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尤月月是7岁那年去公社里上学的
那会儿才63年, 公社里还只有小学和初中，不管是小升初还是初升高都需要自己考，要求很严格，成绩不好的根本考不上, 和后面只要交钱就能上不一样
但是这些和尤月月一个一年级的小学生关系不大, 唯一的关系就是, 因为这，大队上去上学的人很少，她的小伙伴也不多
尤月月每天的日程就是早上起来走一个小时到公社, 等放学时候，收拾好书包，到初中部把因着处对象总想拖延时间回家的尤余余逮回去
这样的情况只坚持了一年，因为第二年尤余余就跑去县城里上学去了，尤月月就每天一个人上下学
当然, 他们大队也有人在公社里读书的人，但是这些人和尤月月玩不到一路去
尤月月嫌弃他们烦人磨蹭, 他们嫌弃尤月月过于正经听话
对了，这群人就是王水生他们了
那会啊, 他们大队去上学的, 女孩子也就尤余余和尤月月这俩个人
这就更让她们格格不入了, 所以尤月月大部分时间就一个人上下学, 时间相当规律, 属于回家但凡晚了半个小时，家里都能发现不对劲的那种
一直到这天，她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一个摔跤走不动的老头子
作为一个热心肠的人, 尤月月毫不迟疑的，就去喊人帮忙了
安全意识那是相当充足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 那老头还是赖上她了，非要说什么她骨骼清奇，骨架结实，适合练武
简单来说，就是她骨架大手腕粗力气大，很合适打架
尤月月对这老头相当怀疑
毕竟，他一个走路都能把自己摔得让人抬回家的老头子，这练的武看样子也不咋的
尤月月每次这么说，都能把那老头气的给跳脚，但是又找不到证明的机会，这样一直过了一个月的样子
风水轮流转，尤月月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拦下来了
拦她的就是公社的小混混，一个个十六七岁，要钱要东西
尤月月听说过有这么一伙人，但是没想到能拦到自己手上，毕竟
她觉得自己挺低调的
但是奈何，作为能上学的女娃娃，她已经不低调了
她的书包被这些人抢过去翻了个遍，书本撕烂好些页，她娘用碎布缝制的书包也落在地上弄得脏兮兮的，尤月月头一回感受了愤怒和无力
这些人没找到吃的和钱，就威胁她明天带东西过来，不然就揍她
他们还真干的出这事
至于报警，这公社里的公安可不管这些事，基本上碰上这些人只有吃亏的份
那老头就是这时候过来的
他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头子，对上七八个年轻小伙子
“老头你快跑，小心你的老骨头”这是尤月月的第一反应
再然后，尤月月就看到那群嚣张的小混混全都倒在地哀嚎求饶，和面对她的时候是两个模样
那一刻尤月月才意识到，这老头子原来不是吹牛啊
尤月月从小现在沉稳，会在家里帮着忙上忙下，也不是个会被欺负的人，但是从根底上来说，她还是普遍女人家的思想
她想过她以后会学做衣服，会种地，会做饭，会读书，会当医生当老师这类职位，但是从来没想过超出乡下女性思想范围的东西
比如说当干部，又比如说学武
这一听就不是女孩子该干的
所以之前不管信不信，尤月月对练武的事都一点想法没有
但是这一刻，在自己东西被抢走的时候，那种无力感让她第一次生出了反抗精神，也头一回清晰地思考这个男权横行的世界
她凭什么不能呢？
凭什么那些人敢欺负她呢？
她于是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很多东西看似都是真理，看似是传承几百年的东西，当你顺从是会觉得没有问题，但是一旦产生怀疑，就会发现很多问题
大队上男人女人明明干一样的活，却要把男人当做家庭主力，他吃最好的喝最好的，享有家庭最高地位
而女人家，干完活还要回家洗衣做饭照顾人，成为家里男人，男孩之后的第三等人
同样的长大，男人可以快快乐乐长大，甚至得到家里大部分资源，不懂事都能被理解，一句结婚后就懂事了能概括一切
女人家却要从小帮着洗衣做饭忙前忙完，但凡疏忽一次，就会成为不懂事。但凡有自己的脾气，就会被提出好媳妇行列
至于男人，只要不把人打死了，能干活都是好男人
男人家可以选择留在大队也可以选择学习工艺可以选择任何想干的事情，人家只会夸有出息有想法
女人家但凡说出想离开大队去外面看看，但凡有一点想脱离家庭搞事业的想法，就会被打压认为不知天高地厚
大队干部一类，加上小队长大大小小十个干部，一个女性都没有
公社政府大小官员总共三十二人，这么多年更新换代一共一百零二人，但是总共出现过的女性也就十八人，现任三人
尤月月不观察还好，越是观察，心里一种名为不服名叫野心的东西就疯狂挣扎
她不想一辈子就束缚在大队，一辈子就束缚在名为家的地方
她不想相夫教子，她平等的、一视同仁地看不上大队的所有男性，也看不上公社里的那些个金龟婿
她自己什么都会，不管是家里还是家外，她自己能过上好日子，自己能撑起家
为什么要去向下兼容这些个除了家里堆砌起来的好工作一无所有的男人呢？
那些年的尤月月，爽利成熟稳重外壳之下的内心，就满是这些个旁人看不出来的偏激
想到那些曾经，尤月月自己都忍不住有些想笑
谁年轻时候还没点中二呢？
虽然她现在也才二十二，但是和十五六岁时候相比，确实已经成熟太多了
“怎么样？要不要练？只要不偷懒，练好了，起码再发生这种情况，断腿的就是他们了”
尤月月双手抱在胸前，看着病床上的黎献，神色带着些打量
这小身板嘛，反正真说不上有多好
但是看看这和腿骨，后期营养跟上了，是肯定能长高的，而且最主要的是，这人是真的能忍疼
那老头子当年就一直念叨他练了这么多年武，最后也没传出去，希望她有机会的话，也可以教给其他人
尤月月之前也没时间没遇到合适的人，现在的话，觉得黎献还真不错
首先抗打，其次能忍，人也聪明，再一个没家里管，完全能按照她的想法来安排，等他学会了以后，再找其他人传出去，她就可以解放了
尤月月觉得非常完美，刚好大学四年还有些时间，两边也说不上远，到时候上午晚上练一练，四年也差不多了
对于尤月月的打量，黎献整个人都僵硬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一直觉得岁岁夸她姐绝对有吹牛因素
这会也觉得，岁岁好像确实说的是认真的
这真的是一个一脚一流氓的厉害人
虽然有一些不太妙的感觉，但是黎献一想到之前被周明浩几个抓住，自己毫无反抗之力的模样，狠狠咬了咬牙
“好，我学”
尤月月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力道，黎献肩膀火辣辣的，放一边的手都紧了紧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尤月月会专门提抗揍能忍了，这力气是认真的？
“你够了，人还没好呢”好在尤年年过来拯救了他，无语地睨着自家大闺女
“你给我悠着点，自己不要命，别拉着人也一起”
想当初尤月月跑回来说她以后要练武，尤年年也没觉得有什么，强身健体嘛
直到后面这人人天天回来，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手指都能骨折的，她后悔都来不及了
尤月月摸了摸鼻子，带着几分小尴尬道，“放心，我有数的”
“呵呵”尤年年只是冷笑地看着她，对这话可不信任
“我也要学”
岁岁不知道这些个往事，只是看着她们这几天都说着练武练武的，她小崽子也好奇咧
“岁岁也要练”岁岁握着小拳头，自信满满，“强身健体，以后谁也不敢欺负我”
尤月月：……
“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还练武？”尤月月过来轻松拎起小崽子就往上面一抛，再稳稳接住，捏捏岁岁细细的胳膊
嗯，就这用力一掰就断的，尤月月捏着岁岁的脸，没说这个打击小崽子，而是换了个说法，道
“天天蹲马步跑圈圈还要打木桩，每天至少四个小时，来不来？”
岁岁咯咯一笑，毫不犹豫地拒绝
“那我不要，我没时间”
四个小时呢，她小崽子现在时间都不够呢
尤月月翻了个白眼，翻了个白眼，顺势直接把人放自己肩膀上让她骑着，然后伸手和她玩拍一拍，看谁反应快
岁岁的反应嘛，那是半点都无，拍半天都拍不到尤月月的手，最后一巴掌拍人脑袋上去了，气呼呼的
“坏姐姐”
“嘿，自己不行还怪我了？你个小企鹅”尤月月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