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是蛇,总会被它的毒牙吓到死。这条黑蛇却是无动于衷,一声不吭。
“宝宝!”
“弟弟!”
妈妈和哥哥的声音越来越小,小蛇睁睁看着妈妈和哥哥越来越远,瞳孔里的妈妈和哥哥缩成小小的影子,再缩小成一个点。
忽然——
哥哥跳了下来。
小蛇瞪大的瞳孔里,看见它的笨蛋哥哥急急地向它扑来。哥哥又圆又胖,下坠的速度非常快,眼看着要砸到黑蛇身上了,黑蛇一个扭身躲开去。
从没有飞过的笨蛋哥哥,“噗通”一下掉进海里,砸起硕大的海花四溅。
小森蚺噗通两下,从海里跃出来,昂着头大叫:“弟弟!弟弟!”
它急切地往小蛇游来。
黑蛇的嘴巴不能用,便甩起尾巴“嗙”地扇飞靠近的小森蚺。黑蛇的力量非常大而强悍,尾巴扇在小森蚺柔软的肚子上,痛得小森蚺“嗷嗷”叫。
声音出嘴,黑蛇的瞳孔竖成一条线,锁定住了小森蚺。
小蛇非常熟悉这种瞳孔,它自己就会,像一把锋利的刀,能用竖瞳杀死许多的蛇!
“沉下去!”
小蛇大喊,小森蚺下意识地听弟弟的话,往海底一层。刚刚沉下去,海面炸起轩然大波,像一把斧头劈开了海,溅起的浪花足有百丈高,掀得游轮荡来荡去,险些要翻了。
窗棱前的许清月几人直接被水花掀飞了,砸在地上顺着汹涌的海水往后滑去,后背撞在橱柜的棱角,许清月差点痛晕过去,她狠狠咬住舌尖,拖着发晕的脑袋,艰难地抓住倒塌的货柜,从地上撑起来。
她弓着疼痛的背脊,扑到窗棱上去。
刚才掀起的海花落下,碎碎点点的海面,小森蚺被黑蛇瘦劲的尾巴紧紧勒住,勒得它快要接不上去,宽宽扁扁的头颅昂起来,可怜兮兮地望着妈妈,望着弟弟。
“你放开它!”
小蛇使出了自己看不见的蛮横的小伎俩,拿嘴巴去啃咬黑蛇的脸,用尾巴去戳黑蛇的瞳孔。
黑蛇叼住它,甩来甩去,甩得小蛇晕了头,嘴巴还不断地叫:“你放开它,放开我哥哥!”
黑蛇冷哼:“小东西也配当你哥。”
小蛇睁大了眼,它忽然想起黑蛇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瞳孔,难道、认识自己?
小蛇当即大吼:“你个老东西!”
就在黑蛇愤怒瞪眼时,小蛇摇身一变,缩小成细细的小小的如同头发丝一样的小蛇。
黑蛇只觉得嘴巴一空,它刚叼住的蛇不见了!
它惊慌地四处寻找,甚至蠕动自己的蛇颈感受是不是被自己不小心吞了,要是吞了……
黑蛇的心脏猛颤,冷峻的神情骤然一松,变得慌慌张张,连尾巴里的小森蚺也顾不上了,松开尾巴,沉进海里去找小蛇。
脑袋将将扎进水里,便看见在幽深海水里摆来摆去的小小的一根白色的线。
它呼出一口气,缓缓扑上去,挨近了,张开嘴巴准备叼住它。那条小小的线灵活地一闪,躲了去。
真是顽皮的孩子!
敏捷和速度一绝。
黑蛇的嘴角挂起满意的笑,继续追它。
小蛇往前游,黑蛇在后面追,小森蚺在更后面追,一边追一边急急叫:“弟弟,弟弟!”
小蛇往前窜的动作一顿,到底没有回头,继续往前面游。
黑蛇蓦然扭头,冲小森蚺扑去。前方游的小蛇、后面追的小森蚺俱是一怔,而后小森蚺迅速掉头跑,小蛇也掉头来追。
三条蛇追捕的顺序登时一变,变成黑蛇追小森蚺,小蛇追黑蛇。
小森蚺身躯圆滚,在水里游不快,几个呼吸便被黑蛇追上,硕大的嘴巴的阴影从身后盖来,几近包含住了小森蚺整个身躯。
“你不准咬它!你来咬我!”
小蛇一个猛蹿,扑飞到黑蛇的尾巴上去,张嘴就咬。
但它是小身体,毒牙也格外小,黑蛇皮糟肉厚,小小的毒牙嗑上去就像嗑了一块钢板,嗑得小蛇的牙疼。
它愤怒地去咬黑蛇的尾巴尖尖,黑蛇纹丝不动,用嘴巴一口咬住小森蚺,像刚才叼小蛇那样叼住小森蚺,往海洋更深的地方游去,游得又快又猛,好像看不上小蛇了,转而看上了小森蚺。
小蛇怒到爆炸,竖瞳瞪住黑蛇,光影一般的刀刃割在黑蛇的身上,只落下浅浅的一道痕迹,有些甚至连痕迹都没有。
小蛇愤懑地咬牙追它,一直追,一直追。
游轮被它们远远地甩在身后。
海面平静下来,漆黑的天空亮起天光,太阳从海平线的那头缓缓爬上来,金灿灿的阳光一洒,天亮了。
许清月用地下迷宫的密码打开了救生舱,她坐在救生艇里,降下游轮,四面寻找小森蚺和小蛇。
游轮停在海中央,陈小年和童暖暖几人也各自划了救生艇去找。
方婷将砍刀横在腿上,坐在驾驶舱的门口和愤慨的女生们对峙。
“本来就没粮食了,我们还停在这里是要饿死我们吗?!”
女生大叫。
“方婷,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要是佣人追来了怎么办!”
方婷嗤笑一声:“你现在害怕佣人了哟,昨晚那么——”她张开双臂抻到最直,比划着,“——大的蛇上船,你们咋不上来帮帮忙,全躲起来。人家小月儿用自己的蛇赶走了黑蛇,救了你们,现在找找蛇怎么了嘛?你们不愿意自己游出去呗,反正救生舱都开了,几百个救生艇,自己去划呗。”
“你!”
女生们气急,但凡有人会划,也不会闹到驾驶舱来,让方婷开船。
见叫方婷没希望,一群人猛拍驾驶舱的金属门,大叫:“沈清!沈清!你醒醒!”
方婷提起刀,有些女生害怕地往后面缩了缩,唯有最前面的两个女生不信方婷真的敢砍她们,梗着脖子继续叫。
“刷!”刺眼的刀光闪过,那把砍黑蛇砍得断裂的砍刀,横在女生的脖子上,断裂的残缺不齐的裂口上挑着抵住女生的下颌。
“你再逼逼一声,嘴巴给你割烂!”
方婷俯视她,瞳孔里尽是冷意。
“老子杀过人,也杀过蛇,还怕你一张烂嘴巴子?”
女生僵硬在门口,手指死死扣住门框,脸色发白,目光惊惧,她知道方婷说的是真的,她们都知道。不应该来的,不该来的,方婷就是许清月的狗,逮谁咬谁,她不该把自己送到最前面来。
砍刀的断裂处刺得她的下颌阵阵发疼,她快要吓哭了,颤抖着嗓子说:“好,好,我不叫了……你松开刀,我走……”
“随便、你们……做什么,随、便你们、什么时候走……”
“这才对嘛。真是前两天给你们吃饱了,逼事一抹多。”
方婷收回刀,那个女生转身就跑,跑得跌跌撞撞,惊惊慌慌。
“你们下去帮忙找嘛,早点找到,咱们就早点走呗。”
方婷说得煞有其事,好像她们不帮忙找就要怎么样。
女生们吓白了脸,再也没有人闹了,俱是回楼上去。
也许是静止不动的游轮让她们心里发慌,害怕被佣人追上,也许是觉得方婷说得有道理,早点找到早点走。
救生舱里的救生艇被一一放下去,女生们三四人一队,穿着救生衣,下海帮忙找蛇。她们学着许清月那样,四处大叫:“艾丽莎!”
“宝宝!”
没有回应,海面风平浪静。
头顶的太阳越挂越高,越来越毒辣,晒得人浑身发烫发痒。
女生们撑着热气,又找了一阵,中午时,再也忍不住了,陆陆续续往游轮上爬。
一个一个被晒得口干舌燥,上船第一件事便是冲进餐厅倒水喝。
喝完水,便开始饿了她们已经连续三天没有饱餐一顿了,又加上昨晚担惊受怕一整天,再暴晒一早,饿意突然袭来时,所有人俱是撑不住,那汹涌彭拜的饿意像海水一样霎时淹没她们,宛如要让她们窒息而死。
胃痛、肚子绞痛、胸口发闷、脑袋发空,浑身无力……所有的不舒适的感受在这一刻齐齐爆发出来。
她们又想起当初在房子里挨饿的那一个月,也想要上个月在山林里摸爬打滚挨的饿。
有那么一瞬间,她们觉得自己会死在游轮上。
不、不、不能死,不能死!都到这里了,马上就能出去了,怎么可以死,不行!
她们拖着饥饿的疲惫的身躯,去储物室找食材,整个储物室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光秃秃的货架立在中央,什么东西都没有。
女生们一下子就慌了,惊慌失措地挤在后厨房里,四处翻找可以吃的东西。没有,没有,到处的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满地的咸腥的海水,倒塌的货架锅碗瓢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一点东西都没有!
目光扫视过去,后厨房一片狼藉,一片空洞,好似吞噬人的蛇嘴。
“不!!!”
有人疯了,抱住头蹲在地上大喊大叫大哭。
“我不想挨饿,不想挨饿,我不要饿,不要饿……给我吃的,我要吃东西,我要吃东西,给我吃的,给我吃……”
她蓦地抬起头来,伸手抓住前面挪动的女生的腿,死死抱住,想乞丐那样,仰头祈求她:“给我吃的,给我吃的,一点点就好,一点点就好,只要一点点,我不想挨饿了,不想了,不想了……”
她的头发被泪水打湿得披散在脸上,眼睛红肿得像一个疯子。
女生被她吓住了,愣了一下之后,使劲抽自己的腿,大吼:“我也没吃的啊!我也饿啊!我们都没吃的啊!”
不知道是哪一个字刺激到地上的疯子,她张开嘴,猛地咬住女生的腿,下了死劲地咬,女生顿时痛得嚎叫一声,挥手去捶打她的头,揪住她的头发抬起她的头。
那人死活不松口,那被头发被扯掉了,咬住了就是咬住了肉,宁死不松。
血从女生的腿上流出来,顺着裸露的大腿往下面流。
“帮忙啊!拉开这个疯子!”
女生朝四周的女生们求助。
大家看了她一眼,沉默好半响,才来帮她,几个人拉住疯子的手臂往后拖,有人用铲子去铲疯子的嘴巴。
一行人奋力了好几分钟,才将两人拉开去。
那人舔舐嘴唇上的血,不断地往嘴巴里咽,望着女生,笑着叫她:“再给我吃一口,再吃一口,一口就好,我吃饱了就不饿了,不饿了……”
“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