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抽搐的更厉害了。
吴秀芳没好气的朝铁蛋后脑勺抽了一巴掌，“说什么呢？难道以前你哥不是你亲哥吗？还上树摸鱼，又想找打了是不？”
“嗷——”铁蛋捂着后脑勺跳开几步，一时间都顾不上哭了。
“哈哈哈嘎——”丫丫见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又哭又笑的直接笑出了鹅叫。
吴秀芳摇了摇头，手往下压了压，“好了，别吵了，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以后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就不会管了。做饭扫地什么的商量着来，是排班还是一起干都随你们，明天你们在家先商量出一个章程来，等我回来了再告诉我就行。”
“其他的，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吗？”说完看着他们。
几个小的摇摇头，拖长了语调，“没有——”
倒是赵家老大问了一句话，“娘，这件事你跟爹商量过了吗？”
“你爹那里你不用管，我会跟他说的。”吴秀芳语气有些冷淡。
今天回忆起那些往事，让她心生不愉的同时也忍不住多了几分迁怒。
而且，寄钱的事情，她也想跟他好好说说。
“娘？”赵家老大敏锐的发现他娘提起他爹的语气很不对，心头不禁多了几分担忧。
吴秀芳冲着他安抚的笑了笑，“放心，没事，娘会解决好的。”
赵家老大抿了抿唇，没说话。
“什么事会解决好的？”说曹操曹操到，赵团长走进来好奇的问道。
将厚厚的军大衣脱掉，见娘几个都在客厅里，往餐桌上看了看，有些疑惑，“饭还没好吗？”
吴秀芳闭了闭眼睛，站起身来，“你跟我来，我有事要跟你说。”
“娘——”赵家老大忍不住跟了两步。
吴秀芳停下脚步，“石头，乖，带着弟弟妹妹们去做饭，我跟你爹有事情商量。”
说完撂下一句，“跟我进来。”便进了房间。
现在原地的赵团长更加疑惑了，看着大儿子面带询问，可赵家老大看也没看他，牵着弟弟妹妹们便去厨房了。
赵团长心头一跳，摸了摸鼻子，犹豫着进了房间。
“芳，这是怎么了？家里发生什么事了？”看着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的吴秀芳，他心里更忐忑了。
冬季的天黑的早，此时房间里没开灯，光线昏暗。吴秀芳坐在阴影里，脸上的神色莫名。
很快，她出声了。
“我只问你一句话，这日子你还过不过了。”声音平静，没有歇斯底里，没有质问，没有威逼，明明是问句，却被她说的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赵团长懵了，不是这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说起这回事了？
“芳？你咋啦？这日子好好的，肯定得过啊？怎么，是家里出啥事了？有事咱就说出来，两个人商量着解决，总能够过下去的。”赵团长误会了，还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虽然有些慌，但还是第一时间先安抚妻子。
吴秀芳抬起头，在黑暗中直视他，“放心，家里没啥事，只是我有一件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赵团长松了口气，接着便道：“有啥事你直说就行，咱们两个，还有啥不能说的。”
“从明儿个开始，你不许再给那边寄钱，以后除了每个月的养老费，一分钱你都不可以多给。”吴秀芳深吸一口气，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这冤大头，她是一天都不想当下去了！
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再做，直接称呼“那边”而不是“老家”，在她看来，那里从来都不是她的家。
“那边？”赵团长一开始有些疑惑，很快便反应过来她说的哪里，神情一下子变了，“怎么突然又说起这事？怎么，家里又写信过来要钱了？信拿来我看看。”还以为是老家又将人给惹着了。
“没有信。”
“那你怎么突然又提起这事？咱们不是说好了吗？爹吃药花钱，我常年不在身边，都是大哥小弟他们照料着，尽不了力就多给点钱也是应该的。至于其他的，以后咱们总还得回老家，那些关系也不能断了，该有的人情往来还是得继续走着。”赵团长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
妻子已经不是第一次因为这件事跟他闹脾气了，可他是做儿子做兄弟的，能怎样？总不能都不认了吧？
吴秀芳神色平静，他的反应她早就猜到了。只是，她也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三言两句被他应付过去了。
“赵刚，你爹的‘病’是怎么回事，咱们都心知肚明。寄回去的那些钱到底花在了哪里，花在了谁身上也不用我多说。你的爹娘大哥小弟都重要，人情往来也重要，是啊，在你心中，其他事情都比我和孩子们重要。”说到最后，吴秀芳自嘲的笑了笑。
赵刚想要开口说什么，被打断了。
“前两年老大上学想要一支钢笔，但是因为钢笔贵，怕给家里增添负担，没敢开口要，结果你转头就因为一封信给你侄子买了支钢笔。你当好叔叔的时候，是否当了一个好父亲？”
“这些年那边一直找各种借口找你要钱，今儿个病重了，明儿个侄子结婚了，实在找不到借口，就让孩子找你要，你每次都给了。明明你的工资高，可咱家的日子，在家属院里是数得着的困难。”
“人家的孩子手里压岁钱零花钱从来不少，铁蛋他们跟着人出去都不敢往供销社跑。别人家隔三差五就能买点猪肉棒骨啥的回来开开荤，咱家一个月才能吃上三四回肉。”
“我每年都得跟陈姐说好话，让她把地继续给我种，就为了能够多重点红薯土豆，就为了让孩子们能多添一碗饭。可就是这样，孩子们也没有你侄子们长的壮实。”
“如果是我男人没本事我也就认了，可是是这样吗？你告诉我？”说到这里，吴秀芳情绪有些崩溃了，多年压抑的委屈喷涌而出，她从床上站起来，手指在赵刚的胸前一下一下重重的点着。
“你告诉我是我男人没本事养不好孩子吗？”
“你告诉我孩子们就应该看着自己的父亲对别人的孩子比对自己更好吗？”
“你告诉我我就活该看着自己的孩子省吃俭用，别人花着我男人的钱大鱼大肉吗？”
一下又一下的，仿佛点在了赵刚的心上，重重的，让他的脑子一下子炸了。
第662章 顾明景的担忧
发泄一通，吴秀芳抹了抹眼泪，用力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冷声道：“说到底，也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本事，才让他们受了这么多苦。”
为什么有委屈也不说呢？为什么不敢争执到底呢？说到底是她没本事，不是自己挣得钱，花用起来都没底气，更不用说去阻止他给钱了。
说到底，她只是一个伸手要钱的人。
“好了，我也不跟你多说了，如果你同意了，咱们就跟以前一样好好过，把孩子们培养成人。如果你不同意……”
说到这里，吴秀芳抿抿唇，“如果你不同意，以后咱们就分开过，你过你的，我带着孩子们过我们的，你每个月把工资的一半给我作为孩子们的抚养费，这是你作为父亲该给的，至于剩下的，你想给谁花都行，我不会再说一句话。”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当然，如果你想离婚也行，孩子们我带走，抚养费你看着给，不愿意给也行，我带着孩子们回娘家，跟着一块下地干活，总是饿不死的。”
“你可以好好想想，想好了告诉我答案就成。”说完吴秀芳不想再多待下去，起身便想离开。
“对不起——”
她脚步顿住，站在原地不动。
“对不起，我不知道……”声音里满是懊恼，赵刚蹲下身捂住头，“我不知道老大想要钢笔，我只是觉得这么多年不在家，没在父母跟前尽孝，所以才想着多给点钱，他们也能多过点好日子。”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他只想想要一家子和和睦睦的。
吴秀芳平淡的声音传来，“因为受委屈的不是你，受你父母磋磨的不是你，在你心里，那是养你长大的父母，一起长大的兄弟，可我不是，我的孩子也不是，我们没有你的那些美好回忆。”
“明面上表现出来的和平，让你觉得家庭很和睦，生活很美好。夜深人静的时候，说不定还觉得很自豪，自己家里没有别人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这些和平，都是牺牲我们换来的。”当然，被牺牲的还有他自己。
“好了，话已至此，不必多说。过去的伤害不是三言两语几句道歉就可以磨灭的，你好好考虑一下我刚刚的话，明天我要出趟门，希望明晚能够听到你的答案。”说完之后吴秀芳不再停留，大步走了出去。
只留下赵刚一个人蹲在床边，看着地面出神。
他的确需要好好想一想。
当然，不是想选择什么，这个根本不需要想，他肯定选择媳妇孩子。
而是需要想想，他这些年到底做了多少错事，有多愚不可及！
只有想清楚了，他才能够去改正，才有机会去弥补。
***
简书对赵家所发生的争执并不了解，如果知道赵刚的想法，也只会翻个白眼。
呵，现在想着媳妇孩子了？以前怎么不多为媳妇孩子考虑考虑？
人都是贱的慌，天天在身边的时候仿佛习以为常，等到快失去了，才知道有多重要，才想着去弥补。
贱骨头，就该一把火烧了再把骨灰给扬了，让他后悔去吧。
这会儿还完全不知情的简书正在哼着喝跟顾明景有说有笑的一起准备晚餐。
晚上喝粥吃玉米饼子配小咸菜。
大冬天的，一碗粥下肚，从里到外都能够热乎乎的，舒服极了。
面活好后，简书让顾明景去烧火，自己将面团成一个个小剂子，跟他说了下明儿个要出门的事情。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出门了？”顾明景有些惊讶，大冬天出门，实在不是她的作风啊。
就他家这小祖宗，冬天那是能躺被窝里不坐椅子里，能在家待着绝不出门的。
简书手上动作不停，嘴里解释道：“就是陪秀芳嫂子去市里买点东西。”
“不对，买东西为什么一定得你陪？你又为什么愿意陪着？而且，秀芳嫂子为什么突然要去市里买东西？供销社不行吗？”顾明景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一针见血的问道。
简书苦着脸：“……”咋办，就知道瞒不过他。
“你有什么瞒着我？这事情是不是跟你有关？”顾明景目光如炬的看着她。
若非如此，她绝对没这个闲工夫大冬天的出门。
“好吧，我告诉你……”简书只好将事情简略的跟他讲了一遍，从自己的怂恿到吴秀芳的反应，再到最后的决定，没有半点隐瞒。
“……”顾明景闭上眼睛按了按太阳穴，他没想到，就一个下午，简书就搞了这么一出事情来。
“书书，这是赵家的家事，跟咱们又没有关系，为什么要掺和进去？”
简书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不是看嫂子太辛苦了嘛，所以才想着劝她放松放松。”
一开始她真的就是随便说了两句，是后来才起了心思。说实话，她早就看吴秀芳天天里里外外的忙活个不停不舒服了，就她每次去找人，手里永远是在干活的，就没个空闲的时候。
不是说她也希望人跟她一样天天在家闲着不干活，只是觉得人不能够一辈子把自己落在家里，整天就盯着那一亩三分地，时间久了，人会废的。
看顾明景不赞成的神情，她眼睛一闭，嚷嚷道：
“哎呀，我也知道我不应该掺和，最后说不定里外不讨好，惹得一身腥。可这不是当时话赶话说上了吗？再加上平日里秀芳嫂子确实很操劳，我看不过眼，所以逮着机会说上几句嘛。”
简书心一横，“反正话都说了，如今看来嫂子也是领情的，也想要做一些改变，至少一切都在像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
“可是你确定她会一直如此，最后不会后悔吗？她家不会因此闹出什么矛盾，她最后不会怪你吗？”顾明景冷静的指出可能会有的结局。
人的想法都是会变的，现在吴秀芳可能一时被简书说服着有了改变，但谁也不知道能持续多久，说不定一觉醒来，人家便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