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西李三牛家，第四子，李贵，上等。”
“村南李狗子家第六之，李希满，上等。”
僧官举着手中手册，端详片刻，“二人持续一年评为上等，按照佛门规条，这两家评为上等户，免税一年。”
这句话落下，村中各家纷纷露出羡慕神色一年税粮，那是多少粮食和钱财。
他们起早贪黑种地，还不如两家生了个聪明，嗯，现在叫做有佛缘的好孩子。
“……另，各上次一本佛经。”
听到这句话，压制不住的惊呼声，潮水般响起。
两家的男人兴奋得满面红光，家里今后能供奉一本佛经，病邪不入家门，什么霉运恶鬼也不敢侵扰，家里的日子必定过得幸福美满。
带头的僧官，身穿红袍金丝架装，走前叮嘱两个孩子。
“好好念经，将来有出息了，入我佛门，当僧官。”
两个少年，李贵和李希满，闻言点了点头，目光透着同辈没有的聪慧之色。
他们都是农家出身的孩童，唯一的出路就是当僧官。
索性，他们生来聪慧过人，读经过目不忘，还能相互辩经谈论。
每月僧官前来考察，他们都名列前茅，已经被列为种子。
只等他们长到十四岁，就能参加入门选拔，成为正式的僧人。
当僧人，就有了许多特权，不用再像祖辈一般面朝黄土背朝天，可以住在富丽堂皇的寺庙中，不用担心每天吃什么，专门念经辩论，何其高贵？
少年们还记得从小时候起，跟着父母远远在寺庙门前磕头，偷窥到门内，门框地砖都以金线勾勒边缘，那可是纯金，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金子。
这次考核过后，各家回去，不免要大骂孩子，抱怨为什么比不上别家的孩子。
“等等，等等。”
李贵正要归家，突然听到李希满叫住他，他回头看了几眼，停下脚步。
大人们都走了，只剩下两个少年，他们经常辩论，所以村里人看到也不吃惊。
“我这有好东西，过来看看。”
李贵闻言色变，“你可知道，八戒之中，淫戒第一，那些带色的图画秘本，别给我看。”
二人是亦敌亦友的竞争对手，关系密切，私交很好。
他看到对方贼兮兮模样，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儿。
少年血气方刚，私底下经常流传那些房事秘本花画册，躲在稻草堆里，看得面红耳热。
然而，这些东西，是佛门禁绝的毒物，一旦发现，全家牵连。
“不是那些东西，是更精彩的话本。”
片刻后，稻草堆里。
两个少年将草堆掏空，躲藏在里面，外面蒙了层草垫子，绝对看不出来藏了人。
“这次我带来的是，修仙话本。”
李贵惊疑问道，“修仙？”
“你不知道么，佛门之前，时间流传修仙，无数门派并存于世。”
李希满边说，翻开手中的话本，小人抛出一物，绽放光芒，寥寥几笔，看得目眩神迷。
情节生动、人物栩栩如生，更有各种神奇宝物丹药。
不知不觉，二人看得入迷了，外面光线渐暗。
“李贵，如果真能休想，修仙，长生不老，逍遥无敌，可比当僧人有趣多了。”
李希满忍不出说道，天暗了，看不了书，二人只得放下话本聊天。
李贵却摇摇头，“话本而已，都是无稽之谈，唯有佛门才是天地间唯一正道。”
他看了眼话本，“什么修仙长生，都是无知之人臆想出来的东西，绝不可能存在。”
说完，他郑重提醒李希满，“听好了，这话本也非常危险，看完就烧掉，绝不能被发现。”李希满还不死心，然恿道，“难道你就不想，看看世上有无仙人？”
“不想，我从小念经长大，心中只有我佛。”
李贵摆摆手，“天也不早了，回家吧，还有，那东xz好了，别让外人发现。”
片刻后，李希满拿着话本，来到村外某处，对面等待他的，正是刚才离去的僧官之一。
“怎么样，他看到话本，说了什么？”
李希满实话实说，“他不为所动，还要我毁掉此物。”
僧官听了满意点头，轻抚他头顶，“你是好孩子，没有说谎。”
“我以天耳通，监视整个村庄，你们的对话，我无一字遗漏。”
李希满出了一身冷汗，本以为这次是考验厉鬼李贵，原来连自己也算计在内。
“你们两个很好，顺利通过考验。”
僧官抬手收起话本，在掌心一抹，立刻化作粉末。
“听好了，世间只有真佛唯一，其他都是邪魔，会幻化各种形状诱惑尔等。”
“唯有念经自强，烦恼方能抵御外魔入侵，修成至高无上的佛陀。”
李希满双目透出希望，问道，“我也能成佛。”
“傻孩子，世间有情众生，皆可成佛。”
僧官眼中透出慈爱。
同一时刻，另一个村落，有孩童受了话本蛊惑，产生动摇，怀疑佛门，立刻被僧官发现，举家打入地下黑狱，惨不忍睹，而这一切，李希满和李贵两位少年，要很久之后才知道。
第908章 九天之主
李贵走到家门外，嗅到一股香甜气息，透着门缝往外传。
在再看其他各家，或远或近，都传来类似的气味。
这股气味软糯香甜，是各种杂粮豆子混合炖煮得软烂，吻味道就知道入口何其香甜。
“腊八粥，原来已经是腊八节了。”
过了腊八就是年，年关将至，家家户户都搜罗各种杂粮豆子，煮上一锅腊八粥。
“一年到头，总算能歇歇。”
李贵推门回家，却见家人都在等他回来吃饭。
母亲和几个小妹，围着做针线活，炕上一角放了厚厚的红字，依稀能看到上面黑字。
“快来喝口热粥、烫烫身子。”
腊八节气候寒冷，老父招呼李贵过来喝粥，其他兄弟姐妹都再站旁边，显然都在等他。
由于李贵佛缘身后，月月考核上等，家里被评为上户，所以家人对她他很是恭敬。
尤其是僧官亲口说过，李贵将来能做僧官，前途无量。
“我吃饱了，先去睡。”
李贵察觉到家人的拘束，随便喝了几口腊八粥，便起身离开了
他注意到、只有自己碗里的粥加了糖和红枣，包括父母兄弟们，喝的都是原滋原味的杂粮粥。入夜时，窗外闪烁星星点点的橘色火光，那是田地里在烧草龙。
腊八节过后，田地里的活计渐渐少了，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
过年了，要贴春联、贴福字，家里要饬一番，即便再破旧的屈器具也要擦拭得干干净净。今年，其他兄弟姐妹又没有新衣服，只有李贵有，可他却不高兴。
从小时候，李贵懂事后，就产生怀疑。
为何这世上，修佛念经的僧人，要高高在上，而他们家这样的百姓人家，要举家供养，一年到头的所得，都要献给寺庙，让僧官们吃得脑满肠肥。
等到他聪慧初现，每次考核都是上等，超过村里的同龄人，越发看到了差距。
家庭受到他考核优越的好处，虽然日子还很艰难，却已经比村里其他家好太多。
桌上仍不见肉食，因为僧官老爷们说了，吃肉要下地狱，吃素才能积功德。
大半好处，还是落在李贵身上，比如说腊八粥破天荒加糖、加红枣。
同一个妈生的，就因为他佛缘异于常人，兄弟姐妹在他面前敬畏不已，连老夫母亲都客客气气，对待他的态度，就像是对僧官老爷们。
“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到此为终。”
“初月、二月、三月……，十二月为一个循环。”
“还有二十四节气。”
李贵心中默念，这才是他生长的根本，家家户户务农而生，按照季节日历劳作，一切农务皆按照节气而行止。
可是，佛门的经文中，并无这些，有的只是今生受苦、来世享福。
还有遥远的佛国，二十四诸天，人人可无饥寒、无病痛，沐浴在佛光的庇护下。
一切都那么美好，就像僧官无数次重复的，即便是假的，也成真了。
“我不信。”
李贵嘴里咕几声，倒头就睡，每日的会睡眠，对他来说，是难得的放松。
唯有在睡梦中，他能躲开那双无孔不入的眼睛，旁人不能察觉的双眼。
“师父，师父，快过年了，我们又能见面了。”
梦里有个师父，是李贵最大的秘密，每年见一次，都赶在年关附近。
这个秘密，只有她他自己知道，隐藏了十年有余。
李贵心知，若是让森关僧官们知道师父存在，必定惹来大祸，牵连全家和村庄。
闭目入睡，片刻后，李贵出现在一片空间中，师父缓缓转身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