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牢中一切从简就是,”陈景轩语气平静,“在边关什么都没有,我也熬过来了,暂时忍一忍,等到查清楚也就出去了,东西带进来还要经过层层检查,实在太麻烦二叔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都是小事,”柳柏安一摆手,表示没什么大不了。
  陈景轩不说话,其实心里清楚,带人进来看望,和送东西是差不多性质,柳柏安如此说,无非是想多卖他点人情。
  既是如此,他也就不客气,要了笔墨纸砚和书本。
  柳柏安兴高采烈离开了,和来时一脸沉痛的表情,简直判若两人。
  陈景轩面色渐渐冷淡,转身的同时,对上一双阴鸷怨毒的眼睛。
  他吓得一个激灵,再去看,又仿佛是错觉。
  自从他进入这间牢房,隔壁就悄无声息地,没有一丝声响,他还以为没人呢。
  想了想,陈景轩叫来差役,询问隔壁的情况。
  “哦,你说她啊,马上要被处斩了,陈公子不必在意,”差役满不在乎地道。
  “不知是何人?又犯了什么罪?”那双眼睛实在叫他难忘,其中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了,就仿佛她随时能蹦出来,对你狠狠一击。
  “是马道婆,一个靠着道术,骗了许多人,害了许多人命的恶毒家伙,”差役撇撇嘴,显然对这种人不齿极了。
  陈景轩一惊,怎么会这么巧呢,刚从柳柏安那里听说了马道婆这个人,现在这人就住在他隔壁。
  他不由怀疑,这会不会是柳柏安特意安排好的,就为了他从马道婆嘴里知道,柳柏安为了摆平柳霞的事费心了多少心。
  “您不用管她,这家伙也就吊着一口气,动都动不了,”差役还以为他是担心自己受到影响呢,连忙道。
  陈景轩闻言,暗自好笑,自己太多心了,牢房这么安排,大概是凑巧吧。
  见他不说话,差役又加了一句,“您要是觉得不舒服,我们可以为您换一间,不过其余牢房就没这间干净了,还有小窗户能看到阳光。”
  确实,这是唯一一间有小窗户的监牢,其他都是阴暗昏沉,收拾的也干净,大概是专门为那些犯了罪又有身份的人准备的。
  “不用,我只是问问,”陈景轩不打算多麻烦他人,道过谢后,就躺回了床板,用旧棉被裹住自己。
  牢房里阴暗潮湿,不到三月的京城甚至还下了一场小雪,以至于冷得人浑身打颤。
  监狱的被子当然不可能像家里那么温暖舒适,就刚刚这么一会儿,原本已经被他捂热的被子已经变得硬邦邦的,摸着像冰块一般。
  所幸他从边关离开的时候,那里的知州送给他一张厚皮披风,用它包裹全身,能锁住热气不往外散。
  把自己裹紧,躺在床上,他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隔壁的马道婆,那里只有一堆稻草,可没有什么被子,想必人都要冻僵了。
  可这样恶贯满盈的人,本身也不值得她同情,好在夫人没真的和她牵扯到一起,不然都要被那些唾沫星子淹死了。
  就这样左想右想,陈景轩熬到了第二天上午,在差役们换班的一个时辰后,柳柏安带着柳霞和柳嬷嬷来了。
  柳霞一见到消瘦异常的丈夫,心痛不已,一把扑到他怀里,忍不住痛哭。
  陈景轩见到比印象中更加清减忧郁的妻子,也没忍住心疼,抱着她细细安慰,半响才把人推开。
  这也没办法,他身上实在不好闻,在边关为了不生病,本来就不敢洗澡。
  大冬天地长途跋涉,之后被关入监狱,就更没有洗澡的必要了。
  他自己是闻习惯了,但能想象到,那该是多糟糕的气味,难得妻子不嫌弃。
  陈景轩在心里感慨,他这一生经历颇多,风光过也落魄过,但幸运的拥有这样一位贤惠的妻子,夫复何求啊!
  柳霞哭了这么久,也略微有点不好意思,擦擦眼泪,动容的看着丈夫,眼睛眨也不眨,好似不紧紧看着,下一秒丈夫就要消失了。
  陈景轩被她看得略微不自在,轻咳一声,“夫人,家里可好,老爷身体可还安康,还有母亲与你,我见你瘦了许多,可是伤心导致的,你要保重好自己。”
  顿了顿,他轻轻拍拍妻子的手,“莫要过于伤心,铭哥儿与我们无缘,想必他现在一定投了个好胎。”
  柳霞双手一颤,整个人都僵硬了,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回话。
  在丈夫面前,她从来把自己看得很低,小心翼翼讨好,生怕他有一点不满意。
  说起来,当年齐国公府的继承人陈景轩公子,不仅在宫里备受看重,对整个京城来说,也是出了名的贵公子。
  他才华横溢,相貌英俊,能和勋贵家族继承人比家世地位,也能和文官家精心培养的孩子比才华,相貌更是不输给任何人。
  走在外面,他永远那么受人瞩目,无数闺阁少女芳心暗许。
  当初甚至传言,皇上有意把安平公主嫁于他为妻,然安平公主在十四那一年因为意外,落入湖水中染病去世了。
  这件事才不了了之,三年后,陈老爷火速给陈景轩定下了同窗好友之女为妻,也就是现在的柳霞。
  柳霞一直认为,自己配不上这样俊逸非凡的佳公子,但她也想要夫君的宠爱,独一无二的。
  经过努力,她做到了,夫君没有其他妾室通房,只守着她一人。