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铁托!”朔风部首领乌戈惊叫道。
  青惨的月光照出了一张面目狰狞的脸。他的身后是黑压压一片铁骑,月光照着鳞甲散发出阴渗渗的光泽,活像修罗地狱中出来的恶鬼。
  “他……他们是来报仇的!”众人惊慌失措。
  “车犁呢?车犁去哪里了?”乌戈吼道。
  是他杀了阿迦罗,和他们没关系!
  维丹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差点摔倒,被萧暥一手提了起来,他断然道,“保护大单于退入神殿。”
  然后他看向丙南,“护公主撤入神殿。”
  “将军,你呢?!”丙南道。
  萧暥深吸一口气,勉力弯下腰,捡起灰烬中的一柄钢刀,强撑着翻身上马,“其余的人跟我迎敌!”
  神庙上空,纸灰如狂风乱雪。
  萧暥一刀劈开一个狂嚎着扑上来的士兵,心中暗暗吃惊,
  这些人眼神凶狠,狂躁易怒,狰狞的表情似乎是凝固在了脸上一般。简直就像中了魔魇一样。哪怕是被刀剑砍伤了也不知道疼痛,反倒是越战越猛。
  草!丧尸围城吗?
  *** *** ***
  只见粼粼的青焰下,一个伛偻的身影走了出来,他面目阴沉,没有胡须和眉毛
  魏瑄骤然一惊,“余先生?”
  余先生佝偻着身形,慢步走上前来:“现在神庙已经被修罗鬼蜮里出来的魃魑包围了。我劝殿下不要出去。”
  “你是说人傀?”魏瑄问,
  “不,人傀只是操控人,而这些人身上都中了术,一种很诡谲的术。”
  “你懂秘术。”魏瑄道。
  余先生细长的眸子在幽暗中一闪,“中了这种术的人就不能称为人了,除非施术着撤去术法,否则只要一息尚存,他们就会不断杀戮,杀戮至死!”
  他慢条斯理道,“庭院里的人,恐怕是都不够杀啊。”
  神庙的庭院里,剩下的士兵在经过之前的战斗,已经是强弩之末。
  铁托粗壮的手臂肌肉暴起,狂猛地一刀劈下,一名小将士举刀格挡之下,整个人差点被直贯而来巨大的力道掀下马。
  萧暥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一刀横扫势如风雷,逼退铁托。
  铁托显然被激怒了。他手中钢刀再次高高举起,眸子里爆出野兽般的凶光,森冷的刀风挟摧筋断骨之力,向萧暥疾扫而来。
  萧暥在马背上忽得往后一仰,柔韧的腰线绷紧成一线,刀锋带着旋风堪堪在他胸前掠过。
  由于力度过大,铁托一刀落空,竟被巨大的惯性一坠。
  趁此机会,萧暥手腕翻转,反手一刀,弧光掠过,滚烫的血激溅了他一身。
  铁托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萧暥急促地喘着气,剧烈的疼痛自腰腹间传来。束腰的衣带已经被鲜血浸透了。
  可他还没有喘息的机会,紧接着背后一股劲风扑来。
  萧暥想都不想,一刀疾掠而去,刀光在黑暗中划过一道雪亮的弧线。
  金戈之声暴起,萧暥的手臂被震地酸麻,腰腹间更是像有一阵电流刺过。疼得他倒抽冷气。
  他猛然回头,就看到一张阴森的脸。
  穆硕!
  萧暥一怔,穆硕怎么会在铁托的军队里!
  他和铁托不是死敌吗?不至于为铁托报仇罢?
  而且穆硕狂野又狰狞的面貌竟然和铁托如出一辙,僵硬阴森状如恶鬼。
  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他这一念未过之时,忽然就见穆硕的背后又是一道寒光乍起。
  他的心脏猛地一阵紧缩,不好。
  是嘉宁!
  他额角青筋隐隐发跳,不是让丙南看住她的吗?!
  只见嘉宁公主面如寒霜,跃然向前,整个人如同一支射出的箭,不顾一切地持剑刺向穆硕,锋利的剑尖也月光下刺出寒芒。
  可她这点功夫在战场上完全是不堪一击,穆硕不慌不忙,反手一把就握住了剑刃,顺势一扯。
  嘉宁试图用力抽回剑,可是那剑纹丝不动。
  “公主弃剑!”萧暥说着,手中长刀凌空扫去。
  就在电光火石间,穆硕一把擒住嘉宁挡在了面前。
  萧暥急忙收刀。
  只见穆硕用钢刀抵着嘉宁的脖颈,脸色诡异,狞笑道,“你断了自己的右手,听到没有?”
  另一头,余先生阴沉沉道:“魃魑虽然暴虐无比,但是会保留一半为人的意识。也知道怎么使用战术。”
  魏瑄脸色一白,转身就要冲出去。
  可他还没迈出回廊,忽然他面前的门洞消失了,一堵坚硬的石墙赫然树立,隔断了去路。
  “你出不去了。”余先生阴恻恻道。
  ***
  萧暥知道穆硕的险恶用意,断了右手,他就失去了任何战斗力,只能等死。
  他凝视着穆硕阴沉的脸,冷道,“放了她,就如你所愿。”
  “将军,杀了他,为我报仇!”嘉宁一口咬住了穆硕的手腕。
  穆硕吃痛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像是被激怒了,铁钳般的大手就要卡住嘉宁细白的脖颈。
  就在这时,神庙门前忽然传来一阵嘹亮的马嘶声。
  穆硕受惊,赫然转头看去。
  也就在他回头的那一刻,一支羽箭如流星疾火破空而来。干脆利落地穿透眉心!
  穆硕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他扔下嘉宁,迟钝地似乎是想要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稠血,手刚刚举起就如同一截朽木般翻到在了马下。顷刻间被周遭的马蹄踩城肉泥。
  嘉宁毕竟涉世不深,经历了这一遭,浑身虚软差点跟着跌下马去,被一只有力的手托住了。
  她浑身颤抖,不知道是吓地,还是大仇得到,竟扑倒在萧暥胸前,眼泪夺眶而出。
  萧暥轻声道,“嘉宁,姑姑的仇,报了。”
  他说着,抬起头向神庙门前看去。
  月光下,魏西陵一袭银甲反射出耀眼的寒芒。他身后跟着云越和一片森森铁甲精骑。
  “云越,保护公主撤离。”魏西陵道。
  嘉宁公主这回不敢再说什么了,她担心地看了萧暥一眼,听话地跟着云越走了。
  接下来的战斗几乎没有悬念,即使是一群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恶鬼丧尸,被魏西陵指挥军队精确地分割,包围,歼灭。
  ……
  片刻后,庭院里再次安静下来。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烬,借着幽暗的火光望去,只有天地间纷纷扬扬的纸灰,尤落不尽。
  嘉宁公主这会儿安安静静的,萧暥算是知道什么叫一物降一物了。
  魏瑄去找车犁,还没有回来。萧暥有点担心。
  但是刚才被袭击的只是庭院,神殿区域应该是安全的。且魏西陵已经派兵四处搜索了。
  萧暥此刻筋疲力尽,半边的身体都是麻木的,实在动不了。他惨兮兮地想,半身不遂大概就是他这个样子了。
  某老弱病残蔫头耷脑地找了一个角落扶着墙坐下,想检查一下伤口,估计这会儿情况挺惨的。
  就在这时,魏西陵收剑入鞘,朝他走来,冷着脸道,“萧暥,跟我过来。”
  *** *** ***
  这间屋子正是先前关押大单于的地方。地上铺着厚实的毯子,炉火烧得很旺。
  魏西陵一进屋,反手就把门关上了。
  萧暥心里咯噔一下。
  表面装作没事道:“西陵,你真会找地方,这桌子上有羊肉和瓜果,随便吃,别客气。”
  魏西陵不跟他废话,单刀直入:“你受伤了。”
  萧暥刚拿起的葡萄酒,手一顿,撒了。
  他斩钉截铁道:“没有。”
  “我看。”
  魏西陵走上前,在他腰间一捞,手心里全是血。
  萧暥随口道:“敌人溅到我身上的。”
  魏西陵言简意赅道,“脱了。”
  萧暥:……
  灯光下,萧暥自己都觉得有点惨。
  绑在腰间的带子已经被鲜血浸透了,因为他又作了大半天死,伤口其下的皮肉都熟烂了。血糊糊一片。
  魏西陵剑眉紧蹙,“必须取出来。”
  萧暥心道,他也想取出啊,
  北狄人的箭簇做工比较原始,没有倒刺,嵌进皮肉里本可以直接拔出,只可惜没工具,总不能用手指抠罢?
  “没有钳子。”萧暥如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