想下,“逆为仙,顺为凡,只在其中颠倒颠”的思想被一再夸大,很大一批大火的作品都充斥着“我命由我不由天”“逆天改命”之类的豪言壮语。
当时的宁卿拖着病体,这种让人看了就热血澎湃的写法,当然是特别合宁卿胃口的,他看的也更多的是这种。不过除此之外,也有一小撮更为平和,讲究“道法自然”“顺天而为”的修真文被读者追捧,宁卿也看过其中几本经典,不得不说确实是精品之作,只是当时的他不算太感冒。
但是,等到他真正在修真界生活下来之后,他又忘不掉那几本真的可以称为经典的小说,反而越来越喜欢起文中那种可以称得上是冷漠的平和。
“感觉自己有毛病。”宁卿如此道,“但我到了现在,是真弄不清哪条才是真正的路了。”
对于这种在修真界来说,可以说是非常常见的疑问,本应该被称为本土专家的宁渐反而并不了解。
身为剑灵,宁渐天生与剑一体,比别人更果断的同时,也少了更多的困惑。身为剑修,宁渐天生便比别人更加相信自己的直觉,即使是在确定自己的大道时,他也没有迷茫多久。
而且一旦选定了未来的路,他就不会再为此后悔动摇,基本上就是一条道地走到黑,到了最后,或者道心圆满达成所愿,或者就此身死道消,绝无后退的可能。
这样的宁渐,不能明白宁卿为什么会困扰着一些在他看来根本不是问题的问题。
“师兄所虑,我未曾想过。”宁渐斩钉截铁道,“剑出无悔,我从来顺心而为。”
这个答案让宁卿有些意外,但当他仔细思考时,又觉得这根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即使没有通过契约去感受宁渐的心情,宁卿仍然明白,对他家狗剩来说,知识和记忆只是一种财富,不可能成为他的负担。
他永远不会因为别人的观点而动摇,这是最纯粹的剑心和返璞归真后才有的念头通达。
活得久了就是有好处啊,宁卿在有点羡慕之余,也不由因此思考起自己来。对于他而言,他更喜欢的、更渴望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什么样的未来?
就像宁渐说的那样,顺心而为或许才是修真界放之四海皆准的标准,只有顺应本心、回归本我,才能在这么一个不科学的世界创造更多的可能。
那么对于宁卿而言,什么才能算是顺应本心?是顺天还是逆天?
“那么天到底是什么?”宁卿觉得自己变成了修真界的哲学家,执着着这样对别人来说或许很奇怪的问题。
“未曾想过。”这个问题宁渐也无法回答宁卿,因为他从来不曾想过这些。对于梦想中的终点是超脱造化、得道成圣的修真界人士来讲,天是什么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将会是什么。
同样十分哲学的回答,不但没能解开宁卿的疑惑,反而让宁卿感觉到更加奇怪了:“那这样,你们就不怕和天道产生冲突,被天道所不容?”
这个问题让宁渐也露出了愕然的表情,不由自主凑近了宁卿,盯着宁卿的眼睛轻声问道:“师兄何出此言?是何人与师兄提起这种说法?”
宁渐的反应让宁卿本能感觉到了不对,他想要问问发生了什么,可是在宁渐隐藏着怒气的黑眸的注视下,张了张嘴,不由自主地回答道:“也没谁特别告诉我这个,就是大家胡乱闲侃的时候说到的。”
宁渐微微拉开距离,神色淡淡的,声音里依然带着点蛊惑:“既是胡乱说起,师兄便莫要往心里去,此等推测,也无甚可以借鉴之处。”
被他这样一说,宁卿下意识地就要点头,但在此之前,突然惊醒过来,又是震惊又是不解地看着宁渐:“你刚刚……这算是媚术的一种吧?!故意动摇我心神?!为什么?”
宁渐一见宁卿的神色,就忍不住叹了口气,纵容和无奈在他的脸上交织,倒让宁卿生出一点莫名的心虚。
色厉内荏地哼了一声,宁卿执着地盯着他的眼睛,不给他一点逃避的机会,一看就知道非要问出个答案不可。
“并非我有意糊弄师兄。”宁渐道,“于我而言,自是希望师兄明心见性,不被外物所惑。只眼下看来,多思多想,与师兄无益。”
必须要说,宁渐这个话说的其实很有意思,宁卿反复咀嚼了两遍,终于品出一点味道:“我是不相信你对我有恶意的。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跟我说天道这种事情的人,对我不怀好意了?”
宁渐一点也不意外宁卿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很平静地答道:“至少自我诞生起,未曾听过天道不容一说。”
宁渐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宁卿实在没法说宁渐这是孤陋寡闻所致,毫无疑问,在这个修真界、或者起码是宁渐接触过的几个大千界,根本就没有天道不容这种说法!
这太让宁卿吃惊了,他一时间甚至说不出来话。
长久以来一直相信的东西就这样被无情地打破,仿佛玻璃上被砸开一个口子,裂纹正从那伤痕处一点点扩散开来,只能雾里看花的真相正在向宁卿一点点敞开,准备将他带进一个真实的、光怪陆离的世界。
这其中蕴含着的陌生让宁卿本能地抗拒,但是理智上他又很清楚,如果不走出这一步,他和修真界之间的格格不入永远都无法消除。
他看着宁渐的眼睛,宁渐对他露出了鼓励的眼神,明显也是很清楚他的问题所在。
宁卿听到自己用沙哑的嗓音颤抖地问道:“要是没有天道这种玩意儿在,那人之间的因果、命运、心魔都从哪儿来的?要是没有这些,那绝大多数修士,都能成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