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倒是还囫囵裹着件白衬衫，但在手电光下，那衬衫已经脏污地看不清了，全都是干涸的斑斑血迹。
林孟伸出去的手都在抖。
被吊着晒了好些天，男人脸上，脖子上全脱了皮，惨不忍睹。
但好在还有呼吸。
探到对方鼻子下两道纤细的几乎随时会断的气流，林孟差点当场跪在地上。
顾雪往林孟手里塞了瓶水，把照顾人的任务就交到了林孟手里面，声音低低的：“我刚给他喂了点水。”
林孟点头，开始察看队友的伤势。
男人静静地躺在担架上，四肢都不正常地扭曲着，不用想都知道是给人打断的。
林孟正打着手电一点点看伤势呢，躺在担架上的人整个抽动了一下，然后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望着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林孟的心跟着紧了紧。
“老陈？”
对方只是用一双眼睛瞧着他，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林孟拿着水，往他嘴边凑：“你都脱水了，来补点水，你也真的能忍…这都不痛？”
老陈似乎想抬手，但他的两只手都被打折了，一动就痛，只能安静地躺着，确实渴的厉害，凑着林孟的手足足将一瓶水都喝完了。
林孟将空瓶子放到一边，看了看对方身上的伤：“都化脓了，等明天你状态好些了，我给你消毒做手术。”
老陈依旧一言不发，只用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林孟的心跳快了起来，他感觉有某种不太好的预感正在逼近他。
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老陈，你怎么不说话？太累了吗？”
空气依旧很安静，没有人接他的话茬。
老陈看了他好一会，才轻轻摇头。
林孟用手捏住了对方的脸，刚刚才干的手汗又渗出来了，他的态度很强硬，捏开了对方的嘴：“你是不是受伤了，让我看...”
似乎有一个怪物将林孟的话语全部吞吃掉了。
顾未然从大堂里面走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近乎诡异的场景。
林孟宛如一阵风一般，刮到了自己的身边，瞬间将她提出来的男人打倒在地。
林孟骑在那人身上，挥出一拳又一拳。
顾未然惊诧不已，忙上前：“林孟！你这是做什么？！”
听见她的声音，林孟的理智稍稍回归，但愤怒仍旧在他的心头盘旋：“这群畜生！他们把老陈的舌头割掉了！”
顾未然的视线停在了那道躺在担架上的身影，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无视了地上那个尚穿着军装的海盗。
冷漠地道：“留口气，别让他死了就行。”
林孟将此人殴打了一顿，转身就去照顾老陈了。
在甲板上留了不到十分钟，顾未然的耳边传来了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一缕光亮投射下来，将甲板上的一切都照亮了。
螺旋桨的声音明显了起来。
顾未然眯起眼，朝着远处望过去。
好几架武装直升机搜寻到了目标，正在朝这里靠拢。
看见这阵仗，顾未然就知道是自己先前打的那通电话起作用了。
训练有序的军人们顺着绳梯一个个从直升机上下来，落到甲板上，开始善后，随行的军医在见到了伤势严峻的老陈后，迅速打开随身携带的医药箱，开始处理他的伤口。
林孟在消毒了双手之后，也投入到工作中去。
荷枪实弹的军人迅速接管了这艘前不久刚被武力碾压过的护航舰，当他们打开大门，看见一片血糊糊的时候，表情也愣了好一会。
凡是海盗，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只剩下一个漏网之鱼还躲在里面。
劫持护航舰本来就是大罪一桩，更不用说这些海盗还杀了不少无辜群众和军人。
刚刚被林孟暴揍了一顿的海盗直接被拉了起来，带走审问。
一队人高马大的战士则穿好防弹衣，带上武器和盾牌，深入内部，准备将藏在里面的海盗头子给带出来。
顾未然早就将那些枪支塞进了空间里面，没给这些人留下什么把柄。
四头大狗紧紧贴在一家人的脚边，一个个都十分乖巧地坐着，老二还吐着舌头散热，若不是皮毛上还有血迹，那样子看起来就很呆萌了。
“十分感谢您的帮助，但是您手里是不是有什么违禁武器？”
顶着一群人的目光，顾未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没有，我们真的没有用违禁武器。等我们来的时候，这里就是这样的了。”
“但据口供，你们用炸药威胁...”
顾未然表情更敷衍了：“就是骗他的，那些东西只是塑料制品...”
双方的谈话进入了某种僵局。
军方的人当然明白顾未然就是在瞎扯，但他们偏偏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顾未然手里面有枪支。
而且照现场的状况来说，顾未然算是“十佳热心市民”。
不仅将现场控制的完美，而且还救下了一位濒死的战士，数十位被当作人质抓上船的群众。
还帮他们挽回了一整船的损失。
这位穿着深绿色作战服的军官并不是真的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黑色的签字笔在记录纸上轻轻滑动了片刻，军官就合上了本子。
顾未然看了一眼放在边上的录音笔，对方伸出手，将录音笔给关掉了。
“最后一个问题，那个给我们打电话的人，是您吗？”
看着对方的视线，顾未然依旧没出声，只是伸出手指，放在唇边。
某种心照不宣的承认。
军官带上了浅浅的微笑，向顾未然敬了一个礼，真情实意地感谢道：“多谢您和您家人的出手相助...”
这是一个非常忙碌的夜晚。
装备精良的战士们自然不是单枪匹马的海盗头子能够比得上的。
战士们在弯弯曲曲宛如迷宫的过道里面将人抓到的时候，对方正在试图撬开装着武器的门锁。
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姑娘作为人质。
两方对峙不过几分钟，军人直接将人当场击毙。
出手比顾未然狠辣果决多了。
护航舰重新回到军方的手中。
护航舰被海盗占领了十几天，但损失竟然不大，这还要得益于那些武器库和放着重要物资的房间全都换上了新的门锁，一艘船上只有两个人有钥匙。
老陈正是其中一个有钥匙的，他在即将被抓住的时候将钥匙给丢进了海里面。
这避免了一场巨大的损失，但也惹恼了海盗。
或许他后面遭受这种种的折磨，其中正有这一部分的原因。
林孟的状态实在是难以维持，他坚持做完了第一场手术，帮老陈度过了最凶险的时间，剩下的手术就全都交给了后来的医生。
但他还不能休息，先是被喊出去录口供，忙活到凌晨，才被放回来休息。
他精疲力尽地瘫倒在沙发上。
顾家这会也就只有受伤的顾未然睡了，剩下的人都还醒着呢。
四只大狗今天耍了一回威风，狗型坦克物理碾压，回来的时候脚爪皮毛全是斑斑血迹，将毛发凝成一缕一缕的，三个人抓着狗一阵洗刷刷。
纵使狗子们都很乖巧，但它们变异后体型已经不能同日而语，一洗就洗到了现在。
林孟是来道谢的，他很明白，如果不是刚好遇见顾未然，他既没有办法活下来，也没有办法救下自己的队友。
看着面前袅袅升起热气的茶杯，林孟伸出手，捧起那杯温热的茶水：“你们...要小心一点。”
他寻找着合适的词汇：“军部那边肯定会察觉到异常的。”
话语之中的异常，顾未然都不用猜就知道是指自己用的那些枪支。
虽然她口头否定一切，但海盗身上留下来的那些弹孔没法作假。
顾未然言简意赅：“刚刚来问过了，别担心，不会出问题的。”
林孟松了一口气。
话说完了，气氛有点尴尬，林孟低头喝了一口茶水。
他这次过来，就是想提醒下顾未然，谁知道对方已经直到了。
他也不是对方的朋友，好像也就没有什么理由留在这了。
搜肠刮肚半天，林孟又憋出来一句话：“你这回功劳很大，肯定有奖励，你先别走...”
顾未然心下微动。
她确实是想直接走人的。
她有空间，军部再怀疑她，想搜查她，肯定也搜不出来什么东西，但总在对方眼皮子底下活动，那也是限制，总觉得有种被监视的感觉。
她来了点兴趣：“很丰厚？”
林孟犹豫了一下，掂量着说道：“得看你要什么。”
这话说的就很有技巧了。
是她想要什么，就会给什么吗？
各种念头在心里面滚了一遍，顾未然看了看堆在角落里面的床垫：“我想要艘舰船也给我？”
林孟暗暗记下了这要求，面上道：“说不定可以。”
顾未然看着对方比自己还要认真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