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大鹏一听,坐不住了:“什么情况这是?我人还在这呢,谁给煮的?”
杨新满大口的喘着气:“是皮鞋厂的吴厂长,他们厂厨子有个侄子都学出师了,今儿就是他们帮着做的菜。我还说怎么一进厂里就一股子肉味,结果一打听,这肉全让那几个皮鞋厂的厨子给做了,咱们厂的工人还说那个厨子手艺比.........比您好,脾气也比您好,集体上书要求把那个厨子给换到咱们厂来。”
管大鹏瞬间就呆了,他能在厂里横着走,不就是靠的那门手艺吗?
以前的他想撂担子不干就不敢,想不给谁面子就不给谁面子,但是这以后要真是来了个手艺比他好脾气比他好的,厂里还能容得下他吗?
他还抱着些许期望,安慰几个徒弟道:“没事,你们师傅我在机械厂混了这么多年,厂里上下谁敢不给我面子啊,咱们高厂长不可能调个厨子来咱们食堂的,要真有这事,福根还在食堂呢,他难道不会第一时间过来通知我们?”
他话音刚落,就见杨新满吞吞吐吐的来了一句:“师傅,高厂长真的把人给调来了,那文件都贴在咱们厂门口了,说是以后红组的事情就让新厨子负责,咱们就负责在白组捏馒头,还有梁福根.........他今天给新来的厨子打了下手,那厨子刚出师手里没人直接就收了他当徒弟,以后红组的切墩活全交给他安排。”
“这欺师灭祖的王八蛋,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他!”管大鹏气的抄起一把菜刀就要往外冲。
“师傅,没用的!”杨新满死死的抱住了管大鹏的腰,大喊道:“高厂长说了,新人新事新国家,您那老一套都是封建思想,您要是再敢动梁福根一根手指头,那就是殴打工友,厂里可以直接把你给撵出去!”
管大鹏一脚踹开杨新满,破口大骂道:“我去他八辈祖宗!新人新事新国家怎么了?老祖宗的规矩都不懂了是吧,当年求着我管大鹏掌小灶的时候,他可不是这幅嘴脸!我呸,姓高的这王八蛋有了新厨子就想甩开老子,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玩意,就他那败家厂长当的,再过个五年六年的还指不定在哪个街道扫大街呢!”
旁边的马中兴听着,忙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道:“师傅,您小点声,别让人给听到了。”
管大鹏瞪着眼道:“听到怎么了,他姓高的有本事就把我开除厂籍!”
几个徒弟忙上前哄道:“那指定是不能够啊,可我们这不是怕外人听了说闲话,往您头上扣屎盆子吗?”
管大鹏冷哼一声,将手里的菜刀往桌子上一丢,指着几个徒弟:“梁福根要滚趁早滚,老子还不稀罕了,你们几个要是敢给我来这一出,看我不打折你们的腿!”
几个徒弟忙应声称是,管大鹏又整理了一下衣服,从张狗道家中摸出一瓶西凤,顶着寒风独自往高厂长家走去。
其实他心里也慌,想着找高厂长去求求情。
他想着只要自己低下头来好好道个歉,这高厂长再不济也得让他掌管红组吧?否则他一个八级厨师,以后只能带着徒弟在后厨捏窝头,这让他以后还怎么在后厨混了?
第29章
管大鹏以为自己在机械厂那么多年, 至少也算有几分面子,只要他跟高厂长开口好好求求情,这后厨管事的位置就还是他的。
可是他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在高厂长眼里, 管大鹏就是一个得罪了自己的傻厨子,眼力见没有, 手艺也说不上出色,整天邋里邋遢的在厂里充大爷,就这样的祖宗手下, 哪个领导愿意留着?
没开除他,那也只是因为他管大鹏是个捧着铁饭碗的正式工,没有重大的过失,厂里不能轻易开除。
可惜管大鹏没看透这一点,还偏偏拎着从徒弟家里顺来的西凤酒敲开了高厂长的家门。
实木的门板被敲响, 站在一边倒酒的梁福根往外边瞅了瞅, 小声道:“厂长, 师傅, 我看见管大鹏了。”
高厂长正和新来的厨子喝的尽兴,眯着醉眼往外一看,果然是管大鹏:“你出去把人给打发走, 问起来就说我懒得见他。”
“欸,好嘞!”梁福根弓着腰给高厂长和新厨子倒满酒, 转身打开了门。
门外,管大鹏听见声,立刻挂上了讨好的笑容, 看到开门的是自己的前徒弟梁福根后,瞬间就拉长了脸:“怎么是你个小王八羔子, 给我往边上去,我找厂长有事。”
说完,就要扒拉开梁福根往屋里闯。
梁福根紧紧的扒住门边道:“管师傅,咱们高厂长说了,不见您,有什么事要不您还是等开了年厂里复工了再说?”
“我呸!”管大鹏一口浓痰啐到梁福根脸上:“你小子甭给我在这使坏,我当厨子那会儿还没你呢,我就不信了,我给咱们厂干了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高厂长能见一面的机会都不给我?”
梁福根忍着恶心擦掉了脸上的浓痰,好声好气的说道:“管师傅,这话还真不是我编的,高厂长他真不想见您。”
管大鹏拿手指着梁福根的鼻尖道:“一定是你小子在背后使了坏,就你这样的,要是搁在打仗的时候,你就是一奸细一走狗你知道吗?要搁在有皇帝那会儿,你就是一妖言惑众的太监,你小子得不了好!你赶紧给我滚边去,信不信我一酒瓶子砸你头上?”
“管大鹏,你今天敢动梁福根一下试试?”高厂长听着管大鹏在门外的叫喊声,忍无可忍的站了出来。
管大鹏一看是高厂长,立刻端起了笑道:“高厂长,我是来找您喝一杯的,您看,我还专门给带了好酒,这可是我特地买来孝敬您的。”
若是以往,高厂长定然会答应让管大鹏进屋,勉为其难的喝上几口他那不知道放了多久掺了多少水的西凤酒,但是这会儿高厂长已经有了更好的厨子人选,他也不想再给这个一直忤逆自己的傻厨子机会,面上冷漠道:“不用了,管师傅,这好酒还是您自个儿留着吧。”
管大鹏脸色的笑意一僵,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高厂长的脸色:“高厂长,您这是在生我气吗?你也知道我这人轴,把不住自己的嘴,还爱面子,我也不是故意在那么多人面前跟您顶嘴的。要不这样,等复工了,我在咱们厂广播站全场广播跟您道声歉,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行不?”
高厂长打量了管大鹏一眼,笑了:“管大鹏,你这是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那种鸡贼的人嘛?你看看你,这都快四张了,还打着光棍,外边人都怎么说我的,都说我压榨你这个工厂大厨,这话我可受不了!不过人家说的也有道理,你都这把年纪了,也是该成家的时候了,我总不能让你到死了都是个童蛋子儿吧?”
“所以我就老着脸去求了人家皮鞋厂的吴厂长,让他把他们厂大厨的爱徒给调到咱们厂来为你分担工作,以后你也甭抱怨我事多,说我天天压榨你让你管着整个后厨了,你就放心的把后厨的事情都交给新来的大厨,赶紧给自个儿找个媳妇热炕,说不准明年年底,我还能吃上你孩子的满月酒。”
管大鹏扒拉了一下头发:“高厂长,您别这样,我知道自己错了,看在我为咱们厂干了那么多年的份上,您就给我面子,无论如何这红组的活还是交到我手里,行不行?”
管大鹏是难得的说了软话,然而高厂长是不吃这套,他叹了口气道:“你早干嘛去了,要是今儿但凡你态度好点,事情也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你说你在厂里干了那么多年,可那都是你分内的活,你连你分内的活都干不好,我作为厂领导找个能耐人来把活给我干利索了,这总不过分吧?”
“我也不是不给你面子,我把小灶和红组都交给了新来的赵大厨,可这白组还是交到了你手里。我就是想着你好歹在咱们厂干了这么多年,这冷不丁的把你给架空了,你那几个徒弟怎么看你啊?我还是为了你着想,特地给你留了点面子,你要是觉得这活你干不了,就跟我说一声,回头你要有什么门路就自己找门路去,我也不强留你。”
管大鹏定定的看着他。
高厂长看他那副样子,心里那口恶气也就出的差不离了:“你要没什么事就回去吧,我屋里还有人,也不好招待你。”
然后,就冲着梁福根道:“管师傅毕竟带了你那么久,你有什么想说的赶紧说,要没什么交代的话,就把门关上,你师傅还等着你过来倒酒呢!”
梁福根忙点头,看了管大鹏一眼后,就毫不留情的把门给关上了。
看着紧闭着的大门,管大鹏呸了声:“什么玩意啊,还不是给人家当孙子的料?你小子最好别落在我手里,早晚有天把你给收拾了!”
虽是这样,但他也不敢说的太大声,趴在门边上听了一会儿里边的说笑声后,恶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然后转身离去。
那背都弓了下去,整个人的精神气明显是大不如来前。
高厂长家离四合院不远,管大鹏走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自家院子。
回到屋后,看着家里脏乱的环境,管大鹏就忍不住烦躁,一脚踹掉了架子上的搪瓷盆,将桌上的碗碟摔得噼啪响。
就在这时,有人推开了他的屋门。
管大鹏不耐烦的转身,苏来丹领着被打服的两个弟弟走了进来,上去亲昵道:“管叔,你总算回来了,给我们带了什么好吃的回来?”
说着,就指使两个弟弟去翻管大鹏的挎包。
“甭翻了,包里什么都没有!”管大鹏看了眼小哥俩的动作,没好气道。
“我才不信呢,您可是机械厂的大厨,这厂里杀了猪,能少了您那口?”苏来丹笑眯眯的上前帮管大鹏脱下外套,亲昵道:“您自个儿交代,您都给我们带了什么好吃的,我看厂里好几户人家都打了那个红烧狮子头,这是不是您新学的菜式啊?”
管大鹏没精打采的说道:“你也太看得起你管叔了,我算是哪门子的大厨啊,我现在就是厂里一捏馒头的杂工,甭说这红烧狮子头了,就连口烂白菜叶子都没你管叔的份!”
苏来丹脱衣服的动作一顿,追问道:“管叔,这什么情况啊?”
“情况就是你管叔我被人从食堂大厨的位置给开了,以后就只管捏馒头了!”管大鹏叹了口气道:“以后你们四姐弟也甭指望我了,我是不能再往家捎带东西了,撑死了就能管你们每天两顿棒渣粥的。”
苏来丹不以为然道:“没事,您有手艺在呢,这厂里除了您还有谁能当得起这大厨的,再说了您不是还管着领导们的小灶吗?扣下一点回来,我们姐弟几个就够吃了。”
管大鹏轻哼一声:“你想得还挺美,厂里都找了新的厨子,小灶和红组的活全归了人家,你说我上哪去扣点东西回来?”
“那咱们怎么办啊?”苏来丹赶紧放下手里的外套,焦急道:“管叔,我们姐弟几个可都指望这您的,您这要是不行了,那我们四个怎么办啊!”
“再说吧。”管大鹏烦躁的薅了一把头发,安慰道:“我答应过你们妈,再怎么样都不会让你们饿着,总之这顿顿精细粮和油水是供不上了,但棒子面和白菜你管叔还是供得起的。”
苏来丹有些嫌弃的撇了撇嘴,她都已经计划好了接下来要跟着管大鹏顿顿只□□细粮,将自己在牢里瘦下的肉全给补回来,争取嫁个好人家,让她顿顿吃棒子面和白菜,对她来说就是在恶意折辱她。
但是要她去和管大鹏撕破脸,她又不敢,她还指望着从管大鹏手里骗点钱出来打扮自己,不然就她手里那点钱,买一条漂亮的红丝巾都不够。
管大鹏今天遭受了厂里工人们的嘲笑和徒弟的背叛,他说这话的时候多多少少还是带了点试探的意思,有意的留心了一下苏来丹的反应,可是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尽管苏来丹没有说出口,但管大鹏毕竟是个成年人,怎么可能看不出她面上的那点嫌弃?
管大鹏拉长着脸,冷声道:“来丹,你是在嫌弃你管叔没用?你觉得我养不起你们姐弟四个?”
“不.......不是的!”苏来丹勉强撑起笑道:“我是气那抢了您位置的厨子,他怎么能这么做人呢!”
可惜此刻的管大鹏太过敏感了,他已经认定了苏来丹就是在瞧不起他,他心里非常不忿,他这么多年照顾苏家一家老小,把几个孩子当自己亲生看待,他给几个孩子出学费买肉吃买布穿,让苏家一家老小脸上有肉走路带风.........难道还不能够让这几个孩子孝顺他心疼他?
苏来丹居然在他最受打击的时候表现出了对他的嫌弃之情,这就是他照顾疼爱多年的孩子啊!
“那你过来!”管大鹏冷着脸,将身上沾了猪屎的外裤脱下丢在地上:“你把它给洗了,叔就信你的话。”
苏来丹看着管大鹏铁青的脸色,哪敢说一声拒绝,但是这裤子上的脏污又让她十分嫌弃,她只能蹙眉拿着两根指尖拎起裤子,将裤子甩给了两个弟弟。
苏建国苏建军哥俩对此也很是嫌弃,一把将管大鹏的挎包掷在地上,大喊着躲开。
管大鹏冷冷的看着这几个孩子:“你们可以选择不洗,我没有逼你们的意思。”
苏来丹突然清醒过来,赶紧捡起裤子,咬咬唇道:“管叔,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我现在就去洗。”
说完就拎着裤子跑回家去,没过一会儿管大鹏就看见苏招丹端着洗衣盆出来接水。
没有李桂兰的维护,管大鹏这会儿还有什么看不透的,苏来丹这丫头就是个白眼狼,她看不见自己屋里的脏乱,也看不到自己的失意,这丫头只在乎她自己,她连做个样子接盆水都得使唤着妹妹去!
管大鹏一直觉得只要他好好待李桂兰一家子,等他和李桂兰结了婚后,即便是没有自己的亲生骨肉,苏家几个孩子也能把他当亲爹孝敬,却没想到,他还没老手里还有工作,就已经使唤不动这几个孩子了!
苏来丹和苏家小哥俩的表现让他失望,他几乎可以想象自己老了以后,失去了利用价值,这几个孩子会怎么对待他!
这可真是苏家的种啊!
管大鹏看着还在自己屋里扒拉着吃食的苏家小哥俩,终于下定了一个决心,他借口要早点休息,将两人轰出了屋内,然后收拾起行礼,趁夜离开了四合院。
李桂兰已经坐了牢,他没必要再为了一个毁了名声的女人耽误自己,正好他乡下的爹娘也说要给他介绍个媳妇。他知道自己的德行,回头要再收到李桂兰的什么信件传话,指定还会心软,所以他得趁着李桂兰刚判去劳改还没缓过神来,趁早把事情给办了!
夜深人静,苏家姐弟四个吃饱喝足躺在屋内,对于管大鹏的离开还什么都不知道。
第30章
管大鹏丢下苏家四姐弟连夜逃跑了, 这消息简直轰动了整个四合院。
一大早上起来,明珠就听见院子里嗡嗡嗡的在吵,端着脸盆牙缸走到院里的水龙头边时, 就见一群大妈大婶围着管家在说些什么。
“哟, 明珠丫头,这关了饷还起那么早啊!”曹问柳笑眯眯的打着招呼。
明珠笑着点了点头, 挨个打了招呼,然后蹲在曹问柳边上刷牙:“问柳婶,你们一大早的这是怎么了?”
曹问柳看了眼苏家方向, 幸灾乐祸道:“都等着看好戏呢,管大鹏那个缺德货昨夜里撒腿跑了了,你毛大妈刚趴他们家窗户边看过了,连床被褥都没留下,估计是连年都不回来过了!”
明珠怔了怔, 跟曹问柳笑了笑道:“那确实是场好戏。”
曹问柳哼了哼:“咱们街道上下谁不知道苏家人的德行, 除了管大鹏这傻厨子以外, 谁愿意披这虱子袄啊?前头苏建国苏建军两兄弟可没少欺负咱胡同里的孩子们, 这会儿都等着他们家看笑话。”
这话说的赵婶子不住的点头:“可不是嘛,就我家石头,大早上的就跑隔壁院子里报信, 让他同学都赶过来凑热闹。”
明珠听完后忍不住嘴角微抽,这苏家小哥俩还真是造孽啊!
不一会儿蔡小华就拎着挎包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铅笔盒过来, 见明珠一家三口站在外边,忙从铅笔盒里摸出三个煮好的鸽子蛋,给明珠三姐弟一人塞了一个, 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鸡蛋来,眯着眼睛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明珠揉了揉这小子的寸头道:“还吃得下不?今早打了豆浆和油饼, 特地给你留了一份。”
蔡小华欢喜的点了点头,一口吞下鸡蛋,跑进屋去拿着豆浆碗和油饼和明成明玉一块坐在门槛上,三小只排排坐等看热闹。
明珠看着三个眼睛瞪的圆溜溜的娃,无奈道:“你们两光顾着带妹妹一块看热闹,学校的作业就不写了?”
明成昂着小脑袋,一脸骄傲的说道:“我用不着写作业,我们这周的作业是抄写试卷上的错题二十遍,全班就我和蔡小华考了满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