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萧衍从手机中抬起头,不着痕迹打量了雪灯一眼。感觉,今天的他格外沉默。
  突然听不到那总是稍显得意的“老公”,竟会觉得少了些东西。
  萧衍放下手机,拿起筷子。
  雪灯扯了扯胸前的毛衣。下午一直被海风吹着没太感觉到,现在环境温暖下来后,胸口皮肤疼得厉害,被毛衣摩擦着疼痛超级加倍。
  他尽量俯下身体,手时不时拽一下毛衣。
  火辣辣的,像在燃烧。
  萧衍的视线沉了沉,不着痕迹地观察也变得明目张胆起来。
  又在耍什么花招。
  明明告诫过自己不要再理他,可看他眉头紧蹙还一直抓着毛衣,且变得沉默。
  有点在意。
  受伤了?
  萧衍喝了口水,似是很随意地问出口:“毛衣不舒服?”
  雪灯拽着毛衣领口,摇摇头。
  和毛衣无关。
  可就是这么一扯,露出锁骨到前胸的皮肤,通红一片。
  被萧衍尽收眼底。
  他倏然起身,阔步走到雪灯面前,手指勾住他的衣领往外拉了拉。
  但下一刻又停住了手,望向雪灯眼神带着一丝询问之意。
  雪灯没有给予回复,双手捏住衣摆往上一拉,露出整片上身。
  极白的皮肤上多了一片艳丽的红,两种极端颜色凑在一起产生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在烫红上,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水泡。
  萧衍瞳孔一扩:“怎么弄的。”
  “烫的。”
  “谁烫的。”
  “服务生不小心打翻咖啡,他不是故意的。”
  “什么时候烫的。”
  “中午。”
  萧衍抿了唇,唇线凌厉。
  中午烫伤到现在没加处理,怎么忍下来的。
  萧衍鼻间重重出一口气,起身:“老实坐好,等我回来。”
  二十分钟后,萧衍从外面回来,边走边拆烫伤膏包装。
  抬头一看,雪灯还保持刚才那个提着毛衣露着胸脯的动作,视线随着他的步伐来回移动。
  萧衍:……
  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衣服脱下来。”实在是看不得他一直举着。
  雪灯乖乖脱下毛衣。
  “疼就说。”萧衍最后提醒一句,用棉签沾了点烫伤膏,沿着泛红的皮肤一寸寸涂抹。
  棉签划过皮肤有些痒痒的,偶尔会被萧衍冰凉的手指擦蹭到。
  有点疼,但更多的是难以自持的痒。
  雪灯忍不住缩了缩身体。
  萧衍停下手:“疼?”
  雪灯摇头。
  昏暗的大厅里,只有餐桌上方一盏昏黄色的吊灯,铺散着暖意。
  雪灯垂视着蹲下身子的萧衍,不发一言。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萧衍的脸。
  骨相分明立体,总是带着淡淡的疏离感以及一丝盛气凌人的孤傲,睫毛很长,黑而润泽,镀上了灯光的浅金,遮掩了眼睛。
  好宁静。
  虽然在原文中萧衍才是无恶不作的大反派,但不知是不是灯光过暖,雪灯竟看出了一丝温柔。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梁淮那张满是戾气的脸。
  “吧嗒。”
  眼泪落在萧衍的手上。
  原来外婆说得是真的,受伤时最怕有人安慰,明明开始可以佯装无事发生。
  突如其来落下的泪,萧衍停了手。
  他抬头看过去,就见那浅色的眸子外,依然挂着摇摇欲坠的泪滴。
  萧衍敛了眉,声音不由自主放轻:“疼?”
  “不是。”雪灯抬手,在眼边仓促擦过。
  “那你哭什么。”语气虽然有些不耐,但萧衍给他擦药的手还是放轻了些。
  雪灯犹豫许久,还是将梁淮和裴澄屿的事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萧衍无法理解:“裴澄屿和你非亲非故,没必要为了他浪费精力。”
  他说了和主任一样的话。
  “可我是记者啊,记者的使命不就是向世界传达真相的声音,让每个人都听到。”雪灯说这话时声音满是委屈,语气却无比坚定。
  他最喜欢这句话,一天十遍不带烦,可以说到海枯石烂。
  萧衍擦药的手顿住,这次,久久未能有下一步。
  虽然他这番话搭配他放出裴澄屿绯闻照的事实来看,实在没什么说服力,但或许就在这个过程中他良心发现想要痛改前非呢。
  总要给人改正的机会。
  “可主任说,真相会带来另一部分人的毁灭,我在海边坐了一下午,也没想出什么办法。”雪灯问,“既想要又想要,是不是太贪心了。”
  萧衍站起身,缓缓做了个深呼吸。
  下一秒,雪灯感到头顶落了一只手,轻抚过他的肩膀,稍纵即逝。
  接着,萧衍低沉的声音传来:“不是贪心,是责任心。”
  雪灯怔怔看向萧衍离去的背影,心头一动。
  ……
  深夜。
  萧衍坐在书桌前,视线无声落在一旁的人体立台上。
  那上面裹着他的作品,一件渐变色的一字鱼尾裙。
  这是他为了明年年初国际奥帆赛设计的主持人礼服,如果能确定被赛委会采用,他必将名声大噪,各家品牌方都会伸来橄榄枝。
  这也是他唯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