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板正是打东边升起的初阳,晃眼的阳光映衬着台上那人,一切好像都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但在此时,很多人都有种置身幻觉的离奇感。
  台上人的脸色不变,依旧是用那略带清冷干脆的调子,毫无平仄地念着那废话连篇、逻辑稀碎、略显阴阳怪气的稿子,那感觉就跟喝白开水一样平淡,仿佛没注意到台下那滴水入油锅似的嘈杂:
  “又一次站这里的原因很简单啊,自然是因为我云昙又触犯了贵校的不知哪门子规定,我也不想浪费大家的时间啊,可由于某些奇葩的规定,我不得不短话长说,那是一个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烈日当空的下午,我由于脑子一时模糊,顶撞了我们那无比尊贵的桑老师——”
  已经有人大概反应过来了,议论纷纷:
  “发生什么了?这不是云昙的稿子吗?”
  “奇怪,学神怎么念云昙的稿子,之前的停留该不会也是因为这个吧?”
  “靠!这他妈是想整人啊!该不会就是云昙搞的吧?”
  显然很多人都想到了这一点。毕竟“云昙”恶迹斑斑,搞这么一出似乎一点也不奇怪。
  云昙站在前排,迎接着来自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好奇的,探究的,厌恶的……而其中更有不少身边的老师主任都扭头看了过来。
  冯主任更是暴躁,不顾边上老师的劝阻,直接大踏步走近,一把拽下他来,压低怒气问:“怎么回事啊!”
  云昙从刚开始的惊诧,到这会儿已经隐约回过味来了,他试图从伏泽眼中探出究竟,可对方压根就没看自己,没等他验证自己的猜想,冯主任就杀过来了。
  云昙目不转睛盯着台上,他抬了下手,施法打断了冯主任的质询:“嘘,你看——”
  台上伏泽突然顿住了,他停了大概两三秒,议论声逐渐变大,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取出了那份稿子,抖了抖,然后“刺啦”一声,撕成了两半。
  纸张撕裂的脆声经话筒清晰地传了出来,底下人一呆,被他这动作吸引,议论声很突兀地止住了。
  伏泽动作不紧不慢,叠着又撕了一次,他举着被分成四份的碎纸,嗓音透着一丝冰冷,意有所指:“以上,相信聪明的人已经看出来了。”
  伏泽顿了下,紧接着说:“不错,这正是我想说的——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人无常态,事无常规,人生起伏难定,福祸难料,正如我永远无法预料到下一秒打开文件夹,出现的会是演讲稿,还是检讨书。而面对这不可预知的未来,我们能做的,唯有把握好现今所有的时间,竭尽所能利用好仅有的条件,去转祸为安,去提升自己。”
  台上伏泽的演讲没有停,底下质疑、不满的声音渐渐消失,转而代之的是止不住的惊叹和赞赏。
  冯主任长舒口气,也不急了,他狠狠地瞪了云昙一眼:“升旗后不准溜!”
  云昙的心思不在这,他敷衍地“嗯”了一声。
  云昙看过伏泽讲稿,自然清楚上面写的和台上讲的没有一丁点相同,也就是说,伏泽在上面侃侃而谈的内容,全是临场发挥的。
  云昙眼中的若有所思褪去,对伏泽这手,哪怕是他也不由得拍案叫绝。
  好一个伏泽!
  相对于剧本里的单纯背诵讲稿,化解危机,这一棋摆弄地更为巧妙,堪称化腐朽为神奇,不动声色间逆转了风向,将自身置于不败之地,至少他暂时还想不出有比这更妙的手段。
  瞧周围那反应就知道了,现在这会儿,还有谁不知道伏泽是受害者,又还有谁猜不到这幕后是谁在搞鬼呢?
  只是,这一切都是伏泽设计的吗?这点倒是让云昙有点琢磨不透。
  最开始那闭眼,皱眉,愣神甚至于是奖状被风吹走,一步步铺垫,烘托气氛,直到火势烧到巅峰,再逆转风向?可那表情……看着也不像是假的。
  至于那辣鸡系统,除了最开始跟吃瓜群众一样发出了一声不可置信的惊叹后,到现在都没吱声,也不知干什么去了。
  突然地,右手手腕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云昙低头一看,原先的黑色数字进化成了刺眼的血红色,已经进入一小时倒计时。
  云昙想起自己那任务,又是撞人又是讥讽的,只是如今这情况,检讨书早就被人撕过了,还有必要进行下去吗?
  云昙:“系统,你给我出来。”
  “亲亲在的呢。”不知为何,系统的声音听上去有一丝心虚。
  云昙也不问为什么会出现现在这情况,这会儿估计问也问不出什么内容,他直奔主题:“任务没变化吗?”
  系统:“宿主须知,系统只起监督作用,并无任何修改任务的权限,无论如何,请宿主自行解决,依计执行任务。”
  “……行吧。”云昙不再浪费心神在系统身上,他重新看向主席台。
  台上伏泽已经接近尾声了:“活在过去,光沉湎于回忆未免稍显陈腐,活在未来,空耽迷于幻想又未免有所轻佻,过去已过,未来在来,我们只有现在,也应活在当下。”
  听着伏泽那番言论,云昙眼神一暗。
  这种调调明明听过不知多少次了。
  可这回却莫名地戳中了他心底柔软的地方,或许是时移世易,心境变化下,对同一句话的感受也截然不同,又或许是伏泽说这话时,本身带着的那种特殊韵味语调的渲染,勾起了他心里的那份不为人知的惆怅以及……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