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李景珑颤声道,“为……什么……”
远处肆虐的能量飞速扩散,地脉法阵一座接一座崩溃,飞速传向明堂高处!蓝光蓦然一收,巨响声中被刹那收回地底,燃灯的降神之力消失,李景珑感觉到所有能量被抽走,紧接着他眼前一黑,从近十丈高的空中坠了下去!
一声长嘶,化蛇展开翅膀,飞了上去!
安禄山被埋在瓦砾之中,所有的蓝色地脉光芒全部暗淡下去,再一收,彻底消失。远方北斗七星阵尽数消失,建筑纷纷崩坏,驱魔师们各自逃离。
通天浮屠倒塌之时惊天动地,飞尘扬起滚滚重云,冲散了四面八方的所有建筑。
“鸿俊——!”鲤鱼妖惊慌大喊。
鸿俊被压在废墟中,昏迷不醒,香玉奔来,赶紧搬开梁木与砖石。
“殿下!”香玉喊道。
陆许冲到面前,大吼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鲤鱼妖结结巴巴要描述,陆许从废墟里将鸿俊抱了出来,香玉却瞬间转身,挡在两人身前。
通天浮屠坍塌后,烟尘散尽,四面八方现出上百只妖兽,各个虎视眈眈,注视废墟前的他们。
梁丹霍率先走来,身周血雾弥漫。
“走。”香玉低声道。
陆许:“……”
“带小殿下走。”香玉低声说,“别告诉他。”
说毕,香玉缓缓走向梁丹霍,她一身白袍,长裙披散于雪地上,如与这皑皑白雪同为一色。
化蛇群长鸣,争先恐后地飞过天际,伴随着安禄山灭世的怒吼,化蛇群沿着北方飞越了洛阳城。狂风卷着入冬后至为猛烈的一场寒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南下,所过之处,江河湖海,瞬息成冰。
天宝十四年,腊月廿二日,洛阳城全面沦陷,大唐驱魔司除魔重任功亏一篑,仓皇逃离洛阳。
凛冽北风如创世之神的无数飞刀,一路南来,从天而降,射向神州大地的每一个城镇、每一个村庄,黑烟弥漫,战火吞噬了生命,撕碎了希望。河北路、河南路,二十万唐军,接战即溃,范阳叛军如狼入羊群。
中原大地十室九空,饿殍遍野,饕狗成群,黄河南北,俱成焦土。
天宝十四年,腊月廿六日。
鸿俊的手指稍一动,从沉睡中猛地醒来,发出一声艰难的喘息。他冷得全身发抖,犹如坠入冰窟一般难过。
他头痛欲裂,低头时发现全身被脱得赤条条的,身上瘀青处处,稍一动便止不住地疼痛。他全身滚烫,似发着烧,衣服叠在榻畔案上。
“有人吗?”鸿俊呻吟道。
他看见案上有水,伸手拿了就喝,那水十分冰凉,灌下一大碗后,总算好过了些,起身穿了衣服出来,刚下榻就是一个踉跄,忽听外头有响动。鸿俊正推开门,寒冷气息涌入,令他喉头紧缩,无法开口。
房外,陆许正在劈柴,听见响声,忙进来,两人怔怔对视片刻。
“你醒了。”陆许竟是有些紧张。
“这是哪儿?”鸿俊头又开始疼了,记忆里最后的一幕,乃是法阵中发生的变故。
“陕郡西北。”陆许忙扶着鸿俊进去,说,“你发着烧,再歇会儿,大狼上山给你找药去了。”
鸿俊点了点头,又看着陆许。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鸿俊说。
“李景珑没事。”陆许让鸿俊躺回床上,看了他一眼,说,“受了点伤,正在养伤,方才睡了,先别吵醒他。”
鸿俊知道陆许从来不骗他,便点了点头,复又躺下,呻吟道:“我好难受……”
陆许眉头深锁,试了下鸿俊额头。
“成功了么?”鸿俊问。
“失败了。”陆许低声道,“但所幸,大伙儿都还活着。”
鸿俊听到这话时,终于松了口气,再次疲惫睡去。
这一睡,仿佛比先前昏迷时还漫长,鸿俊隐隐约约又听见莫日根与陆许在交谈,陆许说:“他醒过来一次……”
莫日根:“喝过这药就好了……叫他起来喝药,再吃点东西。”
鸿俊迷迷糊糊睁眼,莫日根撑着他,陆许拿着碗喂他喝药,两人配合默契。不一会儿,鸿俊把药喝完了,鲤鱼妖的声音又问:“鸿俊醒了吗?”
“嘘。”陆许说,“让他再睡会儿,吃的放这儿罢。”
鲤鱼妖说:“另外那边……”
“小声点儿。”莫日根低声道。
鸿俊复又无力躺下,莫日根则起身走了。
喝过药后,鸿俊出了一身汗,烧渐渐地退了,只觉有点虚。陆许在一旁打了个地铺睡着,鸿俊睁开眼,清醒了些,便轻手轻脚地起来吃东西。
桌子上是鲤鱼妖做的一碗蛋粥。
“李景珑在隔壁。”陆许翻了个身,说,“好了就去陪陪他吧。”
鸿俊“嗯”了声,收起碗筷,走出卧室,发现此地是个民宅,夜里北风呼号,世界漆黑一片,看不见星星也看不见月亮,只有两间房,墙脚还溅着不少血迹。
他在血迹前短暂停留片刻,到得隔壁房里,轻轻地敲了敲门。莫日根赤着上半身出来开门。
“好了?”莫日根低声问,却没让鸿俊进去,鸿俊朝里头看,莫日根还想说句什么,里头却问:“是鸿俊吗?”
“景珑!”鸿俊忙从莫日根身畔闪过,一阵风般地冲了进去,莫日根转身出去,带上了门。
鸿俊点上灯,油灯照得室内一片昏暗,这房里比自己与陆许的房间冷多了,柴火似乎都拿到了隔壁去用,下雪天里既潮又冷。李景珑躺在榻上,转头怔怔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