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永思说:“长史,你认识李龟年?这可没听你说过。”
李景珑说道:“早年他还不大出名时,常花钱捧他的场而已,现在他是陛下御前乐师,早捧不起了,不过是卖个老脸,才将他哄来弹一曲。”
一时厅内再亮,这次则是众乐曲齐响,厅内女子跳起了霓裳羽衣舞,然而被先前李龟年一亮相,今夜余下的曲目与歌舞都形同嚼蜡,鸿俊脑海中仍不住回荡着李龟年的《春江花月夜》,当真是心驰神往。
到得二更时分,终于曲终人散,长安宵禁,客人们亦不胜酒力,纷纷搂着人上了二三楼睡去。鸿俊一夜只把酒当水喝,醉得趴在案几上。李景珑摇摇他,问:“哎,回去不?”
裘永思过来看,李景珑便示意接下来随意了,莫日根则起身出去看秋月,李景珑要抱鸿俊回去,奈何此刻夜凉,便只得在厅内围了屏风,暂且对付一夜。鸿俊一身酒气,抬眼看李景珑,说:“长史……”
李景珑也是酒意上头,问:“喝水不?”
“你……还我心灯。”鸿俊笑道,说,“我要回家。”
李景珑:“……”
鸿俊继而翻了个身,睡着了。
李景珑无奈,便也和衣在鸿俊身边睡下,两人并肩而卧。
至快天明时,莫日根也不知去了何处,李景珑便拍拍鸿俊,酒劲稍退了些,让他与自己回去。
两人骑马过九曲桥时,李景珑特意放慢了些许速度,见鸿俊并无声音,问道:“下来走走?”
秋晨雾气凝重,鸿俊酒劲刚过,被冷风一吹只想吐,便到九曲桥下吐了出来。回头时李景珑提着个竹筒让他漱口,鸿俊漱过后又跌跌撞撞走上来,到得枫树底下,一时突然想念起家来。
昨夜百鸟飞舞、流莺齐歌之景,令他念起了曜金宫的那一抹金云,终究不免伤感。
“是不是我打碎了你的心灯,害你回不了家了?”李景珑眉头微皱,打量鸿俊道。
李景珑让他在树下先坐会儿,预备待市集食肆开了,用个早饭再回去,鸿俊依旧醉意昏沉,便朝李景珑说:“我带你回我家去玩,后山有……好多鸟儿。”
李景珑笑了起来,说:“什么时候?”
“嗯。”鸿俊答道,“明天一早就走……”
鸿俊整个人趴在李景珑身上,李景珑只不由自主的,不想再推开他。九曲桥下枫花飞舞,鸿俊整个人压着李景珑,脑袋枕着他的胸膛,只觉十分惬意。小时候他便是这么趴在树杈上睡午觉,像只挂在树上的猎豹一般,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犹如漫天风华,自由自在。
“哎。”李景珑头开始疼了,说,“别睡了,回去睡……起来。”
鸿俊只不答话,李景珑便也歪着头,呼吸渐渐粗重,在树下睡着了。
车马经过九曲桥,响起轻声,在这雾气里,车上,虢国夫人揭开车帘,朝桥下远处一瞥。
漫天枫叶下,躺着背靠树的李景珑,身上趴着醉得像条狗般的鸿俊。
“夫人。”罩着斗篷的男子低声说道。
“他是什么来头?”虢国夫人沉声道。
男子摇摇头,答道:“玄音特地探过,未知其来历。”
虢国夫人视线从九曲桥下收回,转而注视那男子,男子解下斗篷,现出一张极其丑陋与狰狞的脸,脸上横肉虬结,眉目凶狠。嘴角还现出四枚獠牙,脖颈下烙着一个烙印,那火痕乃是龙生九子中“睚眦”之纹。
“去通知霸下与狻猊。”虢国夫人沉声道,“待时机一到便各自行动,留下那李景珑,把他的皮扒下来,挂在长安城门上。”
睚眦答道:“今夜即可行动,驱魔师再如何,不过就五个人,敌不过咱们与玄音。”
“必须求稳。”虢国夫人说道,“大唐气数未尽,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要轻启战端,以免招来雷劫。”
睚眦只得躬身称是,退出马车,马车离开九曲桥,往皇宫驰去。
第28章 命案频发
这日午后,大理寺少卿黄庸亲自来了。
“李长史!”黄庸带着那名唤连浩的文官, 带着个挑夫, 挑了一口漆箱,送到驱魔司天井里,李景珑正宿醉头痛, 头发散乱, 眉头深锁着出来见客。
经科举一案后, 大理寺已不敢对李景珑再翻白眼, 毕竟为国立下功,又得天子青睐, 黄庸便满脸笑容, 和蔼可亲了些, 说:“还没起来?这可来得冒昧了,你们驱魔司想必都是夜里出去捉妖……”
“里边请吧。”李景珑日上三竿才把鸿俊弄回来, 被他趴得浑身快散架, 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疲惫道, “是景珑冒昧了, 容我换衣服……”
“你睡!”黄庸忙道,“这是大理寺转交你的案子, 这就放下了。”
李景珑顿时彻底醒了,看着那口箱子,半晌没回过神来,黄庸便道:“有事你便与连浩说。”
连浩忙道是是是, 与黄庸飞也似的逃了。
李景珑一脸震惊,打开那口箱子,里头横七竖八,堆满了案卷,足有两百余卷。
当天众人醒后,都是一脸倦意,鸿俊出来洗漱时还在唱“春江潮水连海平……”大伙儿对昨夜青楼乐坊仍津津乐道。
“晚上再去玩罢嘿嘿嘿。”裘永思说。
阿泰说道:“我反正是没几个钱了,上回垫的那三千二百两银子还没还我呢。”
“我有我有。”鸿俊说,“咱们去把那家做樱桃饆饠的买下来吧。”
莫日根说:“好啊!这家店……”
“查案了。”李景珑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说,“还玩?解散算了。”
午饭后,鸿俊看着桌上一堆案卷,众人都是傻眼。
“咱们只是找了只猫。”莫日根道,“至于吗?”
李景珑一人扔了个卷轴,说道:“这是大理寺积下来的疑难案子,先全部筛一次,明儿再分头查。”
“这全是和妖怪有关的吗?”鸿俊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