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才能心神交融?
  萧暥覆上住那温软的唇,融化于那片清润的山林水泽中,触摸那世上风月,人间胜景。
  谢映之被他弄得又痒又疼,笑着道:“小宇,轻点。”
  ***
  门外,魏瑄眸色幽沉。他修秘术,感官远比常人敏锐
  仿佛是暗夜里的一场霖雨,浇湿了一朵含苞的优昙,金露盈盈,花心轻颤。
  魏瑄猛地攥紧拳,制止住自己不受控制的想象,感觉某种剧烈如海的痛苦就要爆体而出。
  他眼底泛起血丝:“皇叔适才说谢先生正在为彦昭诊治,皇叔可知道是如何诊治?”
  魏西陵道:“臣不便说。”
  魏瑄眉心一蹙,“原来皇叔知道。”接着他顿了顿,意味不明道,“皇叔真是好大度啊。”
  说罢他径直往前走去。
  “陛下恕罪。”魏西陵几步上前,挡在门口。
  魏瑄眸光一闪:“皇叔要拦驾?”
  云越见状也赶紧上前道:“陛下,治疗途中若被外人打扰,会使先生分心,影响疗效。”
  “朕并非外人,也不会出声打扰。”
  秦羽见状也急道:“陛下既为天子,天生尊贵,不该觑臣子之私。”
  魏瑄闻言容色一沉:“大司马是说朕行为不当有损圣德?”
  容绪见多识广,此刻也已经猜到了七八分,见状赶紧躬身圆场道:“我想大司马和云副将的意思是,陛下天威,即使不出声,谢先生也会颇感压力而分心。”
  皇帝毫不在意地冷笑了下,“天威?谢先生放达出世,视王侯如尘土,何来天威之说?”
  ——谢映之算无遗策,必然也料到自己会来探病,所以安排了魏西陵在此拦驾,难道闱帐之间真有不可告人之事?谢映之莫不是以治病之名,行逾礼之事?也只有皇叔这样磊落的正人君子才会全盘相信!
  魏瑄想到这里,心头仿佛被燎原的烈火灼烧般煎熬,片刻都无法等待,断然道:“青霜,开门。”
  绣衣侍卫按剑上前,
  “陛下恕罪!”魏西陵剑不出鞘,仅剑风掠过,便逼退了青霜。
  “皇叔!”
  双方顿时剑拔弩张。
  魏瑄眼皮微微发跳,他并不是真要进去,他只是试探众人的反应。果然……
  就在这时,门咯吱一声打开了,谢映之欣然步出。
  烛光下他白衣似雪,微笑道,“不知陛下驾临,在下失迎。”
  魏瑄见他神容风仪淡定从容,毫无破绽,遂沉声道:“先生不必多礼。彦昭如何了?”
  ***
  灯光淡淡地晕开,纱帐里那人的睡颜沉静秀美,乌黑的鬓发映着肌肤水润光泽,白皙的脸颊上浮着薄如春色的红云,纤长的睫毛如落羽深垂,挺直的鼻梁下,线条优美的唇轻抿着,勾出诱人的弧度。仿佛是春深酒浓间一场沉酣的梦。
  魏瑄见萧暥肌肤滋润,气色不错,遂放下心来,同时他也敏锐地嗅到空气中洇湿了幽濡又暧昧的气息,那气息萦绕鼻间,仿佛夏末的一场霖雨后,山水林泽间蒸发出的氤氲香气,清润而馥郁。又仿佛江南的梅雨季,破开一颗饱满的梅子,青涩而鲜嫩的酸味……是那一场缠绵后留下的香露醉痕。
  魏瑄的唇线紧绷,脸色苍白,眸光幽沉晦暗,但那燎天的烈焰却在见到那人的一刻平息下来,化作难言的苦楚暗暗地在心底萦绕,在黑暗中啃噬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内心。
  他无声地在榻前坐下,静静地握住萧暥的一只手,就像溺水的人捉住一根救命的苇草。
  魏西陵站在榻前,剑眉微蹙眸色深沉,两人相对默然。
  ***
  陇上郡,夜黑风高。
  一名巡逻的士兵打着哈欠站走到女墙边,一边嘘一边睡眼惺忪地望了眼城前黑茫茫的大地。这一看之下他陡然打了个寒颤。
  只见幽暗的夜色下,数十条黑影如幽灵般出现在城前空旷的荒漠上,他揉了揉眼睛,正想看清楚些,嗖的一声,夜空中一支冷箭无声无息地射来,穿透了他的咽喉。那小卒双手捂住自己的咽喉,挣扎了几下,一声不响地从城墙上跌落下来。
  紧接着,咔哒的一声暗响,一个鹰爪钩牢牢扎入了墙垛中,阿迦罗迅速将沉重的绳索背在肩上,钢刀衔在口中,手脚并用,壮硕的身形敏捷如猿猴般地顺着绳索攀了上城墙。
  “敌——”一名守城的士卒还来不及警示,阿迦罗手起刀落,血光崩溅。
  随后他立即将绳索一端系在墙根下的旗杆上,另一端抛到城下。就这样,十几名北狄士兵先后迅速地攀上了城墙。
  等到城中守军发现敌袭,乱哄哄地涌上城头时,已经来不及了,阿迦罗一马当先,手中弯刀如龙蛇狂舞,守军士卒就像砍瓜切菜般纷纷倒下。
  他迅速带领着数十名北狄士兵,杀出一条血路打开了城门。
  城外,等候已久的北狄骑兵如潮水般涌入。
  陇上郡府。
  守将黑骛崔平在睡梦中,耳边传来隐约的喊杀声,他骤然惊醒,起身匆匆披挂。但是已经太迟了,只见窗外火光漫天,杀声四起。
  他正要询问守卫的亲兵,门被哐当地撞开,十几名杀红了眼的北狄士兵气势汹汹地冲进来。
  崔平本能地就要拔剑,准备拼死一搏。
  就在这时,一道雄浑洪亮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元泰(崔平的字),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否?”
  崔平心中猛然一震,不可思议道:“主……主公?”
  火光下,曹满大步走进官邸,大马金刀地往座上一坐,“告诉你的兵,是我回来了,不要再抵抗了!”
  ***
  凉州府
  天蒙蒙亮,曹璋猛然地从噩梦中惊醒,只听得窗外寒风呼啸,门窗的缝隙里传来呜呜的尖啸,屋子里火盆烧得很旺,他却已经是冷汗浸透了衣衫。
  梦中,他又回到了儿时,他的父亲曹满拿着马鞭,指责他胆小窝囊,子不类父。远不如他的兄长曹雄富有胆气和谋略,将来难担大任。
  他原以为自己要在父兄的威压下唯唯诺诺地过一生,在这乱世里籍籍无名地老去,是主公发现了他的才能,初始委以主簿之任,让他得以在萧暥身边任职,使他学到了很多。如今,又被委以重任,成了一方诸侯。
  这一年多来他每日礼兢兢业业、如履薄冰,生怕辜负主公的信任。但即便如此,他也深知自己魄力不足,没有震慑众人的威仪。如果没有程牧领兵驻扎在此地,以他的威望和才能,他根本压不住曹满那些彪悍的旧部和十几万的凉州狼。
  尤其最近几天,不知为何他总是感觉到心神不宁,夜不安寐。
  这时,一名侍从躬身来报,“主公,府外有客求见。”
  曹璋一惊,此时天色微明,这时求见不知是何要事?
  第441章 知遇
  曹满收编了崔平手下的一万步骑后军力大振,并且凭着他在凉州的积威和对凉州的熟悉,一路上势如破竹。兵锋所指,各州郡或破或降。
  八月二日安夷郡守李威献城投降
  八月五日居延郡守段松投降
  八月七日望泉郡失陷
  八月十日河广郡失陷
  八月十一日曹满兵抵武平城,战火直逼凉州府
  武平郡府大堂。
  一张羊皮地图在大案上铺开,诸将肃立周围,形容严肃。
  幽幽火光下,曹满忽然有种感觉,仿佛回到了当年坐镇凉州、割据一方的时候。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阿迦罗这个胡人的存在了。
  阿迦罗魁梧的体格把灯光都遮蔽了一片,粗壮的臂膀上肌肉块块垒起,充满强悍的力度。似乎时刻提醒着曹满,他能重新坐镇于此,多亏了北狄部落的支持。
  曹满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刚要发话,阿迦罗已经抬手在地图上点了点说:“凉州府高墙深垒易守难攻,不如先拿下凉州以南的鸾吾郡。”
  “对!”崔平附和道,“鸾吾城是凉州府的囤积粮草辎重之处,当年萧暥就是看准了鸾吾城,才把主公的数万大军……”他说到一半发现曹满脸色阴沉,赶紧尴尬地吞了口唾沫。当年萧暥就是佯攻鸾吾城,将曹满的几万大军遛了近半个月。
  “萧暥小儿,着实狡诈。”曹满扭头愤声道,然后他看向阿迦罗,忽而浓眉一抬。
  只见阿迦罗眸中精光乍现,如同一头饥饿的野兽发现了猎物,露出吃人般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曹满狡猾的三角眼滴溜一转,试探道:“怎么?大当户和萧暥也有仇?”——大当户是金皋为了让阿迦罗统兵,临时给他提拔的官职。
  阿迦罗坦然道:“曹将军一定调查过我的底细,必然知道我是从漠南王庭逃出来的。”
  曹满也不尴尬,哈哈一笑豪爽道:“查过,你马养得很好!”
  “你说什么!”赫连因豁然出列,阴鸷的眼中杀气腾腾地看着曹满。
  阿迦罗喝道:“退下!”
  赫连因才心有不甘地郁郁退下。
  曹满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道:“英雄不论出身,老夫祖上也是屠户出身那又如何?在漠北我一见大当户,就知道你是个英雄,是成大事之人!而且……”曹满的小眼睛一眯,“我们好像以前见过?”
  阿迦罗心中略一沉,立即想起了曹满几年前曾经参加过秋狩,也就是那次秋狩的晚宴上,他和曹满也许远远地打过个照面。
  不过那时候的自己还是初生牛犊,空有魁梧的身形和一身蛮力,而现在经历了王庭翻覆,远走漠北,跋涉山川,风霜雨雪,历经磨难,他的模样和气度也有较大改变,面容黝黑坚如岩石,五官刚硬犹如凿刻,琥珀色的眼眸深沉而顽强,右眼的疤痕如同岩石间的一道狰狞的裂缝,——这些年的苦难磨砺都深深地烙印在这张脸上。使得他容貌气质大变,当年远远一面之缘的曹满应该认不出他来。
  想到这里,阿迦罗不以为意道:“我是阿迦罗世子的护卫,曾经跟随世子参加过狩猎。”
  “哦。”曹满做恍然状,又不由道:“阿迦罗世子是条好汉,可惜了!”
  “是很可惜,世子雄才伟略却被妖魅所迷,才有此祸。”赫连因忍不住低声接了句。
  曹满随即露出好事之状:“我听说世子娶了个男妃,姿容妖美,莫非属实?”
  “世子之事,我等下属不敢妄言。”阿迦罗粗声粗气打断道,说着又狠狠地横了赫连因一眼,“你话太多了。”
  赫连因赶紧闭嘴。
  阿迦罗不去理会他,又看向曹满,切齿道:“萧暥覆我王庭,抢我牛羊,杀我族人,让我们失去了家园,流亡漠北,我们所有漠南王庭的人跟他不共戴天!”
  曹满小眼睛里寒芒一闪,道:“萧暥夺我凉州,杀我爱子,老夫亦与他不共戴天!”
  说到激愤处他方才想起什么,“呃……至于如何进兵,大当户继续说。”
  阿迦罗才继续刚才的话道:“鸾吾城为凉州粮仓,我们拿下鸾吾城,凉州府就会陷入缺粮少衣的之境,必然军无战心。”
  曹满抚须道:“好,鸾吾城守将姚奉,原先是给我驾车的,这个人我知道,勇而无谋,而且鸾吾城的城墩不高,我们集中兵力便可一举拿下。”
  阿迦罗道:“这不一定,凉州府和鸾吾城相距不远,若我们围攻鸾吾城,凉州牧曹璋不会坐视,必会率兵来救援鸾吾城,若如此,我们就会陷入前后夹攻、进退两难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