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一瞪眼,骂道:“你以为你小妹是阿杏那贱丫头么!”
  伏危闻言,确定这就是阿滢托他找的温家了。
  确定是温家所在后,伏危便去征得知县同意,抓拿温家众人。
  周知县诧异的望了他一眼,好似在说他进来就为了这等小事?
  伏危便把前因后果说了,知县笑道:“我以为你在武陵郡生活了二十余载,对才相认不过半年的伏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看来不尽然。”
  伏危回道:“在在下最萎靡不振之时,他们不曾放弃我,生母更是为我倾尽所有,最后只得野菜果腹,不算亲缘,就这一份情我也必须还。”
  周知县闻言,笑道:“你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成吧,总归也是犯了律法的人,抓回来打几个板子,关上一段时日,另外再让他们补偿你家大嫂的役银。”
  伏危想到在温家住在那等不堪的地方,役银也不用想了,时下最重要的是能让他们受罪,而非像现在这般没有半点愧疚,反倒觉得理所应当。
  说了温家的事,伏危又说另外的事。
  “此番农户种植草药,势必会引起玉县几家医馆的反对。”
  这事,周知县也粗略的想过了,他看向伏危:“那你可想到什么法子了?”
  伏危道:“一开始就让医馆收药材。”
  周知县眉头一皱:“他们低价收入,再高价转交到衙门?”
  伏危摇头:“衙门的人不识草药,且人手不足,最重要的一点,太过明目张胆的收购农户药材,恐会衍生出各种问题,但医馆收药材快,也能分辨出药材,这就省去了许多人工和时间。”
  周知县心中思忖片刻他所言,似乎确实如此。
  “可就我所知,医馆收购百姓的药材价极低,如此百姓又有什么赚头?”
  伏危应道:“底层药市胡乱定价,没有一个明确的价格,不若如先前所言,成立一个药行商会。加入商会的,便得衙门帮助外销药材,而且有规定收购百姓药材,最低不得低于多少银钱,这样既能保证百姓的利益,也能遏制医馆胡乱定价收购的价格。”
  周知县闻言,沉吟半晌。
  “我看他们未必能答应。”
  “在下愿意一试,只要有一家家同意,其他几家便也能同意。”
  周知县抬眼看向他:“你去说服?”
  伏危微一拱手,提出道:“大人只需让洛典史与我一块办此事,便会事半功倍。”
  听到洛典史的名号,周知县微微皱眉:“洛典史与洛记医馆是兄弟,洛记医馆恐是几家医馆中最难解决的,但若是洛典史相劝,也能容易一些”
  斟酌片刻,应了伏危:“我会让洛典史与你一同去,至于洛典史配不配合,便是你考虑的事了。”
  伏危拱手应下,随后周知县把霍衙差喊入书房,让他先去押罗家人来县衙,之后再去陵水村告知让伏家温氏,让她明日来衙门,开堂审三年前被迫去服役一事。
  正欲出去的伏危闻言,犹豫了两息后,还是开口道:“大人,既是我家中之事,不若就让我去一趟陵水村,让我去告知。”
  周知县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的素舆上:“你确定?”
  伏危应:“下午应会有牛车往陵水村的方向而去。”
  他多出几个银钱,自然是能让赶车的人把他送到陵水村。
  周知县盯着伏危瞧,心头似乎有了答案。
  “你内人还在陵水村住,是吧?”
  伏危低眸,避开知县视线,应:“确实还在陵水村居住。”
  周知县轻笑了一声,把伏危的心思看得透透的:“年轻夫妻,一日不见就想得紧。”
  伏危并未说话,但还在书房中的霍衙差却是忍不住憋笑。
  周知县和霍衙差他们两人都是从年轻夫妻走过来的,哪能不明白什么叫做新婚燕尔。
  周知县摆了摆手:“罢了,你想回去现在就回去吧,明早再与你家嫂子他们一块来,就当我给你半日假,总归也耽误不了什么事。”
  伏危颔首道谢。
  出了书房,伏危先回了一趟西口巷收拾换洗衣物,顺道与罗氏和伏安交代自己要回一趟陵水村。
  罗氏原本不放心也想一块回去,但想到村子没有那么多被褥了,也就作罢。
  但祖孙二人为了让坐在素舆的伏危能快些到城门口,便送了他过去。
  十一月中,岭南的天气一时一个样,前些天还冷得人瑟瑟发抖,没过几日,又开始暖如三月天,只是这样的天气格外干燥。
  这样的天气,面脂才是最好买的时候。
  但虞滢没时间去想面脂的事情,她好似停不下来一般,回到陵水村的第三日,又去租下了十亩坡地,准备请人开垦。
  去郡治所有的花销好在都持平回来了,虞滢手中有五千文左右的存银。
  她粗粝算了一下,这租田和请人开垦,约莫得三千五百文左右,倒还可接受。
  与大兄大嫂,还有里正一块看完坡地,已近黄昏。
  他们往家里走去,虞滢琢磨着请人开垦的事情之时,不经意的一抬眼,便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
  她竟看见坐在轮椅上,一身浅色布衣的伏危,在落日的余晖之下朝着她露出浅浅笑意。
  一层昏黄光亮的轮廓覆在他的身上,看着好像不是真人,而像是后世的立体投影一般。
  虞滢顿下步子,揉了揉眼再看,人竟还在。
  这时,身边的大嫂忽然惊讶道:“小叔怎么回来了?”
  听到这话,虞滢才知道伏危并不是幻觉。
  ——真的是伏危回来了。
  第79章 七十九章
  几人回到家中后, 温杏去庖房煮了一壶能润肺的蒲公草茶,端到饭厅,一人倒上一杯。
  一杯热茶入喉, 浑身暖烘烘的。
  伏危放下杯盏,把本次回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伏震夫妇听到温家所在,衙门明日也会开堂审问后,都面露惊愕。
  伏震在郡治的时候就妻子提起过。
  妻子说回去后,弟妇会让二弟帮忙去查一查她娘家所在,从而讨回一个公道。
  伏震没有怀疑过二弟会不会帮,只是没想到他们才从郡治回来三日, 就找到了。
  伏震回神, 面色顿时铁青, 手心暗暗攥成拳, 声沉沉的问:“人在哪?”
  伏危道:“周知县已经派人去抓拿了,同时也会找到先前办这事的衙差。若是衙差承认是收过银钱的, 那么明日也只是让大嫂去指认一下是否是温家人。”
  他略一顿, 又补充:“他们顶多挨上一顿板子,随而再关一段时日, 虽然也让其赔付役银, 但就他们家的情况来瞧, 赔付役银的事便莫要想了。”
  事情过去三年了,与伏震而言,最重要已不是能不能要回役银了, 而是能不能给他们一个惨痛的教训。
  “大概会打多少板子, 又会关多久?”伏震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伏危大概了解过类似的情况, 应道:“二十板子和三个月的刑期。”
  伏震立即皱起浓眉:“惩罚太轻了!”
  他们不仅想把杏娘卖了,更算计杏娘去服苦役, 如此恶毒,这点惩罚对他们来说,着实太过轻了!
  伏危面色淡然,但却也意味深长地道:“虽只被关三个月,可在牢房中发生些什么事情,谁能知晓?”
  虞滢与伏震都听明白了伏危话里的意思。
  ——暗中教训。
  伏危的意思,或在以前,虞滢不大赞成,可这个时代并非是什么法治社会,况且温家当初对大嫂做的事情没有半点的人性,那些惩罚确实太轻了。
  伏震闻言,看向二弟:“你能让我进牢狱一趟?”
  伏危笑了笑:“他们又不是什么重犯,为何不能?”
  伏震闻言,心里有了底,然后道:“那明日我与杏娘一块进城。”
  伏危道:“刚打完板子,等到他们差不多可以出狱的时候,我再安排大兄去狱中看一看温家人。”
  伏震点头。
  温杏一直没有说话,低头饮着茶水,只是握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
  虞滢想起在郡治时,与大嫂提起这事的时候,大嫂期待看到大伯母的报应,都激动得翻来覆去了半宿。如今真等到了,如何能不激动?
  几人商量好明日什么时候去玉县后,便从饭厅中出来了。
  伏危回来,虞滢只能与他一屋。
  罗氏先前睡的单人床和伏危睡的床,都未送去玉县,还在,可问题是没多余的厚被褥了。
  虞滢推着他的轮椅入屋,关上房门时,伏危也随之站起,把装着换洗衣物的包袱放在单人床上。
  虞滢转回身,望向他,问:“这件事不应该是衙差来陵水村告知的吗?你如此不方便,怎还跑回来了?”
  伏危转回身看向她。
  在对视上伏危那双漆黑深邃目光之时,虞滢似乎在一息之间心领神会。
  她明白了他眼底的想念,在他张开嘴之时,连忙打断:“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
  伏危笑了笑,把那句“因为想见你,就回来了。”收回了心底。
  虞滢简单整理了一下床铺,随而道:“你先休息一会吧,等可以用暮食时我再喊你。”
  虞滢出了屋子,去庖房中与大嫂一块做暮食。
  大嫂在搅拌米饭的时候,虞滢拿了一块之前腊的瘦肉。
  虽是瘦肉,但为了让腊肉更香一些,还是留了些许肥肉的。
  把腊肉切成薄薄的一片后,简单焯一遍水,再放在竹筛中沥水。
  沥着腊肉时,虞滢捞起上午浸泡的冬笋片,用洗了几遍后,同样的也焯一遍水,然后直接放进没有放油的锅里炒去多余的水分,这样可以有效地除去涩味。
  冬笋片的水分也炒干了,虞滢加入了些许的盐,片刻后才倒入碟子中,开始炒香葱头姜片,再放入腊肉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