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瑄蓦地一怔,就见阳光下卫骏棱角分明的脸庞上,一双眼睛黑亮地摄人。
  卫骏不是正待比赛吗?以他的实力进入前三没有问题,甚至还能角逐一下魁首。来这里做什么?
  卫骏坦然道,“我输了。”
  魏瑄微微一愕,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该安慰他。
  因为他看卫骏的神色甚是轻松,丝毫没有比赛落败的失意。
  卫骏笑道,“殿下,你这队正好缺一人,收编我这败军之将吗?”
  *** *** ***
  曹璋在一旁整理萧暥买的那一堆零嘴瓜果蜜饯。一边不解地问,“主、主公,为、为何要卫、卫将军败?”
  萧暥反问,“卫骏的实力对北宫浔如何?”
  “不,不如。”
  “那么比许慈呢?”
  曹璋想了想,“许、许将军身边、那个人、厉害。”
  萧暥知道他说的是瞿钢。是个猛士,打球也厉害。
  所以卫骏也敌不过许慈。
  萧暥又问,“那么,殿下比起北宫浔和许慈如何?”
  曹璋想起了主公刚刚押了魏瑄胜,颇为担心地摇头,“不如。”
  然后他依旧不解,“为什么主、主公、让、让卫将军输。”
  “田忌赛马知道吗?”
  “啥?谁?”
  “算了。”
  魏瑄赢不了北宫浔,卫骏也赢不了。但是如果他们组一队呢?
  萧暥磕着瓜子,有点期待北宫浔输掉后的灰头土脸的模样了。
  其实,萧暥刚才还有一层意思,在心底掠起,就被他自己压了下去。
  今天比赛,卫骏的加盟对晋王来说,犹如雪中送炭。
  将来如果武帝登基了,也会对卫骏感念旧义而网开一面。有卫骏在,他的锐士营就能保无恙。
  史书上的那个将来,他不得不防。
  而无论是卫骏,还是就要给他惹麻烦的瞿钢,这些人都是除夕夜火烧尚元城一役中浴血搏杀的功臣。是他的兵,他护着。不论现在,还是将来。
  护到哪一天,他护不了,护不动了,那么,就还有卫骏。
  思绪至此,他微微有点出神,这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倦意,似乎也趁机一点点爬上了他轻笼的眉心。
  他低头抿了口茶,夏日的阳光落在杯中,映着他微凉的眸色,瞬间照出了他半生的孤清寂淡。
  就听曹璋道,“主公,比赛、开始了。”
  萧暥随手拿起佩剑,“走,看比赛去。”
  转瞬他又兴致勃勃,看北宫浔挨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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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暥挑了个不引人注意的位置。
  就见场中,尘土飞扬。
  坐在暗处,再次见到魏瑄的时候,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那个在赛场上跃马执杆,丰神俊朗的青年是魏瑄?
  是那个在猎场山坡上孤立了一晚上,带着一身寒露扑在他怀里的小魏瑄?
  这些时日不见,竟然都已经这么高了!
  再仔细一看,抽条是抽条了,但骨骼还显得有些纤细,还不够壮实,但纤细中却透着一股蓬勃的朝气和生力。
  萧暥心道:这孩子还有得长,以后怕是会比我还高。
  相比之下,萧暥忽然觉得自己确实是个老弱病残……
  他心思放飞了一圈,再看场内,北宫浔扬鞭策马,威风凛凛地率领手下的燕庭卫左突右进。
  不由让他倒吸一口冷气,这北宫家治军的实力确实不一般,看来这四年后的决战,他还是很吃紧的。
  在北宫浔咄咄逼人的攻势下,魏瑄和卫骏两人配合默契。
  卫骏先以示弱,引得北宫浔贸然进攻,一路势如破竹,眼看就要拿下龙门。才忽然发觉自家身后空门大开。
  龙门前,魏瑄一个飞燕回首挥杆一掠,绣丸腾空飞起。
  孙霖报道,“晋王进球,得两分。”
  初战失利,北宫浔大怒。
  这北宫浔也是勇猛,胆大心细。此后场内的比分一度交着,紧紧咬住。
  看得已经押了注的达官贵人们额角冒汗。
  萧暥的目光一会儿掠向场内的比赛,一会儿又飘向瞿钢。
  只见瞿钢眉头隆起,注视着场内的比赛,看了一会儿,忽然有个小个子的士兵悄悄跻身上前,靠近他耳边说了什么。
  瞿钢脸色陡然一震。
  就在这时,四周传来一片喧哗。
  孙霖的声音传来,“晋王胜!”
  萧暥的目光立即盯住瞿钢,只见他凝目注视着场中,额头上青筋隐隐暴露,目光犹如利刃。
  北宫浔败了,之后的决赛将在魏瑄和许慈之间进行,瞿钢复仇的机会没了。
  北宫浔一旦离开赛场,身边就是燕庭卫围绕护卫,根本连接近都做不到。
  锐士小乙道,“瞿总头,兄弟们说了,豁出命都要帮你讨个公道!”
  瞿钢道,“不要冲动,我打完决赛再说。”
  最后一场决赛,魏瑄和卫骏,对战许慈和瞿钢。
  球场如战场,就算瞿钢拼命以一个军人的自律强制自己完成任务,可他的心思已经明显烦乱,好几次错失时机。让敌手抢得了机会。
  最后魏瑄以微弱的优势,再次取胜。
  场内一片哗然。
  世家贵胄们个个满脸惊愕,谁能料到,这最后魁首竟然被半道上杀出的黑马夺取?又谁能料到卫骏会忽然败北,迅速加入魏瑄的战队?
  球场如战场,看起来稳如棋盘的局势,瞬间就翻覆地片甲不留。
  桓帝的脸色黑成了锅底。赔大了!
  但这场内谁不赔钱呢?
  赛事结束,萧暥道,“去查那个跟瞿钢送信的人。”
  到底是什么信息,他要知道。
  然后他回到凉阁,嗯,数钱。
  这次赚大了!
  *** *** ***
  魏瑄获胜后,并没有任何的喜悦,他默默地去马厩,给马洗刷脊背,他要参赛,这些事儿都得自己做。
  一旁的卫骏见他辛苦,便热心地上前,“殿下,我来罢。”
  两人一个打水,一个洗刷马背。不看他们精良的衣着,还以为是马场两个勤快的小工。
  卫骏只比他大了两岁,相处倒甚是自在。
  一边洗刷战马,一边两人随意地闲谈起来。
  聊着聊着魏瑄一直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了下来。
  他思忖着,瞿钢没有机会对北宫浔复仇。除非他蠢到去袭击北宫浔的凉阁,立即就会被一群燕庭卫拿下。
  瞿钢是个猛人,但绝对不蠢。他不会那么做。
  还有桓帝,他这皇兄这会儿应该正心疼那点私房钱,计算损失,一时片刻还没空找他的麻烦。
  卫骏道,“殿下这次夺魁大出所有人的意料,那群贵胄臣僚们不是押的许将军就是北宫世子,这会儿都输惨了,活该,平日里养得那么肥,现在该放点血出来。”
  魏瑄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今日比赛,有赚钱的人吗?”
  “当然有,曹主簿几场都押了殿下。这会儿赚翻了。”卫骏不假思索道。
  魏瑄心中咯噔了一下。
  曹璋这人他知道,做事保守,步步求稳。
  魏瑄今天夺魁,连自己都没料到,曹璋竟然敢押他赢?
  倒不是说魏瑄看低曹璋,只是曹璋绝对没有这个魄力。
  而且他今天获胜很大程度是因为卫骏的助阵,曹璋怎么会料到卫骏忽然加入呢?
  想到这里,魏瑄看似随口问道,“曹主簿押了我多少银钱,能赚翻?”
  卫骏脱口道,“押了不少,五千多金罢。”
  魏瑄随即心中又是一动,除夕夜之役,萧暥又是抚恤伤亡,又是嘉奖有功兵将,钱都差不多花完了。这五千多金怕是将军府所有的家底了罢?
  曹璋哪有这个胆量和魄力,孤注一掷,倾其所有把钱全部押在他取胜上?他哪敢做主?
  魏瑄心脏顿时狂跳起来,一个念头让他激动不已。
  难道说……萧暥!是萧暥回来了!
  随即他眸光一锐,忽然想到一件事,“卫将军,谁让你来帮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