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自讨苦吃。
苏源指了指手里拎的食材:“老叔我先回去了,还得做早饭呢。”
老叔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在他的固有观念里,男子进厨房那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更遑论苏源这样一个身负功名的年轻人了。
心里郁闷,说话也就没了顾忌:“苏会元可是囊中羞涩?”
苏源不明所以:“什么?”
“凭你如今的身份,完全可以买三两个仆从使唤,何必事事躬亲。”
苏源莞尔:“我正有此打算,只是这两日抽不出空,今日正打算去牙行瞧瞧。”
老叔也没再说:“那苏会元你赶紧回去吧,我就不耽误你了。”
苏源点点头,转身回家。
整理好食材后,苏源准备做早饭。
采买时顺手买了几斤面粉,他打算拉一碗面条。
把面粉倒进碗里,和水揉成面团,再放进碗柜醒发,苏源趁这功夫回房换了身衣裳。
之前在肉铺买肉,旁边的婶子不小心把猪肝甩到了他身上,在衣袖上留下一片褐红色的痕迹。
味道重不说,还有碍观瞻。
换下后又蹲在院子里把衣服洗了,挂在晾衣架上,这才去厨房检查面团醒发得如何。
拿手指戳了两下,已经醒发好了。
苏源挽起袖子,开始拉面条。
不多时,一人份的面条下锅,苏源又转身去碗柜里拿调料。
辣椒酱、辣椒粉以及芝麻,再滴上几滴醋,用热油一浇,发出哧啦声响。
浓香于一瞬间炸开,足以馋哭隔壁小孩。
心里估算着时间,把面条捞出来,过一遍凉水,再倒进盛有拌料的青瓷面碗里。
保证每一根面条都裹上浓郁的酱汁,苏源浅尝一口,露出满意的笑。
久未尝试,手艺依旧很不错。
吃了这一个月以来最为满足的一顿,苏源出发前往牙行。
他打算买一匹马,再买三四个仆从,一番斟酌后,还是决定去杜必先家的牙行。
行至中途,苏源侧身避开卖糖葫芦的大爷,正要右拐,身后传来急切呼声:“苏公子!苏公子!”
这声音颇为耳熟,苏源转头,就见一人从马车中探出头,用力挥手:“杜老板。”
马车停在路边,苏源的跟前,杜必先跳下马车,笑容灿烂:“还没恭喜苏公子,心愿得成。”
街上人多眼杂,杜必先并未细说,但双方都明白话中的含义。
苏源怔了下,当即了然。
怪不得那天杜必先那么殷勤,又是降价又是送保洁。
对此,苏源只笑了笑:“我正打算去牙行,没想到竟半路碰到了杜老板。”
杜必先心中一喜,他的机会来了!
忙指了指身后的马车,睁眼说瞎话:“正好我也打算去牙行巡查,咱们一道过去?”
苏源欣然应允。
事实证明,两条腿果然不如四条腿跑得快。
不过喝杯茶的功夫,就抵达了牙行。
杜必先先苏源一步麻溜下了车:“苏公子,请。”
苏源婉拒了他帮忙撩车帘的动作,利落跳下马车,道明来意:“我打算买一匹马,再买四名仆役,杜老板心明眼亮,可得帮我挑到合心意的。”
二人并肩走进牙行,杜必先拍着胸口保证:“放心吧苏公子,我一定给你挑到最温驯的马,最贴心的仆从。”
苏源温声道谢。
有杜必先这位东家坐镇,牙人也不敢随意糊弄苏源,只管把最好的马推荐给苏源。
苏源最终选了一匹枣红色的母马,虽不如公马体型矫健,但胜在温顺。
苏源走近时,不仅用湿漉漉的眼睛看人,还会低头蹭他的胳膊。
苏源几乎是一眼就相中了它,一问价格,二十两。
在可接受范围,苏源爽快付了银子。
至于仆从,今儿苏源去得巧,恰好遇到一家四口。
夫妻俩三十多岁,儿子跟苏源差不多大,女儿尚未及笄。
一家四口都是忠厚老实的性子,之所以辗转来到牙行,是因为上一任主家经营不当,家中入不敷出,才把他们打发出去。
四人共花了苏源二十五两。
对于这一家,苏源早有安排。
夫妻俩负责屋里屋外的活计,做饭浆洗劈柴之类。
儿子则跟在苏源身边打打杂,出行驾车也由他负责。
至于女儿,再过些时日他把苏慧兰接来京城,就让她去服侍他娘。
事后,杜必先又表示要送苏源一辆车厢,理由是:“若非苏公子,我连五千两都拿不回来,一辆车厢而已,不亏,不亏。”
苏源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盯得杜必先犯怵,表情很不自在。
“杜老板以前认识苏某?”苏源开门见山地问。
杜必先不敢隐瞒,将一切如实相告。
苏源挑眉,竟是如此。
接过一家四口的卖身契,纳入袖中,苏源食指轻扣桌面:“我这里有一桩生意,不知杜老板感不感兴趣。”
杜必先原以为苏源会因此生怒,不曾想竟是和自己谈生意。
咽了下唾沫,杜必先试探问询:“什么生意?”
“听说过红尖吗?”
杜必先点头,咂舌道:“那东西可不便宜。”
当年福公公带走干辣椒,回去后自然也派专人种植了。
只是辣椒的产量远不如土豆,起初只能供应给宗室权贵品尝。
这年头,喜欢吃辣的人还真不少。
久而久之,辣椒的价格就被炒上去了,最高时一两辣椒能卖到几十两银子。
如此高价,老百姓自然吃不起。
“正好我手里有一批红尖,我打算用它开一家火锅铺子。”
杜必先一脸疑惑:“火锅铺子是什么?”
他经商多年,还从未听过这种铺子。
苏源默了默,打消了详细解释的念头:“过几日你来我家,我请你吃一顿,你再决定是否合作,如何?”
机会难得,杜必先自无不应。
苏源报了地址,顺势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了,三日后别忘了来。”
杜必先连连点头:“马和仆从稍后我让人给您送去。”
苏源应下,离开了牙行。
没走出几步,身后忽然传来急而杂乱的马蹄声。
“小心!”
第70章
疾呼声与马蹄声交错,声声震耳。
苏源回头,一辆马车直直朝他撞过来。
车夫死命拉扯缰绳,结果却是徒然。
一抬头,看到近在咫尺的苏源,吓得胆裂魂飞,大吼道:“让开!快让开!”
只是这匹处于癫狂状态的黑马来势汹汹,而苏源转头时距离马蹄只有几步之遥。
想要躲开,无异于痴人说梦。
脑中警报疯狂拉响,苏源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反应过来,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往右边一个翻滚。
后背撞上路旁小贩的摊位,剧痛袭来,苏源闷哼一声。
几乎同一时间,马蹄擦着苏源的脸落到地上,一股大力将摊位掀翻。
苏源险险避开倾轧而下的摊位,却躲不开横冲直撞的马车。
他被黑马逼到死路上。
前有疯马,后有高墙。
进退两难。
短短的几秒内,苏源想到了许多。
他被马踩踏而死的消息传回杨河镇,苏慧兰肯定会伤心的。
苦读八年,却落得个草草丧命的下场,像是老天给他开了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