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穆赫说道：“我觉得都可以做，做完兄弟做配偶。”
陆森：……
他仔细看着穆赫的眼神，发现对方是是说真的，真不是在开玩笑，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非常大的错误——
他一直都在以人类的思维思考问题，应对穆赫，但他忽略了穆赫是一只东北虎，对于一头东北虎而言，是没有所谓的伦理纲常的，它只有纯粹的喜欢和厌恶。
“哥哥”这个词，对于身为东北虎的穆赫而言不过是一个代称，不是任何情感上的束缚。
作者有话说：
陆森：事情的发展好像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第46章 渣虎
十一月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 两头老虎一只卧着，一只站着，互相对视, 这对于陆森而言着实是一个挑战了。他被穆赫的话给惊到了，又或者说之前他就有点预料到了，但是没想到穆赫说说的这么干脆利落，以至于他一肚子的说辞都没法用了。
这一肚子的阴谋诡计遇到了这头什么都当真的东北虎, 陆森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极为尴尬地舔着自己的爪子，都快把爪子舔秃噜皮了。
“你是不愿意吗？”穆赫歪了歪脑袋，虽然它有些不想承认，但看着陆森这副犹豫不决的模样, 心中微微沉了沉, 而后凑到了陆森的身边道：“为什么不说话了？”
陆森不想说话, 当然是被逼到无话可说的地步了,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很容易出问题的。
但既然穆赫这样问了, 陆森肯定不能再继续沉默下去, 只得讪笑两声道：“不是我不愿意，但是……你没理解我的意思，穆赫，我是被你拒绝过的虎, 你现在又告诉我，让我跟你在一起……”
陆森微微顿住，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这留白的部分足以让一头老虎浮想联翩了, 穆赫认真地看着陆森, 片刻后才道：“对不起, 我之前的确是没打算和你成为伴侣，在你失忆之前，我们是对手。”
穆赫倒是有一说一，毫不隐瞒，这就让陆森有些接不住这个话头了，他总是说真诚是最好的必杀技，但是当真诚这把刀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件事情有多难搞。
陆森叹了口气，他的脑子快速转动，将自己从成为东北虎之后直到现在的每一件事情都仔细想了一遍，最后扒拉出了一个极为牵强的理由道：“我喜欢你的时候，你把我一脚踹了，我现在不喜欢你了，只想跟你做兄弟，你却说你喜欢我，要来和我做配偶，你这不是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当我伴侣吗？”
“兄弟和伴侣不冲突……”穆赫说道。
“你会和穆拉做伴侣吗？”陆森也不知道自己扯到哪里去了，总而言之，反正配偶这件事情不能定下，这要是定下来了，他这辈子可就交代了。
陆森虽然脑子发热，但是这事儿就像是一盆凉水浇下来，即便是裹着一层厚厚的虎皮，他都觉得脊背有些发冷。
“我不会和穆拉做伴侣，穆拉也不会跟我做伴侣。”穆赫认真道：“但是你不一样，你之前就已经想要和我做伴侣了，所以这有什么不对吗？”
陆森僵在了原地，他恨不得一爪子拍死之前的自己，真是自己给自己挖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爪子了。
“我的意思是……”正在陆森准备义正言辞十分认真的拒绝穆赫的时候，远处却忽然传来了一声野兽的咆哮声，因为距离的太远，以至于陆森一时间没有认出来这是什么野兽的声音。
他顿时面色一僵，一旁的穆赫歪了歪脑袋问道：“你的意思是什么？”
它的目光落在陆森身上的时候，陆森吞咽了一下口水，打了个结巴，而后才道：“我的意思是，做配偶也不是不行，但是你也看到了，我的爪子受了伤，这个时候可什么都做不了。”
本来他是想拒绝的，但是刚刚听到远处野兽的嚎叫声，他又忽然清醒了过来，这可是在野外，大腿可不好找，这要是拒绝了穆赫，假如被赶出去，这外面不是路易斯，就是尤雅，指不定还有其他东北虎，危险度也太大了，在命和菊花之中，陆森决定暂时选择保命了。
至于保菊花，这就慢慢保吧。
穆赫的耳朵微微动弹了一下，它歪了歪脑袋，被陆森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弄得有些懵，但很快它就发现陆森凑过来主动蹭了蹭它，道：“你刚刚听到什么叫声了吗？”
“听到了。”穆赫头也不抬，被陆森主动蹭蹭之后，它舒服地微微半阖起了眼睛，顺势直接趴在了陆森的身边，声线略显低沉道：“是棕熊的声音。”
陆森分辨不出来这是什么野兽的吼叫声，但是这对于从小就生活在森林里的穆赫而言，辨认野兽的声音是基本生存能力。
“棕熊？！”陆森差点爬了起来，他满脸震惊地看着穆赫，“这里怎么还有棕熊？”
他说着一边倒吸了一口冷气，看了眼自己的后爪，这后爪跨部还疼着呢，那头棕熊下手又黑又狠，估摸着要不是穆赫及时赶来，那他可就完了。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弄伤你的那头。”穆赫凑过去，轻轻蹭了一下陆森，它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陆森的脸，陆森不动声色的微微偏开，耳朵微动，接着话题道：“不管是不是那只，咱们都最好小心一点，这寒冬到了，本来猎物就难捕获，如果受了伤就更难捕猎，没必要去冒险。”
陆森看着自己的爪子，这伤口虽然开始愈合，但是还是疼，特别是尾巴偶尔摇晃的时候，也会扯着伤口，但是这尾巴和其它部位可不太一样，这尾巴不受控制，总是喜欢摇动着，逼得陆森不得不侧身压着尾巴。
“好。”穆赫应了一声。
这棕熊的吼叫声听起来还有点远，但对于东北虎的行程速度而言，其实如果想要赶上去，也并不难，但是陆森现在爪子受伤，别说是小跑，就连走路都得夹着后爪和尾巴。
“不得不说，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走路的东北虎。”陆森一边叹气，一边用极为怪异的姿势走路，他道：“不过，应该也不会有东北虎在这么尴尬的位置受伤了。”
陆森的速度很慢，穆赫也跟着放缓了速度，到了晚上的时候，陆森正准备休息时，穆赫从四周巡视了一圈，确定没有其他动物能威胁到他们的安全，这才放心的回来休息一下。
陆森见穆赫嘴里叼着什么东西，他歪了歪脑袋，然后就认出了这就是之前穆赫给他治疗爪子伤的草，原本陆森也想找这个东西，但是在周围扒拉一圈都没看到，至于更远的地方，陆森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没想到，这草倒是被穆赫找了回来，它将草弄到了陆森的身边，准备为他敷一下跨部的伤口，但是大爪子刚刚抬起，陆森就连忙阻止了，他道：“我自己来，自己来。”
这样尴尬的位置，想要自己来敷药草实属不易，但是也比穆赫拿着锋利的大爪子在他的跨部来回比划要好。
陆森找了个树边，仰躺在地上，竭力将药草弄到伤口处，一边脑海里想着自己那两只不听话的逆子，当初这两只猫太能闹腾，而且为了它们的健康着想，陆森便带着它们去做了个绝育。
这绝育就很辛苦了，这两个猫十分精明，陆森废了不少的力气才将这两只骗去了宠物医院，而后又和医生演了一出抢猫没抢过的戏码，这才没让绝育的两只公猫记恨自己。
“在想些什么？”穆赫见陆森忙活了半天，便也绕开树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仰躺在地上，四仰八叉的东北虎，歪了歪脑袋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陆森看着穆赫，他面无表情地翻过身，趴在了地上。
没有边界感的东北虎，真的让虎很烦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陆森趴在了树这边睡觉，穆赫倒是给身边预留了一个位置，它转过头看了眼陆森道：“到这里。”
“不，我不动弹了，我爪子疼。”陆森叹了口气，他轻轻晃动了一下尾巴道：“我就趴在这里吧，这里也挺好的。”
“挺好的……”穆赫小幅度地歪了歪脑袋，它的目光落在陆森的身上，倒也不再强求，只是继续半趴在地上看着远处的雪堆，警惕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棕熊离这里虽然还有些距离，但如果真的要突然袭击，想要奔袭过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如果不是考虑陆森在身边，按照穆赫的习惯，早就去驱逐甚至杀死对方了。
但显然，在穆赫的眼中，伴侣比那头棕熊要重要多了，棕熊什么时候杀都行，但是伴侣不能再受伤了。
陆森舔了舔自己的爪子，他今天是真的不舒服，除了白天和穆赫的那一段头脑风暴之外，还有他是真的觉得全身都在发热，但是这个发热和正常发热又不太一样，陆森难受地微微哼唧，他舔了舔自己的爪子之后，将脑袋埋在了雪堆里，瘫软着四肢，试图这样弄会舒服一些。
脑袋里昏昏沉沉，隐隐约约似乎能听到穆赫的声音，但是又听不清穆赫在说些什么，只能下意识地哼哼两声作为回应，勉强睁开眼睛的时候，也只能看到穆赫的背影。
这是干什么去？这大半夜的要走了吗？
陆森浑浊的脑袋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无法进行思考，只能盯着穆赫的背影，半阖着的眼睛看着对方走进了灌木丛里，然后消失不见了。
“这就走了？”陆森轻轻蹭了蹭地面的雪堆，冰冰凉凉有些舒服，他小声含糊不清的嘟囔着：“我难受死了，你这就走了？不要我了？”
“刚刚才说是配偶，现在就把丢掉了……”陆森话都说不清楚，迷迷糊糊道：“靠山山会跑，靠虎虎也会跑……靠不住，还得靠自己。”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觉得陷入了一片黑暗里。
穆赫回来的时候，叼着药草回来的，它的前爪微微渗血，上面被划伤的痕迹清晰可见，只不过它并不在意，径自走到了陆森的身边，穆赫刚刚一趴下，本来睡着的陆森就下意识翻了个身，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直接往穆赫的身边滚，和第一次见穆赫一样，毫无防备的仰躺在地，勾着自己的爪子，仰着脖子，将致命的地方都暴露在了穆赫的面前。
如果穆赫想要伤害他，只需要一口，就能轻松了解他的小命了。
“醒了吗？”穆赫低声问道。
陆森闭着眼睛没有动静，穆赫见状凑过去，轻轻蹭了蹭对方，然后将药草搁置在了陆森受伤的地方，那地方有点发炎的迹象，还在微微渗血，毕竟这位置只要走动一步就会有摩擦，伤口总是好不了，自然就会开始发炎。
“那就多睡会儿。”穆赫将药草弄好之后，见陆森还是没有动静，便继续趴在陆森的身边，它这才闲下来低下头舔舐了一下自己前爪上的伤口，这伤口并不深，对于穆赫而言只能算一个皮外伤。
这一晚上陆森睡觉都不老实，他身体不舒服，就喜欢到处乱滚，对于这点之前穆赫就领教过了，上次陆森受伤也是这样，不舒服就到处乱滚，还喜欢乱蹭。
这次穆赫有了经验，它一夜未睡，顶多微微半阖着眼眸休息一下，偶尔低下头去舔舐一下陆森，让他会感觉舒服一点，除此之外，穆赫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陆森更舒服。
以它极其有限的受伤经验来看，大多数都是自愈的。
因为没有自愈的，基本都凉了。
大自然就是这样，适者生存，穆赫轻轻蹭了蹭陆森，然后趴在陆森的身边，用鼻子去拱了一下陆森，低声道：“我在你旁边，这里是安全的。”
……
第二天太阳都已经升到顶了，陆森这才睡醒，这一觉睡得十分舒服，他忍不住撑了个懒腰，却不想扯痛了伤口，连忙嗷嗷了两声，而后去查看一下自己的伤处。
“睡醒了？”灌木丛那边传来了声响，陆森不用抬头都知道是穆赫，比穆赫声音来的更早的则是猎物身上散发出的血腥气，陆森刚刚醒来，正觉得肚子饿了。
“你在哪狩猎的？”这附近陆森也看过，猎物真的太少了，相比起一两个月前，简直不能比，这样稀少的猎物分布在广袤的山脉之中，想要找到并且成功狩猎，的确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再往前面走，就会有小一点的湖泊，这是附近唯一的水源，会有猎物去那里。”穆赫说道。
“你去湖泊狩猎了？”陆森问道。
“没有。”穆赫说道：“我去狩猎的时候，遇到了一只豹子刚刚从湖泊那边狩猎结束，路过这边，所以它就给我了。”
“……”听着穆赫的话，其实陆森觉得，用词准确点，应该说“顺爪打劫过来”会更加合适一些。
东北虎抢豹子的猎物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出于种族的优势，东北虎的战力不是豹子能相提并论的，所以一般有东北虎出没的地方，豹子都躲起来，或者干脆迁走了，偶尔遇到倒霉的豹子，这豹子会立刻放下食物，选择保命逃离。
陆森凑过去嗅了嗅这猎物，而后道：“一起吃。”
“嗯。”穆赫和以往一样，并没有因为昨天的事情有任何改变，陆森不动声色的观察了许久，这才松了口气，他语气轻快道：“等我们再往前走走，就可以走过东部领地，然后再前往北部。”
“还早。”穆赫的话非常直接，它道：“我们现在只是在东南部，属于尤雅最新获得的领地和我的领地交界处，想要完全到达东部，至少还有十天。”
而且这十天还是在陆森没有受伤，速度正常的情况下，按照现在这个速度计算，至少需要大半个月了。
这是一头獐子，獐子相比起鹿而言更小一些，但是肉质更有嚼劲，其实陆森是很喜欢吃獐子肉的，但是这家伙太难抓，而且很难遇到。
獐子一般不是成群出现，不像鹿群，一出现就是一整群的野鹿。
“路易斯现在还认为你和我是穆赫的哥哥和弟弟。”陆森舔着自己沾着血的爪子道：“它还不知道你就是穆赫。”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它我就是穆赫？”穆赫疑惑地问道，它轻轻歪了一下脑袋，两只毛茸茸的耳朵稍稍动了一下。
“它没有直接告诉我它就是路易斯，谁知道它打的什么鬼主意，既然我看不懂它要做什么，那就干脆用它的方式去对待它，我也不吃亏。”陆森抬起爪子，想以前撸猫一样摸了摸穆赫，语重心长道：“这也是哥哥教你的一个招儿，叫做，以虎之道还之虎身，当你看不懂别人对你抱有什么企图的时候，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用他的方法去对付他，他就会露出马脚了。”
穆赫蹭蹭蹭了蹭陆森，道：“好，我记住了。”
现在的陆森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给自己挖了一个更大的坑。
因为带着陆森，但是陆森受了伤，所以穆赫选择的都是比较平坦的山路，但即便是这样，对于算是伤员的他而言还是有些崎岖难行，最后，穆赫还是选择了再往前面走一点就休息。
“这里和尤雅的领地太近了，如果路易斯还没走远，尤雅又在旁边，我们在这里休息容易被两面夹击。”穆赫看了眼陆森的伤口，相比起之前是好点了，它道：“再往前面走一点，然后在那边休息几天。”
“我觉得还能……”陆森想着还能继续走一下，谁知道穆赫却不同意，它道：“伤口反复摩擦，会越来越难痊愈，反正巡视领地而已，多久都行，我想要你的伤口尽快好起来。”
穆赫的眼神十分专注，虽然之前它看陆森的眼神就跟其他的老虎不一样，但是陆森知道，自从那天自己承认了是它配偶之后，它的眼神就更不一样了。
没有一刻陆森像现在这样，觉得这个伤来的正是时候。
“尤雅和路易斯如果相遇了会怎么样？”陆森问道。
“尤雅会将路易斯赶出自己的领地，但是如果遇到了我们，它们可能会选择先一起对付我们，然后再占领我的领地。”穆赫顿了顿，又道：“当然，这是在我如果输了的情况下。”
虽然穆赫这样说，但是陆森从它的眼中只能看到谨慎，却看不到半点畏惧的意思。
“好好休息，我在这里。”穆赫一转头就对上了陆森的眼神，误以为陆森是在担心尤雅和路易斯联手，它低声安抚道：“你很安全。”
在野生动物的世界里，没有什么话能比“你很安全”这句话更加动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